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巨懷長篇小說《 書房溝 》連載(12)火到豬頭爛,錢到事好辦

文化藝術報 發佈 2024-03-02T01:01:35.543094+00:00

《書房溝》是李巨懷先生2003年至2012年曆時十年創作的現實主義長篇小說,2012年1月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小說描繪了1939年至1949年關中西部渭河邊「書房溝」發生的天翻地覆風起雲湧的歷史變遷。

《書房溝》是李巨懷先生2003年至2012年曆時十年創作的現實主義長篇小說,2012年1月太白文藝出版社出版。小說描繪了1939年至1949年關中西部渭河邊「書房溝」發生的天翻地覆風起雲湧的歷史變遷。作者在《後記》中說:「《書房溝》所描述的是關中西府一個山溝里兩個家族的悲歡離合,有富蔭百姓、名震關中道的王姓人家;有元朝皇族後裔隱姓埋名,伺機東山再起的帖姓人家;兩個家族雖同處一條溝,同飲一溪水,但卻爭名分,搶祠堂,奪水眼,為了爭坐溝內頭一把交椅,搶第一炷香頭,極盡人性之能事,但在中華民族最大的劫難——抗日救國上卻出奇的一致,捐錢捐槍,爭赴前線,表現出難得的民族氣節。」

著名作家高建群先生為本書題詞:「一本《書房溝》,半部寶雞史」。

王大善人為了解決帖老秀才們的上訪事件,把袁景珏縣長請到書房溝,在富麗堂皇的王家祠堂議事廳里開起了長老會。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們請來了,書房溝完小的雷校長也列席了關係到學校命運的這次書房溝行政史上破天荒的會議。火到豬頭爛,錢到事好辦,縣長酒足飯飽過足大菸癮懷裡揣上上供錢後,張口就是好言語。

「各位鄉紳,首先感謝各位對我們龍中縣桑梓大事的關懷,我袁某人早就聽說過書房溝各位名士如雷貫耳的大名,今日幸會,兄弟我真是三生有幸。」

袁景珏不愧是國民政府的棟樑之材,滿口的禮儀斯文。

「袁縣長,孫兒子,子兒孫,攢錢不如育個好後人。我們書房溝的後生在雷校長這樣的教育家啟蒙下,我們還是放心的。可龍泉寺是我縣文脈的龍頭之地,若像現在這種教育孩子的方法,我們這些受孔老夫子開化的老朽是實難接受的,還望雷校長海涵並有所改之。」

帖秀才的火氣顯然沒有初登王大善人家時那麼大,王大善人為了這事都把縣長請來了,他能不給足面子,把矛頭轉向雷校長嗎?

「道在瓦礫,道在瓦礫,今天一見,真是名不虛傳。雷某人一定知錯就改,知錯就改。」

見多識廣的雷校長一眼就看穿了今天這個堂會的洋相。順坡下驢,他趕緊認個錯,能改多少就改多少不就完了嗎?龍中縣的人誰不知道袁縣長是省主席的外甥,不給縣長面子,難道還不給省主席面子嗎?真是沒事吃飽撐的,真敢死扛的老夫子有嗎?雷校長的一席順耳根的冠冕堂皇的話立竿見影地起了效果,大家不約而同地自我批評,抱拳作揖打起了圓場。

皆大歡喜的結局。王大善人在書房溝十幾位名流走時,沒有忘記給每人手裡塞了一包當時特別稀罕的洋蠟,那可是讓點了一輩子菜油燈盞的老夫子們大開眼界的寶貝。

士無故不撤琴瑟,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琴者,樂之統也。帖家孝像以前父親主事時一樣,每天處理完整個家族的大小紛繁事後,就一個人把自己關到書房裡彈奏古琴。他們老帖家雖說是遊牧民族的根子,可入主中原幾百年後,自然而然便被中原文化所同化。尤其琴棋書畫方面,少數民族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有著先天音樂潛質細胞的帖家孝,對古琴更是有著超常的稟賦。帖家遭大火時,每個人都是抱著自己的最愛衝出火海的,唯獨他和父親一樣是抱著與錢財無關的東西。父親拼著命抱出來的是他們帖家老先人從北京城裡帶來的北宋定窯的高達兩尺的白底團花牡丹紋梅瓶,只可惜已經抱著跑到門口時,被落地的門楣絆倒摔碎了。而帖家孝拼著命抱出的,就是有著四百多年歷史的明朝的紅木古琴,那是他們老帖家皇族氣脈的象徵。想當初,每年大年三十,全省各地的帖姓大佬們輪番上陣演奏《陽關三疊》,那可是一種在帖家孝眼裡最為壯觀的人間勝景。從五歲起,就在古琴減字譜邊長大的他,更是每次歡宴的主角。

雖說古琴是悅己的,但老帖家的後代子孫們聽著古琴聲圍坐在一起彈冠相慶的時候,更多了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這張已經被老帖家撫摸把玩了四五百年的古琴,也成了帖家孝心中最神聖的東西。書房沒有了,他自有辦法,他把染坊的一個大倉庫改造後便成了他的琴房。他有的是耐心和時間,在彈琴冥思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身心合一、心靈安寧的。帖家孝每天彈完幾曲後,便去燒得只剩下一堆堆破磚爛瓦的帖家堡,找尋做琴用的百年老宅上樑的木頭。他每天在那些燒得只剩下一小截的爛木頭中使勁兒翻著,他們家老宅里殘缺不堪的松木、楠木、柏木、桐木,他都一截截扛回去鼓著勁斫。帖家孝最喜歡那些歷經風雨、木性溫和、聲音松透的百年梧桐木。他的琴房雖然簡陋,裡面有一鋪特製的炕,牆上掛滿了做琴的鋸子、刨子,有的僅有大拇指長短。他做古琴時像裱老畫的匠人般細心,把做好的琴放在炕上慢慢溫著。而炕都是他叫老奶媽用麥糠煨上半天燒的,他晚上才把琴放上去,一個晚上他像看護熟睡的嬰兒般耐心,靜靜地守著,只怕驚醒了它。

好琴有四美,一曰良質,二曰善斫,三曰妙指,四曰正心。帖家孝心裡卻不敢奢望,他做的琴能達到其中一美就足矣。他做著做著累了,就靜心屏息彈彈琴,找找感覺接著做。雖然他們家流傳幾百年的老琴譜已經化為灰燼了,但他有的是耐心,他竟然憑著少時的基本功,把《廣陵散》《水龍吟》《兵車行》《陋室銘》等渾然天成的絕美樂章,靠回憶摸索著又寫出了琴譜。他不指望自己能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幸運,他只是做一些他自己甚為歡喜的事情,撫慰一下自己苦難滄桑的心。

沒承想,半年下來,帖家孝雖然彈琴的手藝未見大長,但他做琴的技藝竟有了意想不到的長進。帖家孝用他們祠堂旋風柱子殘留下的杉木做的古琴,音質竟比他心愛的老帖家紅木古琴遜色不了多少。每當彈起這張用先人祠堂的老梁木做的古琴,經常是一曲未盡他就不由得淚流滿面,不時地趴在琴案上一陣痛哭……(未完待續)

本文選自2023年3月27日《文化藝術報》

責 編 | 王越美

審 核 | 吳漢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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