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風馬牛（微信公眾號：馮侖風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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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不買xxxx的原因」
日常生活中，我們總會遇見大大小小的「坑」，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被「坑」得多了，我們甚至會習以為常，甚至開啟倍速遺忘。
不信來測試一下：上周被曝光的香精大米冒充的是什麼米？「腐菜變美味」的涉事橄欖菜品牌是什麼？再難一點，去年被曝光「大水漫灌、糞水倒灌」的豪宅是在哪個小區？
你答對了幾個？如果一個都不記得，不是你的問題。畢竟在網際網路時代，流行「薛丁格的記憶」：一件事被曝光後引發全民熱議，進而被更多熱點覆蓋，短則幾天，長則幾月，便不會再有人關注這件事。這叫「網際網路沒有記憶」。等到類似的事件再次曝光，又有人從浩如煙海的信息里挖出前例，佐證「太陽底下無新事」。這叫「網際網路是有記憶的」。
剛才提到的「大水漫灌、糞水倒灌」的豪宅位於上海湯臣一品，也是這類「薛丁格的記憶」的一部分。
去年3月14日，新民晚報曝光位於湯臣一品的一套豪宅十多年來多次漏水、返水，還曾遭遇糞水倒灌。據這套豪宅的業主陳先生所說，2010年他花費9500多萬元買下湯臣一品這套房子，但在裝修時，天花板就發生過一次嚴重漏水。2012年底，他女兒臥室衛生間的馬桶突然返水，糞水直接滿溢出來，整個房間污水橫流，物業始終修不好馬桶，只好讓女兒住其它房間，將這個馬桶封閉整整8年，直到2020年物業稱「技術成熟」，才將其疏通。然而2022年3月初，糞水再次襲來，整個衛生間地面布滿污物。
9500萬的房子也會返水，甚至糞水遍地？這條新聞當天便讓湯臣一品衝上熱搜，不少網友在下面留言表示，「這就是我不買湯臣一品的原因」。
參考彼時湯臣一品單價二三十萬每平方米、一套房動輒上億元的房價，這當然是個玩笑，但也足夠讓湯臣集團緊張——湯臣一品項目一共4棟樓，2棟自持用作出租，2棟對外售賣，由於售價高昂，2005年開盤至今，這2棟用於售賣的樓始終沒有清盤。
事件曝光第二天，也就是3·15當日，湯臣一品的物業公司中觀物業便發布了《關於「反污」輿情的回覆》。這份回復面向的不是多次遭遇漏水反污的業主陳先生，而是圍觀群眾，其中點明了幾點：反污事件是樓上業主裝修導致的，該業主一直拒絕繳納物業管理費。最後，還特地向媒體示意，「應公平公正地予以報導」。
一個漏水反污的房屋質量和後期維護問題，引入物業費糾紛後瞬間變了腔調，許多人對此評論，「讓子彈飛一會」。結果可以預料，在層出不窮的網際網路熱點覆蓋之後，這顆「子彈」飛出了人們的視野。
今年3月15日，新民晚報回訪陳先生，漏水返水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甚至樓下鄰居家裡也出現了漏水情況，為了及時在漏水的時候「接漏」，這位鄰居家裡擺了數個水桶，地板上到處都鋪著毛巾和抹布，還專門請來家政工做這件事。
故事仍是那個故事，問題還是那些問題，但少了「糞水倒灌」這類刺激眼球的要素後，這則回訪新聞並未激起多少水花。從搜索湯臣一品的結果可見，它仍是眾人眼中的「浦東傳奇」「豪宅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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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奇人物，締造傳奇
「前面是一種歷史的風景，後面是一個國家的經濟。」
