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8年 4月 1 0日，一封急信來到了大陸會議主席亨利•勞倫斯手中，來信者是時任陸軍總司令的華盛頓。

在信里，華盛頓言辭急迫：「成敗在此一舉，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通過法案，否則大陸軍將面臨全線崩潰的危險。」

當勞倫斯看清信中《退役軍人養老金法》字樣後，一場曠日持久的政治戰打響了。

在各方扯皮整整兩年後，大陸會議最終以9:3的票數通過了《1780年退役軍人養老金法》。自此，為美國服務的軍官開始有了養老金。

然而在兩百多年後，越發完善的法律卻變得有名無實。

曾被派去世界各地的美國軍人在退伍後開始成為美國本土的心腹大患。

老兵的報復

2019年3月，佛羅里達州發生的一起荒誕事件再度將美國退役老兵推上了風口浪尖。

面對英國《每日郵報》記者的採訪時，受害者顯得極為氣憤，因為她遭到一場持續一年的偷窺，而對方竟是她的朋友。

這場長期偷窺是由一名退役老兵實施的。

這名叫做特里·薩姆(Terry Sumner)的55歲老兵借著受害者的信任，在做客時用充電的理由偷偷在朋友家安上了攝像頭。

面對這名知曉自家警報器、房門、無線密碼的朋友，受害者的所有隱私就此成為公開的秘密。

通過無線網控制監控設備，薩姆用手機實時直播朋友的私生活，而受害者私下裡習慣不穿衣服。

當警察逮捕這位退伍老兵時，薩姆更讓人氣憤的秘密被發掘了出來。

在他家中，警方查出了數百個色情視頻，其中主角幾乎全是不滿11歲的兒童。

曾被譽為愛國英雄的薩姆就此鋃鐺入獄，他將面臨製作和保存兒童色情片、猥褻、性攻擊等多項指控。

值得一提的是，在2006年，美國一名叫做米切爾的男子因經營兒童色情網站和制售未成年人性行為錄像被判入獄150年。

此事在佛羅里達州引發了極大的討論，不僅是因為薩姆觸碰了兒童色情的底線，更讓人們憤慨的是，薩姆並非美國退伍軍人中的個例，甚至其行為比其他人還算輕的。

在2年前，佛羅里達州便發生過一起性質更惡劣的退伍軍人犯罪事件。

在當年1月6日13點左右，一陣陣槍聲在勞德戴爾堡國際機場響起。

當警方趕到現場時，5張早無生機的面孔橫豎於地，另外8人則捂著被子彈貫穿的傷口面露恐懼。

在追捕下，名為埃斯特班·斯坦蒂亞（Esteban Stantiago）的槍手因射空子彈而遭到逮捕，曾是榮耀的軍人正躺在他懷中見證了一切罪行。

美聯社報導稱，斯坦蒂亞曾在阿拉斯加接受戰後心理創傷治療。

類似薩姆或者斯坦蒂亞的老兵犯罪事件在美國屢見不鮮，甚至在2018年時有老兵直接在加州退伍軍人之家開槍報復。

在美國微軟全國廣播公司的調查中，美國退伍軍人雖然僅占據了美國總人口的6%，但從2015年起，每年發生在美國本土的恐襲中便有10%由美國退伍軍人發動。

在震驚世人的美國國會山騷亂中，遭到指控的620人中便有71人有過從軍經歷，占據被捕者的11%。

美國伊拉克和阿富汗退伍軍人協會的一項調查也表示，這些暴力行為其實早在服役期間便有預兆，有超過30%的美軍人員表示自己曾目睹過軍中的極端主義。

無論是1995年的老兵麥克維用爆炸奪走了俄克拉荷馬城168條人命，還是近期2020年3名退伍軍人因為「黑命貴」運動在拉斯維加斯殺死現役警衛，都說明了美軍退伍老兵的威脅是實實在在的。

