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泊桑唾棄的艾菲爾鐵塔,為何如此偉大?

中國建築出版 發佈 2024-03-04T05:59:30.644571+00:00

如今,在 21 世紀 20 年代,那些迷戀 20 世紀 60 年代的人偏愛由混凝土立交橋、粗暴干預,以及蔑視傳統美的野獸派建築構成的世界。

聖經《詩篇》中說:人的光陰是 70 年。那麼建築的生命便可屹立千年。索爾茲伯里大教堂(Salisbury Cathedral)直指青天的塔尖有 700 年之久,吉薩大金字塔(Great Pyramid of Giza)的歷史幾乎是它的七倍,而埃利都中心的神廟在大約7000 年前以一層層曬乾的泥磚,矗立在今天伊拉克南部長期淤塞的海灣岸邊,那或許是世界上最早的城市。

倘若人類的生命看似只是一個瞬間,那麼建築的生命的確可謂長久。由於建築可以屹立千年,歷代人欣賞它、思考它和評述它的方式會隨時間改變。



18 世紀初的英國,利落的帕拉第奧派青年建築師和辯論家在伯靈頓伯爵的帶領下,就曾唾棄克里斯多福·雷恩(Christopher Wren)、約翰·范布勒(John Vanbrugh)和尼古拉斯·霍克斯莫爾(Nicholas Hawksmoor)的粗俗。

19 世紀的新哥特派囿於對歐洲中世紀生活的幻想,將一切源自古典主義的設計,例如雷恩和伯靈頓的作品,視為不真實、不愛國和異教的。他們以尖塔為美,以穹頂和嚴整的立面為丑。而後,當簡潔而冷峻的現代主義建築在一戰後讓古老的城市街道煥然一新時,哥特復興派又被理性主義的青年功能主義者妖魔化。

20 世紀 70 年代,現代主義大廈將傾,保護主義者和後現代派登上了舞台。如此往復,歷史學家不斷更新和重寫建築的歷史,而批評家則口誅筆伐,今天為這種設計風格辯護,明天又為另一種衛道 —— 只是激情不減。



如今看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僅僅半個世紀以前,建築師、規劃師和政府就醉心於他們所謂的「全面再發展」。而這在我們看來就是對古城和城市中心及其歷史建築的徹底破壞,再用數百萬立方米的低級混凝土設計取而代之。

20 世紀 60 年代,推行現代化的人堅信他們所做的是絕對正確的選擇。他們相信是在帶領世人到達新耶路撒冷——天國,而不是地獄。如今,在 21 世紀 20 年代,那些迷戀 20 世紀 60 年代的人偏愛由混凝土立交橋、粗暴干預,以及蔑視傳統美的野獸派建築構成的世界。

當沙特爾大教堂(Chartres Cathedral)最近的室內翻新將不可替代的層層歷史剝去時,我為之痛心疾首,而其他人卻為重現沙特爾中世紀的盛況拍手稱快。我們在歷史中的任何一個時段所作的判斷都應當被質疑。

《艾菲爾鐵塔為何偉大》這本書對貫穿歷史、遍布世界的建築提出了 70 個問題。像艾菲爾鐵塔那樣影響了建築藝術與科學的偉大建築和工程都會出現在這裡,而我們審視它們的方式將會不斷變化。



這次我們將分享有關艾菲爾鐵塔的評論。讓我們跟著喬納森·格蘭西的故事,一起觀看歷史中人類賦予建築的另一面註腳。



艾菲爾鐵塔

工程傑作,還是藝術敗筆?