這句話被放在湯臣一品的官網首頁，恰如其分地說明了這個豪宅項目地段上的優越性：面朝黃浦江，擁抱外灘萬國建築群，背靠陸家嘴「三件套」，如果說陸家嘴是上海的核心，那這裡就是核心中的核心。
湯臣一品的傳奇始於湯臣集團創始人湯君年對時勢和機遇的超前預判。
湯君年生於1948年，祖籍上海南匯（後南匯撤區併入浦東），4歲時和父母一起移居香港，18歲就開始幫父親做生意。1967年，動盪中的香港人心惶惶，許多人拋售家產逃離，湯君年看好香港經濟，建議父親趁機低價購入商鋪。
不久後，湯君年獨自前往台灣創業，創辦湯臣窗簾布公司。初來乍到，他背著各式布樣穿梭在台灣大街小巷，挨家挨戶介紹湯臣窗簾。攢下一點錢，他便投放電視廣告，當時電視剛開始在台灣普及，人人都喜歡看新鮮，廣告效果很好，短短几年，湯臣窗簾就擁有了3000多家經銷商，全盛時期創下兩周熱賣300億新台幣的銷售紀錄。
1986年之後的幾年裡，不少香港人移民他國，湯君年卻在此時讓妻子徐楓準備好全家移居香港。因為在他眼中，「香港是與大陸接觸最方便、最近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大陸的經濟會好起來，我們移居香港，就是為了將來回到大陸投資。」
人要走，生意還在繼續。1989年，湯君年在台灣三重市推出園區大樓，第一期項目價值100億新台幣，一周內全部賣光，第二期項目同樣價值100億新台幣，交樓後也火速賣掉八成。這筆在台灣地產項目上賺到的錢，被湯君年用於香港地產「撿漏」，和他18歲時建議父親做的一樣，他在香港低價買進不少樓房，還趁機收購了四家上市公司。
1992年，湯君年前往北京探班《霸王別姬》劇組，當時徐楓正擔任這部電影的製片人。探班期間，湯君年受時任國台辦主任邀請回到故鄉上海，得知上海及浦東地區的發展規劃，考察20多天後，他決定投資浦東。
由此開始，湯臣集團的房地產業務幾乎全部落子在浦東。
1992年5月20日，湯臣集團以當時最大台資企業的身份，用3040萬美元拿下陸家嘴金融貿易區2-2-1地塊；同年7月9日，以3090萬美元拿下湯臣高爾夫球場和住宅用地。這是浦東歷史上進行國際招投標的第一和第二塊地。不久後，湯臣集團又斥資3500萬美元拿下一塊儲備用地。此後，嘉年別墅，湯臣豪園、湯臣怡園，湯臣豪庭、湯臣湖庭花園、與張江合作的張江微電子港工業園區、張江傳奇廣場……陸續在浦東建成。
上海出生，香港長大，台灣創業，回到上海投資——湯君年的人生軌跡，恰好是一個以上海、香港、台灣為頂點的大三角。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期間，湯臣集團資金緊張，外界紛紛傳言湯臣集團被浦東開發套牢。為了籌措資金，湯君年賣掉香港的部分房產以及三家上市公司，維持在浦東的工程運作。
2001年10月，APEC部長級早餐會議在浦東湯臣高爾夫球場舉行，湯君年難掩激動，認為這是對湯臣高爾夫球場達到國際一流水準的肯定，與此同時，外界一致認為湯臣集團已走出「套牢困境」，開始進入收穫期。
彼時，湯君年已將集團事務逐步移交給長子，自己集中精力投入到湯臣一品項目中。為了用好這塊地段難得的土地，湯臣一品的設計稿改了又改。先是建築高度達到上海住宅樓的最高水平153米，隨後，戶型被確認為大平層，最小面積也達到430多平方米，就連建築屋頂的樣式也經過多番考量，最終確定為一品官員官帽的形狀，這也是湯臣一品名稱的由來。
然而不幸的是，2004年，沒等到湯臣一品完工，湯君年便因病去世，享年56歲。
2005年，湯臣一品開盤，售價每平方米11萬元，被譽為「中國第一豪宅」，全年零成交。2006年8月，一位東南亞買家以單價13萬元的價格，買下一套總面積979.31平方米的複式房，成為湯臣一品的首位買家。2007年，湯臣一品竣工。2009年，因為此前成交記錄慘澹，湯臣集團做出降價出售的決定，股東可以用低至每平方米5萬元的價格購買，熟客則可以拿到7萬元每平方米的優惠價，僅這一年該樓盤便賣出37套，是迄今為止銷量最好的一年。
近年來，湯臣一品的二手房均價在27萬元每平方米左右波動。2017年，湯臣一品有一套面積為597平方米、總價達2.05億元的住宅網簽，單價高達34萬元每平方米，打破當時上海房價最貴紀錄。