當一類事情變成普遍現象，那後面一定有什麼深層原因。

看不見的傷痕

2021年11月11日是美國的退伍軍人節，然而在這個節日裡，美國《新聞周刊》卻發布了一篇讓無數老兵們悲痛的文章。

這篇文章由一名美國海軍退役老兵撰寫。

亞歷克斯·米勒在文中用最樸實的筆觸描繪了自己過去與現在。

在2006年米勒還是一名在索馬利亞揮舞鋼槍打擊海盜的戰士，然而兩年後他便成為了一個在佛羅里達州街頭靠獻血換飯吃的乞丐。

他居無定所，流浪街頭，因為沒有房子，所以連軍方為彌補戰後創傷發出的抗焦慮藥物也無法接收。

然而讓米勒更難過的是「可悲的是，我的情況並非個例。2020年1月，有37252名老兵是無家可歸的受害者。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通過郵件方式寄出80%的藥品給老兵，但老兵沒有住所後，通常無法獲得生活所依賴的藥物。」

在政府發起的戰爭中，米勒付出了一切，然而當他留得一身傷痕返回祖國時，卻發現美國社會已經容不下他了。

長期的作戰經歷讓每一個參戰老兵都在心裡留下了一道道看不見的傷痕，驚醒、失眠、焦慮幾乎是每個重返社會的老兵都會經歷的事情。

戰場上的生死體驗讓老兵們無法與正常人進行溝通，曾輕易奪走他人生命的罪過也讓他們深感愧疚。

當米勒脫下軍服，穿起西裝，卻發現曾擔任過信息技術員職務的自己並沒有太多面試機會。

米勒說，在美國職場上「老兵優待」只是一個傳說中的故事。

因為心理疾病與適應問題「在離開海軍3個月之後，我成了一個一文不名的人，不得不離開了維吉尼亞的公寓。」

美國每年都會用遊行聚會等方式來表達對退伍軍人的尊重，並給予他們折扣，然而對米勒這樣的無家可歸者而言，這種折扣甚至不如一瓶抗抑鬱藥有用。

「如此多的退伍軍人擺脫了混亂的戰爭，最終走上了美國街頭，每天依舊為生存而戰。」對許多如米勒一般的老兵而言，退伍不過是另一場戰爭的開始。

米勒的遭遇絕非一個人的經歷。

在2016年，一名35歲的美國攝影師針對退伍老兵流落街頭髮起了一場活動，他遊歷各地拍攝各大城市的橋洞、假山等隱蔽處，這些地方被稱作「無家可歸者的天堂」。

在他的照片下，哪怕是華盛頓白宮門前的長椅也常常有著衣衫襤褸的乞丐出現，他們常常將胸牌掛在脖子上，其上則是「我要錢」「無家、餓、幫我」等字眼，如同犯人般等候路人的施捨。

其中甚至會有乞丐突然拉出衣服，露出其中的紙牌「軍人、無家、我要錢！」

值得深思的是，這種乞討甚至被視作美國福利的一部分，因為乞討需要擁有國家頒發的行乞證，他們的行乞證便是靠著曾經的軍服換到的。

這些老兵並非一無是處。

在2015年6月，一名美國老兵在薩拉索成為了中心人物，因為衣衫襤褸的他居然在一家咖啡館外彈起了鋼琴。

隨著一首即興的comesailaway完畢，早已駐足良久的觀眾們爆發了熱烈的掌聲，僅僅一天51歲的老兵唐納德·古爾德彈奏鋼琴的曲子便獲得了50萬的點擊。

在媒體的追蹤下，古爾德的過去展露在了眾人面前。

曾是美國陸戰隊一員的他，在退役後因為心理創傷染上了毒癮，而在經歷妻子自盡、孩子被強行送去撫養院後，本靠著教授音樂生活的他對生活徹底失去了希望。

自此，美國國土上又多出了一名衣衫襤褸的退伍老兵。

古爾德面對鏡頭時說道：「我無時無刻不對自己的過往感到悔恨，也深深思念孩子。原本希望能夠通過彈鋼琴為路人帶來歡樂，同時也能得到一些施捨，但沒想到受到這麼多人關注。」

