朱文杰:​湘子廟街的武家大院

西安舊事 發佈 2024-02-29T21:54:51.743862+00:00

調署平陽府時,曾自撰墓誌,文曰:「光緒三十年九月權平陽,甫下車,有假借民軍名義者蜂起,圍攻府城無虛日。迨省調客軍至,則又紀律鬆弛,蹂躪商民,陵轢官署,如寇盜。」

大湘子廟街11號院,是清代舉人武樹善(武念堂)所居之處,被稱為武家大院。

  武樹善(1864~1949)字獲堂,號念堂。他又被稱為武念堂,又有記載上也稱他武述善,「樹」「述」兩字諧音,都是一個人。清光緒十九(1893)他鄉試中舉,曾主講於渭南書院。光緒二十八年(1902)陝西大旱時,捐資賑濟渭北饑民。後在壺關、安邑、永濟、臨汾等縣為官;武在壺關任職時,於防盜安民中政績卓著,曾受當地人民稱讚;又積極於學制改革,捐銀2000兩興辦學堂。在安邑任內,曾說服八旗軍,為誣定為「匪徒」的十餘名百姓平反冤獄,當地人民贊為賢吏。調署平陽府時,曾自撰墓誌,文曰:「光緒三十年九月權平陽,甫下車,有假借民軍名義者蜂起,圍攻府城無虛日。迨省調客軍至,則又紀律鬆弛,蹂躪商民,陵轢官署,如寇盜。」對清末軍政之腐敗直言不諱。

辛亥革命後,北洋政府聘其為國會議員,他斷然拒絕。後回陝,參加編纂《續修陝西通志稿》。他對4000年金石文字在舊志中全無記載深表痛心,決心在續修陝西通志中予以補充。遂自訂計劃,廣泛徵集,詳加考證,終於告成,共計編纂《金石志》32卷。還著有《周陵金石志》一卷,《春秋三傳刺記》八卷,《劫餘詩文存》二卷。武在任通志館編纂時,曾參與《關中叢書》校勘,計10種31卷。他還校勘《十三州志》《古今事物考》《豳風廣義》《寇忠愍集》《華原風土詞》《考工記》《顏氏家訓》《匡謬正俗》《河套圖考》等多卷。當時被稱為西安的四大老之一。1949年1月17日逝世。

  武樹善先生學養深厚,是個學富五車,幽默機智的高才,康有為西安盜經發生之時,他曾撰有一聯貼在康有為居住的中州會館門口曰「國家將亡必有,老而不死是為」。這副對聯堪稱絕對,不僅在尾字上巧妙地嵌上「有為」二字,而且上下聯各有出處:上聯出自《中庸》:「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下聯出自《論語》:「老而不死是為賊。」作者故意隱去「妖孽」和「賊」字,但明眼人一看即知。這真是:罵人不吐惡字,卻辛辣無比,入木三分,此處無字勝有字啦!

  武樹善先生祖籍渭南,長期住大湘子廟街11號院,與同鄉趙乾先比鄰。趙乃清末民初長安大紳,擅金石書畫,富文物收藏。與于右任的老師、近代著名學者、長安金石考據之父毛昌傑居對門,日夕過從。陝西省通志館,同街稍西。先生與吳廷錫、馮孝伯(光裕)、林望元等八人為編纂,宋伯魯、宋菊塢館長,時常談今論古,對地方文徵裨益頗多。

武樹善的長子武憲祖(字少文)系民主人士,曾任碑林區政協副主席,上世紀30年代初期,與周伯勛、封至模等一起在西安竹笆市創辦了「阿房宮電影院」。這可是古城西安最早興建的一家正規電影院。還在鹽店街開了「秦光電影院」和在五味什字(今西安市第六中學址)開了「國民大戲院」。次子武喜祖(字止戈),抗日戰爭,在古北口被敵機投彈炸死了,為中國人民的抗日救國事業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田克恭先生撰寫的《西安老街巷》提到武家,他還介紹道:老四武志祖是我上小學時的同班,後來他為了多學英文轉入基督教會在北大街辦的私立聖公會學校,繼而去上海讀書,又留學日本,也和他的哥哥們一樣極聰穎,擅長語言學,精通英文和日文,解放前後,在西北農學院和西北大學擔任外語教授多年,在「文革」中被認為是「學術權威」而受衝擊,在下放農村勞動改造的幾年中,患腦血栓病半身不遂。老五武慰祖,解放前是地下黨員,曾一度在城南興國中學工作,他通過一位打入國民黨軍統中工作的親戚為黨做了不少工作,解放後擔任西安市城建局局的領導。

老六武德祖,著名油畫家。1923年生於陝西西安,1939年,赴延安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1941年考入延安魯迅藝術學院學習,1947年起,先後在東北電影製片廠、東北畫報社、北京人民畫報社、人民美術出版社創作室工作。1957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1958年他任教於西安美術學院,歷任油畫系主任、教授及研究生導師。

