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喬峰
擴軍/臃腫版世界盃，真的要來了。
3月15日，國際足聯正式批准2026年世界盃新賽制，賽事將首次出現48支球隊。按照新賽制，48支球隊將分成12個小組，每組4隊，前兩名直接晉級，8支戰績最好的小組第三名球隊也將晉級32強，然後開始單場淘汰賽直至決出冠軍，賽事周期延長至39天，比賽數量從目前的64場增加至104場。
簡單理解，世界盃的蛋糕無疑更大了，但味道是否更好，則有待時間來檢驗。國際足聯為什麼要這麼做？從其最新的財報也能看出端倪。
2月16日，FIFA發布2022年財報，根據國際足聯制定的財務計算周期，這份財報實際上是2019-2022周期的財報，也就是卡達世界盃周期。財報顯示，FIFA總收入75.68億美元，總支出63.02億，其中，2022年卡達世界盃共收入57.69億，占四年營收的76%。
此外，FIFA同時發布2023至2026周期的財務預算，營收將達到120億美元。
FIFA這一周期的收入與國際奧委會東京奧運周期（2017-2021）基本持平，均達到76億美元左右的規模，核心收入也都是大賽，舉辦東京奧運會的2021年，國際奧委會收入達42億。
眾所周知，國際足聯是非政府非盈利組織，這表明FIFA不需要以盈利為目的，不過他們花費巨額資金也無需外部機構批准（有內部審計）。現如今，FIFA通過更改組織架構、財報管理制度等手段，逐漸成了披著NGO外皮的商業機器，而日益大公司化的國際足聯，不可避免要「拼命」地掙錢和花錢。
財報顯示，2019-2022周期，國際足聯的收入達到創紀錄的76億美元，此前預計收入為64.4億。其中，2022年卡達世界盃收入為57.69億，比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增加24.2%。卡達世界盃為國際足聯帶來了23.68億美元淨收入，抵消了前三年的負增長，讓其在這一周期的淨收入達到11.87億，比此前的預測高出11倍多。
國際足聯表示，截至2022年底，國際足聯的總資產價值67.96億美元，其中85%為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和金融資產，儲備金也創下39.71億的新高——比2015至2018周期高出45%。
國際足聯的賺錢方式和手段早已不是新鮮話題，耳熟能詳的電視轉播權、營銷權（Marketing rights）、許可權（Licensing rights）、門票銷售等，都比上一周期有大幅提升。電視轉播權收入達34.26億美元，較上一周期增長10%，歐洲以10.61億的價格成為區域版權市場價格之最。
此番擴軍後比賽場次增加，加上又是體育版權活躍的美加墨聯合主辦，無疑會讓版權價值更上一層樓。
許可權收入增長28%，這得益於國際足聯在卡達世界盃期間規模最大、授權最多的零售計劃。此外，國際足聯還破格在多哈的哈馬德國際機場設立了永久版權商店，並推出fifastore.com電商和FIFA+ Collect區塊鏈平台，為FIFA提供長期收入並增加了新的營收渠道。近幾年興起的球星卡市場，帕尼尼作為長期授權商，同樣給國際足聯帶來了數千萬美元收益。
在足球、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全球市場、賽事規模、版權價格都在不斷攀升。儘管面臨著新冠疫情的考驗，但國際足聯保持住了其作為龐大集團的穩定性，在這一周期內實現了營收的大幅增長。
拋開穩定增長的主營業務收入不談，FIFA其他的收入來源同樣值得我們關注。其中，其他收入占全部收入的8%，共計6.29億美元，幾乎達到上一周期（3.23億）的兩倍。
實際上，其他收入的大幅增長，離不開兩個國家的鼎力相助：卡達和美國。