老兵們其實也嘗試過自救。《COURRIER Japon》曾報導過一名美國老兵試圖用遊戲挽救戰友們生活的文章。

退役陸軍克里斯多福·鮑姆說，他的初心是因為一組數據。

美國《Military Times（軍事時報）》曾公布了一組令人咋舌的數據。

在2005年到2017年期間，美國退伍老兵自殺人數達到了驚人的7萬9千人，超過了美國在越南、伊拉克、阿富汗戰爭中陣亡人數的總和。

反戰伊拉克回歸士兵會也表示美國平均每天有22名退伍軍人自殺。飽受應激障礙折磨，同時見證無數戰友自殺後，鮑姆決定要為自己與戰友們做些什麼。

他在YouTube中創建了一個頻道「BayeontX-Ray」，每天清晨他都會開啟直播，借著遊戲來講述美國退伍軍人的心理創傷與社會困境，並分享對抗PTSD和憂鬱症症狀的方法。

「開始做這個活動的目的是，想把退伍後不能順利融入社會的軍人們聯繫在一起，這個YouTube頻道也是幫助我朋友的一種方法。和某人保持著聯繫，消除日子的單調感是很重要的。」

曾深受折磨的鮑姆明白，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時間裡，哪怕有一人願意與自己說話，那也是種莫大的慰藉了。

美國退伍軍人的困境在美國是一種極為普遍的社會現象，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曾直言，成為無家可歸者的風險是美國老兵面對的最困難問題之一。

在他們與耶魯大學的聯合調查中，相對於非退伍軍人群體，美國退伍軍人成為無家可歸者的機率更高。

美國《星條旗報》更是直言不諱道，與其他人群相比，美國退伍軍人成為無家可歸者的概率「高得不成比例」。

苦難是無法清零的

美國退伍軍人流落街頭進而危害社會不是天方夜譚，而是困擾美國政府多年的頑疾。

根據2022年美國刑事司法委員會公布的數據，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美國退伍軍人表示自己曾遭到過一次的逮捕，而遭到逮捕的占比在非退伍軍人中僅有五分之一。

委員會也指出，將退伍老兵推向監獄的，多是戰時創傷與退伍安置問題。

當這組數據公布之時，共有18.15萬名美國退伍老兵正在監獄中忍受應激創傷的折磨。而在美國現存的3000多名死囚犯中，有將近10%的人便是曾經的軍人。

熟練掌握暴力技巧的軍人犯罪，這是美國政府也不願面臨的事情，然而他們卻始終無法去除這個頑疾。

無論是羅斯福簽署的《老兵權利法》，還是美國國會通過的《退役軍人緊急職業訓練法》，或是歐巴馬「將致力於在接下來的5年內結束退伍軍人無家可歸問題」的豪言，都表示了美國政府長期以來試圖讓退伍軍人流落街頭的現象清零的意向。

然而他們都失敗了。

根據美國勞工部公布的數據，在美國流浪人口中，美國老兵占據了其中23%，約莫每4個流浪漢中便有一個退伍老兵。

加利福尼亞州有著近萬名流落街頭的退伍軍人，居50州之首，富碩的洛杉磯則有4618名，占據全縣無家可歸人口的11.7%。

在其公布的數據中，洛杉磯的清零行動還是有一定效果的，相比往年減少了30%的流浪老兵。

然而面對每年新增超過20萬人的退伍軍人群體，退伍軍人事務部負責人麥克唐納表示：「我不知道何時能達到清零的目標。」

除了不斷膨脹的退伍軍人群體，老兵難以在社會上生存也是美國政府難以清零的原因之一。

在2009年至2011年期間，曾參與伊拉克與阿富汗戰爭的退役老兵失業率超過了10%，高於當時美國社會平均失業率3到4個百分點。

研究顯示，有超過三分之二的老兵認為融入社會是一種極大的挑戰，有69%的老兵表示自己缺乏謀生技能，難以找到合適工作，有60%的老兵表示從軍隊到公司的文化差異阻礙了自己的求職。