  由上世紀20年代初至70年代,武家的大宅院有正偏兩院,合計五間寬三進深的高大平房院落。武家的房子,在70年代為「中共碑林區南大街街道委員會」所用。同時將武宅的東偏院拆去一半,向城牆根開闢了一條南北走向的窄巷,這是為一些新住戶開的通道。

  值得一說的是:有古城「商家三傑」之譽的商氏三兄弟,他們家曾住11號院,就是古城望族的武家大院。商家三兄弟都是我最好,來往也最多的朋友。他們中老大是著名文化學者、陝西雜文學會會長、西安市文聯原副王席商子雍;老二是陝西省腫瘤醫院院長、陝西省腫瘤研究所所長商子周;老三是陝西省詩詞學會常務副會長、西安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商子秦。

  說起11號院,商子秦撰文回憶:「院子緊貼著南城牆,走進厚重的黑漆大門,前後共四進院落,第一進是門廳和兩旁的耳房,過廳懸掛著黑漆金字大匾,威嚴榮耀,氣派非凡。第二進兩側是廈房,上房是一個大的過廳。過廳前西側有一棵臘梅樹。院落的東側小門內還有一個小花園。過廳中同樣懸掛著一方方牌匾。這些牌匾直到「文革」時才匆匆取了下來。可惜因為歲月久遠,現在一點也記不清牌匾上的文字內容了。

  穿過廳房,第三進是一個迴廊,迴廊東側開了一個圓圓的月亮門,穿過月亮門就走進了側院,側院中有已長成大樹的海棠和玉蘭花樹。每年春季,海棠花和玉蘭花盛開之時,花香四溢。特別是玉蘭花先開花,後長樹葉,滿樹潔白綻放的花朵格外美麗。記得有一年西安電影製片廠還來這裡拍攝過玉蘭花盛開的鏡頭。而我們小孩子們,最喜歡用落下的玉蘭花瓣吹泡泡玩。由側院一直可以走到後院。



  沿著迴廊繞行再穿過一道廳房,就是第四進正院,兩邊還是各三間的廈房。上房的廳房還帶著閣樓。我家就住在這個院落的東側的廈房之中。穿過廳房則是後院,出了後院門便是高高的南城牆。小時候的我和同學們,常常從這裡沿著城牆的水道爬上城牆。城牆下堆滿了又大又厚的城磚,隨便就可以搬上幾塊去壘個煤池、墊個木箱。……我的小學高年級、初中、高中時期,全是在這個大院中度過,留下了深深的記憶。當時院中沒有自來水龍頭,要從街道上的自來水站往家挑水,就是院中那上上下下的台階、一道道高高低低的門檻,也鍛鍊了我挑水的力氣和技術。1968年深秋,我和大院中的三個武氏家族的同齡人一塊上山下鄉到寶雞,離開了這座大院。我們家也在60年代末搬離這裡。以後我在寶雞工作,聽說這所院子先經改造而面目全非,後來竟全部拆除。十年前我調回西安,路過那兒看到院落的原址上蓋起了華貴富麗的酒樓。當時院門前那棵老樹還在。記得回來後我還寫了一篇小文,叫《認識我的只有樹》,抒發了心中的深深懷念。」

  商子周兄告訴我:他們11號武家大院還住過一位西安市歌舞劇院的舞蹈演員王彩蛾,她的丈夫叫尚建三,西安市歌舞劇院的院長,著名作曲家和指揮。尚建三和我有幾面之緣,他在音樂上的造詣較高,我尤敬佩他人格上的偉岸和特立獨行。他的弟弟畫家尚申三和我交往甚密,是三十多年的朋友。可惜尚建三先生2012年因病逝世了。我寫這段文字時,讓尚申三領著我去西安南郊小寨的「市歌」家屬院,看望他的嫂子王彩蛾。在尚建三曾經生活工作了多年這套單元房裡,我似乎處處還可以觸摸、感覺到這位音樂家熟悉而陌生的氣息。尚建三比我年長一歲,自然隨著申三把王彩蛾叫嫂子了,她拿出了自已懷著悲痛心情撰寫的《失重以後》這本書贈送於我,她在書中寫道這是他的「泣血之作」。

在這本著作中王彩蛾也寫到湘子廟街11號的武家大院:「小時我們住的深宅大院,幾進院落,有迴廊、園門、花園、偏院,參天的玉蘭、梅花、紫薇……我家住的院子,有棵葡萄樹架遮住小半個院子,一群鴿子棲居在房檐之下……」。文中還有「山牆後面是一棵大梨樹,樹冠高過屋頂許多,花期的梨樹團團簇簇,一夜風雨,滿地梨花,似乎疾走幾步,花瓣便會縈繞腳踝。前院,出園門有個小院,兩棵參天的玉蘭和海棠,把小院遮得長年不見陽光,地上的綠苔便恣肆著。我總感到,像這樣的地方,應該有故事發生,否則太辜負這個恬靜、幽雅、浪漫的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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