1887 年的情人節,法國《時報》刊登了一個自稱「三百人委員會」的組織寫給巴黎的一封「情書」。文中聲討了古斯塔夫·艾菲爾(Gustave Eiffel)標新立異的 300 米鐵塔,這座熟鐵建築當時剛在巴黎的戰神廣場動工。

許多藝術大家都在這封情書上簽了字:作家居伊·德·莫泊桑、歌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作曲家夏爾·古諾以及孜孜不倦地畫女裸體的威廉- 阿道夫·布格羅。「我們,作家、畫家、雕刻家、建築師以及對巴黎迄今未被玷污的美情有獨鐘的人,」這 300 人怒吼著,「譴責對法國品位的褻瀆,並盡全力反對建造這座毫無用途、不堪入目的艾菲爾鐵塔。」

這位法國工程師的偉大成就在這些 19 世紀品位上乘的人眼中,不過就是「用金屬板釘起來的一根面目可憎的鐵柱」。1889 年竣工時,它是當年大獲成功的巴黎世博會的入口。莫泊桑的朋友們說他每天來這裡,要麼在鐵塔下野餐,要麼在塔上的餐廳吃飯,因為只有在那裡他才不會看到這個怪物!



艾菲爾鐵塔絕不像「三百人」所說的那樣毫無用途,而是成了一個重要的通信支柱。艾菲爾「面目可憎的鐵柱」不僅通過新的無線電技術來廣播莫泊桑的故事,數年後還播放了由此改編而成的電視劇。不僅如此,在一戰初期,鐵塔中的一個無線電發射器干擾了德國的無線通信,最終使巴黎免遭入侵。曾在 1870-1871 年普法戰爭中服役的莫泊桑會不會因此改變自己的論調呢?

也許會。但這位作家在1893 年英年早逝,並被安葬在蒙帕爾納斯墓地,這也讓 19 世紀探究究竟何為藝術的態度就此終結。俯瞰著這座城市墓地的是 1973 年建成的蒙帕爾納斯大廈(TourMontparnasse),一座令人眩暈、毫無表情的摩天樓。針對它的批評鋪天蓋地,以至於從那以後城市中心再沒有被允許建造一座七層以上的新建築。至少這一點是值得 20 世紀末的莫泊桑們大書特書的。



至於艾菲爾鐵塔,它已不僅僅是有用,而是受人敬仰甚至愛戴的。時至今日,超過 2.5 億人通過電梯或樓梯登上了這根「面目可憎的鐵柱」。而在高技派建築與結構工程奇觀層出不窮的時代,它的設計和施工看上去更加妙不可言。7500 噸鐵件中的 250 萬個鉚釘孔的位差被控制在 0.1 毫米之內,而那是一個用馬車將構件運到工地的時代。

當艾菲爾和記者談到鐵塔的形象時,他說:「大自然的規律不總是與和諧的奇妙法則相符的麼?」不過,當這位工程師第一次看到鐵塔的方案時,他對這種毫無藝術感的外觀憂心忡忡。

他的助手,28 歲的莫里斯·克希林(Maurice Koechlin)繪製了這個讓艾菲爾留名的「巨塔——底部四個分開的格構梁,通過等間隔的金屬桁架拉接起來,並在頂部匯聚到一起」。

艾菲爾讓他的夥伴建築師史蒂芬·索韋斯特(Stephen Sauvestre)做一個更符合巴黎品位的設計。索韋斯特在底部增加了裝飾性的拱券以及各種邊飾,把鐵塔打扮得像是在戰神廣場參加上流舞會一樣。



這座設計壽命 20 年的鐵塔,已成為與莫泊桑崇拜的聖母院一樣長久屹立在巴黎的紀念碑。它是地標、定位點和通信支柱。當夜幕降臨,它就會披上華麗的五彩光,展現出它堅毅性格之對於許多有文化的巴黎人來說,艾菲爾鐵塔在 1889 年曾是一個藝術敗筆。在莫泊桑發表討伐信前的 100 年,他的同胞正在聲討巴黎聖母院這樣的中世紀哥特大教堂的幽暗與粗野。

如今,我們對這兩座建築都欣賞有加,甚至會在仰望這座曾被莫泊桑和他的「三百人委員會」深惡痛絕的鐵塔時,讀一讀他的短篇小說。

除了艾菲爾鐵塔這樣眾所周知的偉大建築,喬納森·格蘭西也對四泉聖嘉祿教堂、戴馬克松住宅、瓦爾斯溫泉浴場等更神秘、處處令人陶醉的建築提出了犀利的問題,並予以詼諧幽默作答。隨著風,隨著潮,隨著流變的時尚與哲學,讓我們踏上旅程,共同思考欣賞這些久負盛名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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