東道主卡達為了表示對國際足聯參與2022年世界盃工作的支持，決定「贊助」1.2億美元，此前東道主贊助FIFA資金的情況並不少見，但如此巨額的資金贊助，確實是史無前例的。
至於美國，國際足聯在2021年收到美國司法部在全球足球腐敗調查期間沒收的資金，數額約為2億美元。這項曠日持久、從布拉特時期開始的反腐調查，有了階段性結果：這筆錢是對國際足聯、CONCACAF（北美和中美洲足球聯合會）和南美管理機構等因腐敗影響而進行的補償。資金均來自涉案官員的銀行帳戶所得，超過50名被告收到了刑事指控。這筆2億美元的補償金也就計入了FIFA財報的其他收益中。
根據瑞士司法部的說法：「這些罪行是在美國本土協商和準備的，並經由美國銀行進行付款。」FIFA相關人士的斂財、洗錢行為涉及了美國境內機構和人士，自然也觸犯了美國的聯邦稅法。2億賠償已經入帳FIFA，而贓款的具體數額，美國司法部至今仍未公示。
對於2019至2022這一周期的良好財務表現，國際足聯主席因凡蒂諾表示：「我們透明而堅定的財務政策，使得國際足聯在足球投入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卡達世界盃的成功舉辦，證明了國際足聯的能力，我們履行了對世界足壇和各國足協的承諾。」
說起因凡蒂諾，就不得不提起國際足聯官員和主席的收入問題。前任主席布拉特就屢次因收入、福利不透明而遭到口誅筆伐，國際足聯的聲譽也隨之降至谷底。因凡蒂諾上任後，各級官員和主席的收入成為了最敏感和脆弱的話題。
2022年財報披露了這位國際足聯主席的個人收入：以瑞士法郎結算，因凡蒂諾在2022年的稅前總收入為362.4萬。其中，固定工資195萬，獎金165萬，固定津貼2.4萬，換算成人民幣大約為2681.47萬。這個數字聽起來很多，但實際上還不及國足前主帥李鐵執教武漢卓爾時的基礎年薪（3000萬）。2016年，國際足聯主席的收入僅為150萬瑞士法郎。
除了國際足聯主席，其他任職委員與成員薪資也一併於財報中公布：秘書長法特瑪·薩穆拉（Fatma Samoura）的薪資為192.4萬瑞士法郎；8位國際足聯副主席，每年能夠領取到30萬美元；國際足聯理事會的理事們，現有36人，每年薪資為25萬；其餘各聯合會的主席、副主席也能有7500到25萬不等的收入。裁判委員會主席、「光頭金哨」科里納（Pierluigi Collina），2022年的年薪達到21.5萬美元。
除了固定薪酬外，委員會成員每日還能獲得250美元的津貼，「體制外」（不領取年度薪酬的）成員日津貼為300元，特殊任務還可申請單獨補償制度。
當然，支付給委員們的薪酬對於FIFA整體支出來說，同樣是杯水車薪。財報中，包括職工工資總額在內的人事費用總額為8.34億美元，只占國際足聯全部支出額（含投資）的13.2%。
2019-2022周期，FIFA支出總額達到63.02億美元，發展與教育類別共支出25.77億，占總額的41%。這其中，FIFA Forward項目四年共支出17.19億，僅比2022年卡達世界盃的總支出少1.12億。
FIFA Forward項目是國際足聯為了提升各國足球水平，在2016年開始實行的足球資助計劃，計劃根據相應規定向各成員協會輸送資金、管理人才，以提升其競爭力，在全球足球發展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簡單來說，就是給各協會送錢。2019-2022年期間，各成員協會從計劃中獲得資助600萬美元，未來4年，這一數字將變為800萬。
2022年在FIFA Forward項目上，國際足聯投入超5.7億美元，其中4億美元直接分配給各成員協會，用於日常運營和項目投入。
國際足聯的這筆資金，各個國家的用法也大不相同：在非洲的喀麥隆，埃托奧用這筆資金建設了足球配套的理療中心和住宿設施；波蘭青少年足球（U-15、U-17、U-19和女足）的發展，也在專項資金資助下如火如荼進行著；巴貝多的國家體育館和國家訓練中心，阿根廷的首屆聯邦杯女子足球賽，巴布亞紐幾內亞的高地足球中心，甚至在亞洲的不丹，這些資金都得到了有效使用。
