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地到中軸線最高點,景山是如何形成的?

北京紀事 發佈 2024-03-03T19:09:36.970803+00:00

原標題:景山之巔觀中軸20世紀20年代,皇家禁園先後闢為公園。每逢重陽日,老北京市民好到景山公園登高。當時城中只有北京飯店、六國飯店等幾座「高層建築」,均不超過七層。景山之巔高達43米,系北京城的至高點。

原標題:景山之巔觀中軸

20世紀20年代,皇家禁園先後闢為公園。每逢重陽日,老北京市民好到景山公園登高。當時城中只有北京飯店、六國飯店等幾座「高層建築」,均不超過七層。景山之巔高達43米,系北京城的至高點。

站在萬春亭上鳥瞰全城,南向映入眼帘的是貫穿一線的永定門、正陽門、中華門、天安門、端門、午門、太和殿、保和殿、神武門;北向映人眼帘的是貫穿一線的地安門、萬寧橋(後門橋)、鼓樓、鐘樓。這條南起永定門,北至鐘樓,貫穿北京倒「凸」字形城區的「線」,被稱為北京的中軸線。在青瓦灰脊的四合院烘襯下,這條由色彩輝煌的琉璃瓦組成的「線」特別突出。讓登高者感到腳下的景山之巔是這條中軸線的至高點,亦是中心點。

以元大都而言,其北城垣在今北三環路外的土城,景山這個中心點偏於南;以明清而言,景山這個中心點又偏於北,均未能居南北之中。元大都、明清北京的西城垣、東城垣沒有發生過變化,均在今西二環、東二環路。實測之,景山到西城垣的距離,比到東城垣多出了200餘米。正因如此,由天安門到復興門的公共汽車,比到建國門的公共汽車要多設一兩站。

景山這個中心點於東西而言,亦未能居其中。景山不是中心點,南起永定門,北止鐘樓的中軸線,也就不是北京城的「中分線」。軸到四周應是等距離,從測繪學的角度講,這條中軸線是名不副實了。南起永定門、北止鐘樓的中軸線,是一組在同一直線上的建築群,從景山上俯看是一組人文景觀,這組人文景觀於鐘樓之後「絕焉」。

近年來研究北京中軸線的著述甚多,方家之言亦引起了不少老北京市民對「中軸線」的興趣。多位老人向有關方面反映,北城牆內側正對鐘樓有一塊漢白玉的石碑,該碑嵌入城體,從城下、城上均難看清碑文。20世紀60年代拆城牆時,石碑不知去向。如此碑能復出,對「中軸線」的研究一定會有所推動,甚至能解焉、明焉。

20世紀50年代末,為了迎接「十年大慶」,建成了從東西貫穿北京城的長安街。該街東起建國門西到復興門。從兩城門又向東西延伸,有神州第一街之稱。侯仁之先生譽之為「人民的中軸線」。

長安街是一條交通幹道,所以許多人就產生了誤解,認為從永定門到鐘樓的中軸線也是一條交通幹道。殊不知,在辛亥革命之前,正陽門至地安門之間多屬「禁區」,民人「殊難行焉」。辛亥革命後,中軸線的永定門至天安門段成為了交通幹道,景山北宮牆到鼓樓段亦然。也就是說,中軸線的景觀之間,雖部分地段有交通幹道之功效,但絕不是西方城市規劃學中的中軸大道、輻射大道。

從總體上來看,北京城的中軸線是貫穿一線的建築群,是一組人文景觀。但景山未闢為公園之前,這組人文景觀是養在深閨人莫識。無緣登上景山的人,也就無緣領略北京的中軸線。能領略之人,在皇家成員中大概也是少數。后妃們不能出內宮,重九登高,只能在御花園堆秀山上俯視全園。外臣更不可能登臨景山,因為登景山即可「窺視大內」,壞了皇家的天威、天機。但不登景山,又焉能有賞識中軸線的眼福。

景山是中軸線上的至高點、中心點,景山與中軸線孰先孰後?關係又如何呢?

地理學家認為,永定河原穿過今北京城區,歸入潮白河入海,北京城區的兩座高峰——景山、北海瓊島均是河床中的「兀島」,系西山余脈。永定河改道之後,故道演變成澤湖,這兩座「兀島」也就成為了濱湖「兀峰」。遼金時期,借湖山之美修建了行宮,形成了苑區。也就是說,景山出於大自然的手筆。但史載亦有其說,《萬曆野獲編》([明]沈德符著)載:「韃靼(蒙元)初興時,有山忽墳起,說者謂王氣所升。金人惡之,乃鑿其山,輦其石聚於苑中,盡夷故地。元滅金都燕,以為瑞澄,乃賜今名(鎮山)。」《西苑詩·序》([明]馬汝冀著)亦云:「子城東北玄武(清改為神武門)門外,為大內鎮山,高百餘丈,周二里許,金人積土所成,舊在元大內。今林木茂密,其巔有石刻御座,兩松覆之。山下有亭,林木藏翳,周多植奇果,名百果園。」從上述記載來看,金王朝移元王朝的「王氣所升」於己苑,意在獲之。但結果是「所移」成為了元王朝大內之中的「瑞澄」,亦成為對亡金的「鎮物」。

