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縱司令員梁興初:黑山阻擊戰,101高地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

公子無用 發佈 2024-03-07T08:20:32.942219+00:00

原東北野戰軍10縱司令員梁興初將軍回憶黑山阻擊戰:陣地反覆易手,無論哪方只要奪占陣地,必遭對方炮火覆蓋,特別是101高地,滿目瘡痍,遍地殘肢斷臂,整個陣地上幾乎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

原東北野戰軍10縱司令員梁興初將軍回憶黑山阻擊戰:陣地反覆易手,無論哪方只要奪占陣地,必遭對方炮火覆蓋,特別是101高地,滿目瘡痍,遍地殘肢斷臂,整個陣地上幾乎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

1948年10月21日,東北野戰軍攻克錦州6天後,駐紮在黑山縣城的10縱司令員梁興初、政治委員周赤萍接到野司發來的電報,命令:10縱立即趕赴黑山、大虎山構築工事,頑強死守,擋住廖耀湘兵團,務必拖住敵人待我主力到達後殲滅該敵。」

梁興初、周赤萍接到命令立即召開縱隊黨委會,部署任務,進行戰前動員。

梁興初表情嚴肅,對各師首長、政治委員講道:「要想打好這一仗,不咬咬牙是不行的!現在野司首長在看著我們,各兄弟部隊也在看著我們。打好了就是全東北的解放,又抹掉了蔣介石的十萬大軍。打壞了,十萬敵軍就要逃入關內,我們就對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

各師師長、政治委員在會上都一一表態,提出了「死守黑山,抗擊敵人,與陣地共存亡」的口號。當夜,各部隊緊急開拔,向各自指定位置疾進。

黑山、大虎山是北寧、彰武兩條鐵路的交匯處,公路與鐵路交錯。黑山以西是醫巫閭山脈,山高500餘米,剛好卡在了廖耀湘「西進兵團」的西行道路上。黑山以北是綿延數公里的丘陵地帶,公路非常狹窄,不利於大部隊展開。

大虎山以東是繞陽河沼澤地,水網交織,大軍行動較為困難。大虎山與沼澤地之間是一條寬20公里的狹長走廊。這樣的地形,無論對攻方,還是守方,都極為不利。

10月22日晨,10縱28師、29師、30師到達指定位置。梁興初率各師師長看完地形後,人人都額頭冒汗,蹙起眉頭。

黑山到大虎山的正面防禦區域約16公里,要防禦這麼寬大的正面,就只能把三個師一線擺開,徹徹底底地失去了縱深防禦,一點若被突破,整條防線就極易被敵軍撕開。

最要命的是,火力是10縱的軟肋,整個10縱就只有30多門大小火炮。

居中防禦的28師陣地,西側是大白台子,東側是高家屯,丘陵地帶突出部有一個制高點,梁興初將其命名為「101」高地。

這個制高點是座石頭山,山上無樹,全是石頭,沒有任何天然屏障。土裡全是大石,刨不動,根本無法構築野戰工事。更為兇險的是,敵人一旦炮擊,碎石與彈片橫飛,殺傷半徑將會擴大至少一倍以上。

28師師長賀慶積看完地形後考慮良久,果斷放棄開挖工事,改為直接在地表上堆建工事。

「軍民一家親」在這時候就體現出來了,當地老百姓用牲口趕著大車,拉著鋼軌枕木,以及從自家門上拆下的門板,全村全鎮的男女老少都趕過來助陣。

短短一天時間,兩千多名老百姓幫著部隊,在高家屯一帶堆起數十個火力點。甚至從山下用麻袋運來泥土,一袋又一袋的在石頭山上堆出了一條又一條交通壕。

28師的防禦陣地上,所有機槍掩體、指揮所、觀察所、救護所等等,全是老百姓們幫助搭建的。

戰士們在鄉親們的大力協助下,還在大虎山陣地前挖出一道寬5米,深兩米的防坦克壕溝。大戰前的準備工作有條不紊,一場血戰,即將來臨。

就在我軍民協力修築野戰工事的同時,廖耀湘向部隊下達了次日攻擊黑山的命令。

10月23日早晨,廖耀湘兵團先頭部隊從芳山鎮向尖子山發起進攻。我軍守備尖子山的部隊只有一個連,與敵激戰12小時,堅持到黃昏,大部犧牲後,退出陣地。7連的英勇戰鬥,為主陣地的防禦準備贏得了寶貴的一天時間。