2023至2026周期 ，Forward計劃將繼續疊代到3.0階段，2023年的經費總額將比2022年多出29%，預計超過22億美元。
除了給成員協會慷慨解囊，FIFA同樣也在給其他組織協會、項目和基金花錢。
2020年，世界衛生組織（WHO）就得到了國際足聯的1000萬美元資金，用以抗擊新冠疫情；2021年，FIFA向世界足球減免基金（World Football Remission Fund）提供了6000萬美元，用於全球範圍內足球相關項目的發展；教授溫格領導的國際足聯人才發展計劃，在2022年得到了來自國際足聯2.09億的資金支持。
2022年卡達世界盃，除了中東土豪上千億美元的籌備預算，FIFA也投入了18.31億美元的資金，其中4.4億的天價獎金不再贅述，這部分支出僅僅只占到世界盃總支出的24%，其他支出中，賽事運營費用4.25億，占總支出的23%，電視轉播運營費用2.48億，俱樂部福利計劃2.09億——以補償那些有球員出戰世界盃的俱樂部。
賽事獎金大幅增加，而運營成本（扣除東道主捐款）的總費用反而有所減少，這很大程度歸功於國際足聯與卡達地方組委會成立的合資公司——2022年世界盃有限責任公司，負責該屆賽事的運營和規劃服務工作。這是世界盃歷史上首次由國際足聯和舉辦國合辦企業聯合運營，FIFA持股51%。此前，主辦世界盃的一般模式為東道主負責施工建設，國際足聯作為主辦方只會在關鍵節點進行驗收。
Covid-19援助計劃，是FIFA設立的緊急投資項目，總金額達到15億美元。2020年開始，全球足球市場遭受前所未有的衝擊，FIFA決定緊急設立援助資金，向211個成員協會釋放應急資金，試圖緩解緊張形勢。FIFA向會員協會發放了所有遠期業務費用，並確保至少50%的資金用於保護女足產業。
2020、2021年分別為計劃的第1、2階段，與Forward計劃相關聯，資金以相同的渠道向各成員協會輸送，2021年FIFA就提供了超4億美元資金。2022年的第3階段，國際足聯繼續通過捐款和提供貸款服務，進一步體現FIFA對會員國的財政支持。
國際足聯為什麼願意「拼命」花錢？
或許是想要履行應盡的義務，組織洲際、國際賽事，提升各成員協會足球軟硬體水平；或許是因為FIFA深感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個人英雄主義」，在國際足球乃至社會發展中，自覺承擔起更多責任；又或許只是為了能在不遠的未來，於版權、經營權、各成員協會之中更好的「斂財」。
國際足聯還在財報中發布了2023-2026周期預算，並闡述了該周期內110億美元預期收入以及109億預期支出的構成。
預期收入大幅增長的信心從何而來？FIFA給出的財報顯示，增幅是由於電視轉播權（增加9.64億美元）、營銷權（增加9.27億美元）、招待權及門票銷售（增加25.89億美元）等收入增加的結果。
招待權及門票收入將在該周期內達到創紀錄的30.97億美元。2026年改制後美、墨、加聯合承辦的世界盃和女子足球財務戰略，將是國際足聯下一周期獲取巨額利潤的依仗。48支球隊、三國16個承辦城市、更多比賽場次，史無前例的規模將大幅提高機酒、商務成本。同時，國際足聯在卡達世界盃周期改變了酒店外包的服務模式，酒店、門票兩手抓，球迷們的錢包也要「心甘情願」被收割了。
曾經深陷醜聞的國際足聯，挽回聲譽的步伐的確紮實有力，但這並不意味著FIFA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不斷膨脹的版權、經營權價格、門票收入，終歸會有停滯的一天。蛋糕越做越大的同時，利益分配者也將變得愈發如履薄冰。為足球發展「鞠躬盡瘁」的國際足聯，恐怕並不願「死而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