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紫瓊的影后夢,失去內核的奧斯卡

酷玩實驗室coollabs 發佈 2024-03-04T01:03:40.848080+00:00

2009年12月,湖南衛視邀請了一個名為楊奕的老中醫來參加綜藝,老中醫號稱是台灣自然療法世界總會的醫學顧問,一上台就整了個大活:「只要張嘴讓我看一眼,我就能知道各位哪個患上了痔瘡。」

2009年12月,湖南衛視邀請了一個名為楊奕的老中醫來參加綜藝,老中醫號稱是台灣自然療法世界總會的醫學顧問,一上台就整了個大活:


「只要張嘴讓我看一眼,我就能知道各位哪個患上了痔瘡。」


嘉賓們一臉懵,老中醫進一步解釋,「患上痔瘡的人,上嘴唇翻起來會有一條線,線上有小白點的人有痔瘡。」


結果話音還沒落,主持人謝娜就像小學生打報告一樣,舉起嘉賓主持朱梓驍的胳膊特別大聲地喊:


「老師,朱梓驍有個特別大的,老師,這個真的好嚴重!」


老中醫正愁找不到病號呢,走過去一把給朱梓驍上嘴唇掀了起來,然後說了句讓對方瞬間破防的話:「你有肛裂吧。」


老中醫說完轉向台下觀眾,嘿嘿一笑,深藏功與名,只留下黑臉的朱梓驍給了個蒼白無力的解釋:可能是個米飯粒吧……


作為一個和郭敬明接觸頻繁的男流量,肛裂了總歸是件只要說出口就挺難讓觀眾不想入非非的事情,但要我說,主要也還是那個時代不太行,普遍對造成肛裂的原因缺乏足夠的想像力。


就比如說,假如今天你把一個人為啥會肛裂這個問題,拋給看過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瞬息全宇宙》的觀眾的話,他們大概率會這樣回答你:


小伙子,你不會偷學開啟平行宇宙的技巧了吧?真找了根大木樁子坐上去給自己弄肛裂了嗎?那另一個宇宙的你來附體了嗎?有沒有變身超級賽亞人啊?


這並不是我編段子,惡意調侃今年的奧斯卡最佳電影,而是電影《瞬息全宇宙》中的真實劇情。


告訴你肛裂了別難為情,抓緊享受變身超級英雄的《瞬息全宇宙》上周橫掃了奧斯卡7項大獎,楊紫瓊也憑藉該片,成為了奧斯卡90多年歷史上唯一的一位亞洲影后。

說實話,當這個消息最開始從大洋彼岸傳來的時候,我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同為亞洲人我當然與有榮焉,當天就憑藉多年找種子的經驗,第一時間把片子下了下來。


後來編輯部對這部片子感興趣的人挺多,就找了間會議室投屏大家一起看,但實話實話,電影進行到十幾分鐘的時候,我就已經蚌埠住了,特別想站起來離開。


但考慮到這畢竟是奧斯卡最佳,別是因為我欣賞水平不夠,一旦說不好看,在同事面前台笑大方可就不好了,於是硬著頭皮在那陪大夥熬鷹。


直到後半段老闆Hugo自己蚌埠住了,我發現大家好像都鬆了一口氣,於是紛紛卸下心裡的文化包袱,花式吐槽起這部片子。


《瞬息全宇宙》的劇情並不複雜,簡單點來說,就是楊紫瓊扮演的55歲華裔移民在美國正經歷著家庭和事業兩崩潰。


她的老公是個廢物,並且想跟自己離婚。女兒出櫃,一言不合就跟她吵架。


處在崩潰邊緣的楊紫瓊可能出現了幻覺,在稅務局她的軟爛老公突然化身黑客帝國,說現在的他是另一個宇宙版本中的他,並且稱楊紫瓊也在各個平行宇宙中有另一個自己。


而且現在全宇宙即將被毀滅,反面大Boss就是楊紫瓊的女兒,只有楊紫瓊能阻止她。


於是楊紫瓊開始穿梭各個宇宙跟各路牛鬼蛇神展開戰鬥,與其說是戰鬥,我更願意稱之為雙方比拼下限:


吃唇膏、紙板割手、自爆菊花……穿梭宇宙非得先對自己身體整點狠活兒才行。


一頓折騰之後,總之,楊紫瓊跟出櫃的女兒和解了,看廢物老公也順眼了,哪哪都好了,所以我覺得這部片子也可以換個更好懂的片名,比如可以叫《稅務局的一場大夢,治好了洗衣店阿姨的中年精神內耗》。


當然了,雖然我們編輯部並不認為這是一部優秀到能得奧斯卡最佳的片子,但「身邊統計學」非常片面,並不可取。


想要有客觀的評價,肯定還需要一份更大的數據樣本。



截至目前,豆瓣超過48萬人給這部片子打出了7.6的平均分。我覺得48萬的數據樣本已經足夠大了,結論也非常明顯:


這並不是,起碼並不是中國影迷心中去年的奧斯卡最佳。


比如同樣是科幻題材,它的評分在豆瓣其實要低於同樣被很多人吐槽不如前作的《阿凡達2》(54萬人打出了7.9分),而《阿凡達2》在今年的奧斯卡角逐中,完敗於《瞬息全宇宙》。


糾結於誰比誰多零點幾分可能都有點無關痛癢了,更關鍵的問題在於,什麼時候開始輪到豆瓣七分多的電影來競爭奧斯卡了啊?


不知道大家心中對奧斯卡最佳電影是什麼印象,反正作為一個老影迷,我印象中奧斯卡最佳電影是《辛德勒的名單》《阿甘正傳》《鐵達尼號》《教父》《飛越瘋人院》這樣的,豆瓣評分超過九分是常態,八點幾分就算是奧斯卡小年了,什麼時候見過幾部豆瓣七點幾的歪瓜裂棗來決戰奧斯卡之巔啊?


而現在七點幾分的電影不僅得獎了,還是橫掃七大項,更離譜的是我查了一下,這其實不是第一回發生這種事了,2017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月光男孩》和2018年《水形物語》情況甚至更差,中國影迷只給出了七分出頭的平均分。


當覺察到現在奧斯卡最佳電影和我印象中大不相同時,我第一反應是可能美國觀眾和我們的審美產生了分化,就是說雖然咱們覺得這些片子不好看,但美國人是真心覺得好看。


於是我又去查了下《瞬息全宇宙》在IMDb上的評分以及北美的票房情況,結果顯示其IMDb評分為7.9分,北美票房7000萬美元。


同樣拿《阿凡達2》來做個對比,《阿凡達2》的IMDb評分為7.8分,北美票房近6.8億美元。


很顯然,美國人也是在用腳投票,真金白銀買票進電影院都更願意花在《阿凡達2》身上。


有人可能就要說了,奧斯卡最佳可不能只看票房啊,只提錢就俗了,最關鍵的還得是價值觀,你別看《瞬息全宇宙》IMDb只比《阿凡達2》高了0.1分,但這0.1分把種族牌、女性牌、LGBT牌全給打了,妥妥的政治正確啊。


政治正確是一個近幾年已經被說爛的詞,就像台灣問題肯定是中國當下的共識一樣,政治正確也被廣泛認為是美國現在的社會共識。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說實話,我就更不能理解了。


因為一個常識是,電影作為一種文化藝術產品,它強盛與否的關鍵就在是否有一個強大的表達內核。


該怎麼理解這句話呢?


比如說,中國第五代導演的表達內核用四個字就可以高度概括,就是反思文革。


不管是張藝謀的《活著》,陳凱歌的《霸王別姬》,還是田壯壯的《X風箏》,第五代導演的成名作無一離不開創作母題「文革」。批判文革,反思文革。


這是不是一個強大的表達內核呢?


肯定是的,因為票房和口碑雙豐收就是證據,說明這個內核是一個極大規模群體的共識,它能夠獲得廣泛的共情。


同樣的,中國第六代導演的創作母題是關心社會巨變中的人物,因為有社會背景改革開放。台灣新浪潮的表達內核誕生在社會逐漸解凍的過程中,法國新浪潮也與1960年代躁動的社會息息相關。


我們很容易就能發現,如果一名導演真的切准了時代脈搏,能夠準確地把一種社會共識拍成電影的話,一定是會賺錢的,不會是小眾的、孤芳自賞的片子。再舉個可能不太恰當的例子,《戰狼2》《紅海行動》《長津湖》這些片子能輪番打破中國影視票房紀錄,說明愛國就是中國年輕一代最廣泛的共識,而且規模極大。


那「政治正確」到底是不是美國當下的社會共識,是否能成為支撐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堅硬表達內核呢?


我覺得從近幾年奧斯卡最佳影片的票房數據來看,純屬扯淡,根本不可能是真實的共識。


2017年政治正確的《月光男孩》北美票房2785萬美元,2018年政治正確的《水形物語》北美票房6268萬美元,2019年政治正確的《綠皮書》北美票房8540萬美元(跟在中國票房差不多,還不如在中國有共識),……,2023年政治正確的《瞬息全宇宙》北美票房7000萬美元,如果政治正確真是美國社會共識的話,那基於這個母題創作的電影不可能不出現類似《戰狼2》在中國屠殺票房的現象。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就是美國政治正確的概念太寬泛了,可能各個群體只關心自己那部分「政治正確」,這一塊哪一塊的,票房聚不到一起。


但其實依然說不通,因為這幾年很多導演學聰明了,直接各種BUFF給你疊滿,一部片子湊齊所有政治正確,但依然沒有出現票房屠殺級的影片。


可是明明美國到處都在說政治正確啊,政治正確怎麼可能會不是美國的社會共識呢?