10月24日清晨,廖耀湘兵團的4個師,在5個炮兵團的火力掩護下,向黑山、大虎山陣地發起全線進攻,黑山阻擊戰正式打響了。

主攻部隊以部分兵力不斷從正面攻擊黑山,施加壓力的同時,另一部繞到側面,向高家屯陣地發起猛烈進攻。

高家屯陣地位於黑山主陣地側翼,是10縱28師的防區。由於該地域多為岩石地表,無法開挖工事,所有掩體都是直接在地表上堆建,師長賀慶積戰前並未將此處作為防禦重心,這個區域是28師整條防線中最為薄弱的環節。

深諳兵法的廖耀湘正是一眼洞穿此節,避實就虛,以高家屯陣地作為進攻的突破點。

梁興初在縱隊司令部接到28師師長賀慶積的戰況匯報,心裡一沉,連忙趕到前沿28師指揮部親自坐鎮指揮。

梁興初從望遠鏡里看到密集的炮彈不斷落到高家屯陣地上,整個高家屯防線籠罩在一片硝煙之中。廖耀湘兵團的優勢炮火,很快就摧毀了高家屯三個高地上的大部分工事。

101高地由於全是岩石地表,部隊過於密集,遭到炮擊時,彈片與碎石亂飛,給10縱28師造成了很大的傷亡。

梁興初及時調整部署,僅留下28師的兩個排繼續堅守這座石頭山,其餘部隊作為預備隊,隨時準備在101高地失守時,馬上轉入反攻。

廖耀湘兵團攻擊101高地的部隊是青年軍207師,該師是抗戰後期為響應「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口號,從西南各省徵召的青年學生。該師軍官全部由國軍五大主力中抽調,戰鬥力極為強悍。

207師以一個團的兵力作為攻擊箭頭向101高地發起衝鋒。10縱84團6連的兩個排連續打退207師3次進攻後,大部犧牲,僅剩下10多名戰士。

101高地上,建於地表的工事已被敵軍炮火完全摧毀,失去了掩體沒有任何依託的這10幾名戰士,在敵人的第4次攻擊中,用集束手榴彈與攻上陣地的敵人同歸於盡。

10月24日下午16時20分,101高地失守,高家屯陣地也告失守,眼看著廖耀湘兵團以此作為突破口,即將突破黑山防線,打開南下的道路時,28師師長賀慶積臨危不亂,集中全師12門山炮,向101高地進行炮火覆蓋。

剛剛奪占陣地的敵207師正在山上修工事,10縱28師12門山炮發射的炮彈就雨點般地砸了下來,敵207師屍橫遍野,傷亡慘重,不得不從101高地上退了下來。

10縱28師師長賀慶積親赴最前沿,命令28師82團團長藍芹,率領全團向高家屯陣地迅速發起反擊,歷經30分鐘激戰,奪回了高家屯陣地。

廖耀湘兵團207師猛攻了一整天,到日落時分,除留下了近千具屍體,沒有得到任何收穫。

10月24日這天,廖耀湘兵團除攻擊高家屯區域10縱28師陣地的青年軍207師沒有任何進展外,攻擊黑山西北10縱29師陣地的敵第71軍、攻擊大虎山10縱30師陣地的新6軍22師,在10縱各部隊的頑強抗擊下,均未能前進一步。

廖耀湘對此極為憤怒,當夜調整作戰部屬,以新6軍169師替換207師,決定次日再次對高家屯區域發動攻擊。

新6軍軍長李濤在會上表示:「207師打不下黑山,看我們新6軍給他打下來看看!」

廖耀湘兵團駐防二線的49軍軍長鄭庭笈卻有不同看法,他預感到了危險。鄭庭笈告訴廖耀湘,千萬不要戀戰黑山,再不撤退,將有被東北野戰軍合圍的可能。

鄭庭笈還警告李濤,不要盲目自信,若攻不下黑山,一旦東北野戰軍主力趕來,我們都要到哈爾濱幫林彪打掃茅房!

但是,固執己見的廖耀湘否決了鄭庭笈的撤退建議,命令新6軍軍長李濤不計一切代價,為整個兵團殺開一條血路。

10月25日6時,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新6軍169師便向高家屯陣地發起進攻。169師總結了207師昨天攻擊失敗的教訓,發起了多路突擊,一個團從正面硬攻,兩個團迂迴到101高地東南側,配合正面部隊,試圖多線突破。

戰至中午11時,10縱28師防守的高家屯區域多個陣地均被敵人突破,擔任助攻的敵207師,也迂迴攻占了101高地側翼的94高地。

10縱28師82團教導隊大隊長張國率領教導隊發起反衝鋒,雖然半小時後收復了94高地,但不久後再次被敵人攻占……

整個高家屯一線戰事膠著,陣地反覆易手,敵我兩方均不惜一切代價死打硬拼,血流成河,遍地陳屍。

戰至下午16時,駐守在101高地的10縱82團2營在敵軍多輪炮火覆蓋之下,全營傷亡殆盡,101高地再次失守。

廖耀湘兵團又一次撕開了梁興初10縱守御黑山的門戶。縱隊司令員梁興初在電話中果斷拒絕了28師師長賀慶積等到晚上再反擊的請求,斬釘截鐵地命令賀慶積,一定要在天黑前反擊!