洪武元年(1368年)明北伐軍攻占大都,元廷退歸塞上草原。朱元璋為了破北京的王氣,下詔拆毀了元宮。時任工部郎中的肖洵奉旨到北平監督執行,肖洵著有《故宮遺錄》一書,對元宮記之甚詳。元宮拆毀後,廢棄之物堆之於昔日的「瑞澄」之上。故明設石刻御座於其巔,意在鎮之,仍名之為鎮山,又名之「萬歲山」,鎮住北元之王氣,大明江山也就千秋萬歲了。

鎮山又被稱為「煤山」,據《萬曆野獲編》載,「英宗北狩」之後,景泰帝在于謙的輔佐下即位,有效地進行了北京保衛戰。瓦剌兵臨城下之時,九門皆閉,都人擔憂薪盡難炊。為了穩定人心,放出消息說,永樂遷都北京之時,積煤於北宮門外,堆丘成山。也就是說,鎮山之下皆為煤。此說不脛而走,人心也就穩定了下來,而且代代相傳。八國聯軍占領北京時期,城中乏煤,聯軍在景山五個亭子之旁豎井掘煤,但均無所獲,此舉亦證實了《萬曆野獲編》言之不虛。

明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攻破北京,鎮山成為了「明思宗殉國處」。明清易鼎之後,清毀明在鎮山之巔所置石刻御座,並於順治十二年改鎮山之名為景山。意在表示大清自有開國的景氣。乾隆是個堪輿學家,對王氣龍脈的風水之說頗有研究。在山上建五亭,亭內置密宗的五方佛,此舉可謂兩得。借無邊之佛法,一可震懾明之王氣所余;二可震懾草莽王氣再起。但老佛爺也無法阻止景山由禁園變成公園,歷史的一頁終於翻了過去。

綜上所述,「景山」的「鎮山」功效始之於金,曆元、明、清均存。金中都時期,鎮山位於中都東北部。元廢棄金中都故城,在高梁河水系另建新都,稱之為大都。大都系平地建城,但也沒有將鎮山規劃為城市測繪學上的中心。明對大都城進行了改建——「縮北擴南」,此舉之意仍在破壞元朝的「王氣所遺」,但也沒有將鎮山規劃為城市測繪學上的中心。「鎮山」不居中,大概是受了傳統「物極則反」思想的影響,城市的中軸線若與城市的子午線合一,「天下第一宅(皇宮)」就會「直衝子午線」,占盡天下之美,也就會招來天下之惡。

正因如此,太和殿也不是「正殿」,而是略有偏移。世間的皇帝,畢竟不是上蒼的天帝,而是「天子」,只有天帝才能「居宇內之正」。所以太和殿也略為偏移,未敢正壓子午線,以示兒子的謙恭。

夏禹傳子之後,天下為家。竊天下為家私,實為天下第一賊。天下可「竊」也就可「搶」。賊人遇強盜,實屬正常現象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無不亡的朝廷」,無論逆取還是正取,改朝換代是時之必然、勢之必然。

綜觀一部二十四史,朱元璋得天下可謂正中之正。於漢族而言,系堂堂正正地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於君臣之份而言,朱元璋沒有食過元王朝的君祿,系「放牛娃」鬧革命,草莽英雄奮起解民倒懸,堂堂正正地奪天下。但大明的神器還是歸之於大清。其實不論正取,還是逆取,成者為王,登上皇帝的寶座後,均能為自己的皇冠找出合理性、合法性。「沐猴而王」也會有人稱臣、高呼萬歲。但稍有些理智的皇上,在飄飄然之中總能尚存一絲清醒。而在天道觀的制約之下,這一絲清醒不可能產生「天下為公」的理念,只能產生對易鼎的恐懼,而擺脫恐懼最簡單的方法,是在堪輿學中立竿見影地解決——「鎮住王氣」。但天下為家的時代,王氣總是甚多。窺測大位的不逞之徒大有人在,志在取「祖龍」而代之者,何止劉項!進入「天下為公」的時代,王氣消,民氣升。王氣成為了歷史,民氣浩然、滂然、凜然。浩然者大也,滂然者廣也,凜然者不可犯也。「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當非虛語。

立於景山之巔眺望中軸線,並沒有「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之憾,而是有孔夫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但亦覺有所不足。所謂「不足」就是「缺點什麼」。給中軸線添上一筆,古人不獨美於前,今人續美於後,王朝易鼎,世道滄桑。

作者丨方彪

【文章來源:《北京紀事》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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