同時，因為美國政府發起的戰爭行動，無數老兵因此留下的創傷成為了伴隨其一生的詛咒。

雖然美國每年花費超過400億美元用於退伍軍人的撫恤，然而這種付出對老兵整個人生而言只是杯水車薪。

如同古爾德一般在物質上能勉強生活，但因為心理創傷而失去一切的美國退伍軍人數不勝數。

在美國，一份高收入工作往往伴隨著一份健康的心理診斷書，許多美國退伍軍人得到的撫恤金常常化作醫院的帳單，在一次次治療中變得乾乾淨淨，然而心頭傷口卻仍舊留著鮮血。

「他們用拿到手的撫恤金及其他補貼和福利，治療戰爭給自己身體和心理上造成的創傷，這筆錢根本就不夠用。」

老兵的心理問題成為了隔絕個體與社會的一層屏障，能打破屏障的老兵寥寥無幾。

這種現象在執行過海外任務的老兵身上更是突出，幾乎每3名海外歸國士兵中便有1人出現嚴重創傷後應激障礙，以至於出現「海灣戰爭綜合徵」、「伊拉克綜合徵」等新命名心理疾病。

《流行病學紀事》在2015年公布的一組數據也表明戰爭給美國退役軍人帶去的創傷。

曾親歷過伊拉克戰爭和阿富汗戰爭退伍軍人，每年平均自殺率為10萬分之29.5，比平民自殺率高出了50%。

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的數據也表示，平均每天有22名退伍老兵選擇自殺，而未死者中有超過14萬老兵因心理疾病而犯罪入獄。

然而這些因為政府行為而飽受折磨的軍人卻會遭到政府的拋棄。

在2009年，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調查發現，有超過2.2萬名遭受創傷的軍人因為「行為不端」被踢出美國軍隊，這些人都將失去一切保障待遇。

蘭道爾·巴里便是其中一員，曾在空軍服役9年的他曾獲得無數榮譽，然而當他因為戰爭出現抑鬱狂躁型憂鬱症後，他失去了一切。

不但在退役後因為精神問題無法找到工作，還因為官方未開具證明，而無法得到傷殘補償金申請。在苦熬多年後，巴里失去了所有親人與積蓄，在2008年走上街頭成為了流浪漢里的一員。

歐巴馬對流浪老兵清零計劃的演講曾獲得了無數掌聲，然而不少老兵組織卻認為這是種「吹噓式的成功」 。

美國佛羅里達州共和黨議員傑夫·米勒公開表示，退伍軍人事務部的「特殊無家可歸者倡議」的預算在3年裡便翻了5倍達到15億美元，然而取得的成績卻讓人質疑。

因為連年不斷的戰爭，有超過430萬美國退伍老兵存在不同程度的殘疾，然而他們若想申請補助卻難上加難。

有近一半美國退伍老兵要花費8個月以上的時間才能拿到第一筆補助。

在2014年5月，一則退伍軍人事務部的醜聞在亞利桑那州引爆。

該州的菲尼克斯市中一家退伍軍人醫院陷入了貪腐案中。

據報導，這所醫院靠著黑白名單謊報醫療行動，有1000多名退伍老兵因此而沒能得到及時治療，有有超過40名退伍老兵因為醫療拖延而死亡。

在明面上，美國政府對退伍老兵們進行了各項優待，然而當政策落到實處，卻處處都是磕磕絆絆。在政府的低效下，飽受戰爭創傷折磨的美國退伍老兵們只好流落街頭，甚至走向犯罪。

美國國家廣播公司主持人湯姆·布羅考曾用「最偉大的一代」來形容二戰時期的美國士兵。

這一代人中有數十名退伍軍人入選過國會議員，數百名老兵擔當起了美國參眾兩院的職務。

在那段時間裡，軍隊經歷是參選美國總統的極大加分項，諸多總統因為軍隊而受益，從1953年艾森豪到老布希的四十多年裡，連續8位美國總統都曾親歷戰爭。

哪怕進入千禧年後，柯林頓與歐巴馬等人也因為缺乏軍隊經歷而飽受質疑。

這些軍隊出身的總統們是「偉大的」，然而這種偉大卻不屬於底層的人民。

讓退役老兵們流落街頭、每夜驚醒的苦難生活或許只起源於官員手中輕輕提起的一包洗衣粉。

信息來源：

人民網《美國老兵自述：3.7萬名老兵淪為無家可歸者》

中國青年網《美國退役老兵在朋友家偷裝攝像頭 偷窺其生活一年》

海外網《美報告：全美1/3退伍老兵曾經歷被捕入獄 超18萬老兵正被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