從誕生到現在，湯臣一品始終是個傳奇，這個傳奇支撐著許多人對上海豪宅的想像天花板，也支撐著失去湯君年之後的湯臣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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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價之外，傳奇也怕褪色
余華曾經自嘲，「我靠《活著》活著。」一句話把《活著》的成功，以及代表作對作家的重要性說得明明白白。湯臣一品之於湯臣集團也是如此。
湯臣集團在浦東開發了許多項目，但如今支撐其收入大頭的仍然是湯臣一品。從年報上看，2018-2022年上半年，湯臣一品為湯臣集團貢獻的收入占比頗高，分別為70.11%、61.44%、75.77%、71.91%、79.34%，「湯臣一品為本集團之首要經營溢利來源」這句話至少從2010年便開始出現在年報里。
過於依賴一個項目也降低了市場對湯臣集團的預期。如今，湯臣集團市值約為32.5億港元，股價常年徘徊在2港元上下。
與湯臣集團多年來的低調相比，湯臣一品的住戶們更能代表上海灘十里洋場的奢華與複雜。
2015年11月，有「股神」「私募一哥」之稱的徐翔被抓。據調查，徐翔與同夥王巍、竺勇三人累計動用400億餘元資金操縱股票股價，非法獲利約70億元。被抓這一年，徐翔38歲，和王巍都住在湯臣一品，還是同一單元上下樓。徐翔雖然在股票市場上縱橫來去，但生活中活動範圍非常有限，大多只在陸家嘴，他平時在湯臣一品對面的東亞銀行大廈上班，午飯在隔壁國金中心吃，隨時對環境保持著高度警惕性。
2018年9月，「中晉系」創始人徐勤因集資詐騙罪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中晉系」非法集資累計400億餘元，2016年案發時仍有48億餘元未兌付，涉及1.2萬餘名集資參與人。據警方通報，徐勤住在浦東湯臣一品一套頂層複式樓，因為個人嗜好，家裡還飼養著孔雀。後經媒體調查，這套頂層複式樓是徐勤租住的，月租金至少20萬元，此外他還另外在湯臣一品買了3套房。
徐翔和徐勤只是湯臣一品諸多業主里的兩位，大多數業主享受著絕美江景，但並不願意主動暴露自己的家庭坐標，2019年劉嘉玲甚至公開在微博上發聲澄清，稱自己在湯臣一品沒有房子。
因此，除了法制新聞，人們往往只有在匿名社交平台上才能一覽該小區業主的風采——知乎號稱人均「剛下飛機，人在美國」，豆瓣上至少出現過52個湯臣一品的業主。當然，2021年3·15「糞水倒灌」事件過後，民生新聞里也出現了湯臣一品業主的信息，但看到這裡的你，或許已經忘了開頭所描述的那一幕。
毫無疑問，湯臣一品從誕生起就是國內豪宅項目的傳奇之作。無論是其集團創始人湯君年的個人經歷、超前眼光，還是其絕佳的地理位置，甚至是業主們的往事，都在增添它的傳奇色彩。然而，再傳奇的項目，也已落成十多年，在國內房地產市場，這算得上是有年頭的項目了，要維持它的口碑，除了高不可攀的交易價格，更重要的是後期物業的管理維護。
上過幾次民生新聞後，想必物業公司已經體會到了——維持一個傳奇不跌落神壇的難度，並不比締造它低多少。
資料來源：
[1] 湯臣集團年報：2018年-2022年中期報告
[2] 黃安琪，佘靈：（「三十而已」浦東談）徐楓：湯臣的「血緣」就在浦東這塊土地上，新華網
[3] 徐馳：大水漫灌！糞水倒灌！誰能相信這是湯臣一品9500萬的房？，新民晚報
[4] 徐馳：3·15消費維權直播｜還在漏漏漏，還在熬熬熬！湯臣一品9500萬元的房，一年後業主還是「很遭罪」，新民晚報
[5] 龐靜濤：中晉系名下湯臣一品豪宅5000萬拍賣，徐勤在豪宅里養孔雀，澎湃新聞
[6] 澤熙投資之徐翔軼事：住在湯臣一品 吃在國金中心，第一財經
圖片來自網絡
本篇作者 | 毛洪濤 主編｜王滔
編審｜陳潤江 顧問｜王淑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