梁興初說道:「我們現在雖然極度疲勞,有傷亡,但敵人的傷亡比我們更大。晚上攻,敵人就喘過氣來了,工事也修好了,當然是現在就進攻划得來!」

賀慶積師長受命組織反攻,集中82團剩餘的部隊,以及84團增援過來的一個營,於20時在縱隊炮兵的火力支援下,向高家屯陣地發起突擊。

梁興初集中10縱所有大小火炮掩護步兵前進,82團1營主攻101高地,82團餘部和84團的3營攻擊92高地和高家屯前沿陣地。

戰至當晚21時許,高家屯沿線各陣地,再次被我軍重新奪占。

戰至10月25日,這是黑山阻擊戰的第3天,也是最殘酷、最血腥的一天。

廖耀湘兵團集中了全部重炮,發射了近萬發炮彈,為新6軍、71軍和207師共計5個師的兵力提供火力掩護,從早到晚一刻不停,發起了數十次的進攻。

101高地被炸得亂石橫飛,92高地被炮火硬生生削去一截,高家屯前沿的每一道防線,敵我雙方陣亡的士兵屍體縱橫交錯,堆集如山。

梁興初晚年回憶:陣地反覆易手,無論哪方只要奪占陣地,必遭對方炮火覆蓋,特別是101高地,滿目瘡痍,遍地殘肢斷臂,整個陣地上幾乎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屍體。

三天的戰鬥中,廖耀湘兵團傷亡8000餘人,梁興初的10縱傷亡了4100多人,10縱28師的建制被打亂,不少連隊打得僅剩下幾個人,但始終讓廖耀湘兵團無法前進一步。

面對梁興初部頑強的阻擊,第三天的戰鬥結束時,廖耀湘已經完全失去了西進錦州的決心。

此時,廖耀湘的9兵團被梁興初的10縱阻在黑山的這段時間裡,黃永勝的6縱從彰武以北,萬毅的5縱從彰武以南,兩個縱隊近7萬人已全線推進到厲家窩棚、鄭家窩棚、二道崗子一線,徹底切斷了廖耀湘的退路。

炮縱蘇靜、1縱李天佑、2縱劉震、3縱韓先楚、7縱鄧華、8縱段蘇權、9縱詹才芳、6縱17師龍書金,共計20餘萬大軍從錦州揮師北上,兵鋒已至遼西。

廖耀湘兵團此刻已成為瓮中之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向西,廖耀湘想都不敢想!已經死磕了3天,但他仍然無法突破10縱司令員梁興初把守的黑山、大虎山。

東返,廖耀湘覺得根本就辦不到!萬毅的5縱、黃永勝的6縱已經徹底切斷了他的後路。

廖耀湘此時只能賭上一把了,唯一的生機就只能是轉進營口。

廖耀湘請示衛立煌,衛立煌同意他退往營口,還告訴他,萬不得已時可退回瀋陽,瀋陽方向可以派兵接應。

10月25日戰鬥結束後,廖耀湘兵團不及休整,立即連夜撤退,新3軍和49軍作為先頭部隊向東南方向的台安、大窪轉進,71軍殿後掩護整個兵團的撤退行動。

10月26日凌晨3時,梁興初接到野司急電:「北上主力已到達。敵已總潰退。望即協同一、二、三縱隊,從黑山正面投入追擊。」

黑山阻擊戰,是遼瀋戰役中具有決定意義的一戰。10縱以頑強的戰鬥精神,頂住了東北國軍最為精銳的廖耀湘兵團,堵住了該兵團南下之路。為東北野戰軍主力從錦州北上贏得了寶貴時間。

黑山阻擊戰,奠定了遼西大會戰的勝利,東北野戰軍10縱一仗成名。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梁興初以大軍區正職待遇從四川返回北京定居,葉劍英考慮到梁興初的年齡不算太大,向梁興初提出了兩個建議:一、到濟南軍區當顧問。二、到瀋陽軍區當顧問。

梁興初拒絕了葉帥的好意,以「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不想中央為自己的工作問題為難」為由,請求直接回家休養撰寫回憶錄。

但是,1985年在一次搬家過程中,當裝運這部回憶錄書稿的汽車開到北京琉璃橋時,突然遭逢意外,汽車油箱著火,這部珍貴的書稿在烈火中被焚為灰燼……

梁興初將軍晚年,以此視為一生中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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