我覺得上周看完《瞬息全宇宙》,一位同事講他朋友在美國工作的一段故事,可能會給大家帶來些啟發。


同事的朋友在矽谷當程式設計師,有一次他倆人閒聊,同事朋友說他剛參加了場LGBT的遊行,我同事一聽就愣了,沒聽說過你屬於這四個字母里的哪種啊,為啥還去參加這種遊行?


結果同事朋友說,雖然我壓根不關心啥LGBT,但假如我不參加的話,我的領導是有可能在小本本給我記上一筆的,認為我這個人政治不正確,不支持LGBT,那下次公司裁員的話,就有可能優先給我裁了。


而且據他觀察,身邊很多同事都是這種心態,啥MeToo、LGBT啊,跟自己無關有啥可關心的,只是在假裝關心政治正確罷了。


另一個能佐證這個觀點的證據,是奧斯卡頒獎典禮的收視率,從2017年開始連續把大獎頒給政治正確的作品後,奧斯卡在近5年迎來了史上最低收視率的5年,原因非常簡單,如果我壓根不關心政治正確,那為啥還要來看誰拿最佳影片呢?


基於政治正確這個內核塑造的片子,也沒辦法把那些假裝關心政治正確的美國人喊進影院,他們平時跟身邊人演戲就已經足夠累了,還得花錢進電影院受教育,擱家裡逛逛P站不香嗎?


而奧斯卡最佳影片如果連美國人都打動不了,又怎麼能讓國外觀眾共情,收割國外票房呢?


這也是曾經奧斯卡最佳影片和現在最大的區別,過去《阿甘正傳》不光美國人感動,你把它給中國人看,中國人也感動,拿到非洲去,非洲人也感動,原因就在於它的內核足夠堅硬——一個「笨小子」也能跑出美國夢,太勵志了。


過去《辛德勒的名單》,你把它拿給從沒經歷過戰爭的人看會感動,拿給小孩看也會感動,原因就在於它的內核足夠堅硬——和平太珍貴,黑暗中閃爍出的人性光輝太美好了。


過去《飛越瘋人院》,你把它拿給資本主義國家的人看會感動,拿給社會主義的國家人看也會感動,原因就在於它的內核足夠堅硬——「不自由,毋寧死」可太有啟發性了。


「和平」「自由」「美國夢」「人性的光輝」「相信奮鬥的意義」這些內核都曾在不同的時代中,放之四海而皆準,所以那時人們也是真心覺得好萊塢大片牛逼。


《虹膜》電影雜誌主編magasa曾說,奧斯卡代表了世界上最強大的電影國家所輸出的一種品位典範,這是一隻看不見的手,無形中影響著人們拍什麼電影,看什麼電影。


「當這個電影工業最發達的國家頒發全球最有影響力的電影獎,它既是電影行業的風向標,也是美國價值觀的集中展示。」


奧斯卡如今已失去了它定義全球最佳電影的能力,這不是說它的電影工業能力、講故事的能力下降了,好萊塢現在可能依然是全球最會講故事的地方,但它失去了那種用文化征服世界的進取心,失去了那種代表全人類普世價值的自信。


政治正確,更像是美國的文化精英為了防止國內出現貧富差距疊加種族宗教問題,造成極端割裂對立甚至內戰,而提出的防禦性的口號。


這就註定了它必然是空洞乏味的,是表面的,是一個偽社會共識,是無法讓絕大多數美國人共情,更無法讓世界其它國家人共情的一個假內核——也是美式價值觀文化輸出的終結。




尾聲



當奧斯卡失去了那種代表全人類普世價值的自信後,世界觀眾對於優秀文化產品的需求卻並不會減少。


問題的關鍵在於,誰能接手好萊塢丟失的那些市場呢?


不得不承認,亞洲最有希望的現在看起來不是我們,而是韓國。


這幾年,韓國憑藉《寄生蟲》《魷魚遊戲》等全球爆火的影視作品,已經在全球範圍內積累起了一定的口碑,而中國電影人還是只能跟著華裔影星楊紫瓊獲奧斯卡影后這種新聞,收穫點零星的國際影迷關注。


我覺得這可能完全歸咎於中國電影人不爭氣,更多還是缺一點文化自信吧。


一個崛起的中國,如果沒有同步崛起的文化產品在向外輻射,是不太科學的。


一個崛起的中國,需要影視劇來承擔些低水平的維護社會穩定的作用,也是不太科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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