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丨許雯 圖據受訪學校
前幾天，我們跟大家聊到，隨著這幾年「五大學科競賽」愈發受到關注，不少頂尖高中都在進行相關的布局。（詳情戳：最高開到百萬年薪，頂尖高中為啥都在搶這類教師）
從當時採訪的情況來看，不少地方為了競賽能夠儘快出成績，在師資這塊的投入堪稱大手筆，比如浙江，一些縣裡的學校甚至都開出了百萬年薪的薪酬來吸引人才。
甚至還有一些地方，除了高薪，還在招聘里明確提及可以為競賽教練提供住房。
對此，有業內人士表示，用高薪吸引優秀的競賽教練，這本身並無任何問題，畢竟要想打造優秀的團隊，該投入的就得投入。但是，從競賽本身的規律來說，「單靠重金是『砸』不出成績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年的五大學科競賽中，四川全省的整體成績力壓湖南、江蘇等傳統強省，成功挺進了全國第二。因此，要說經驗，四川的這些高中算得上樣板之一。那麼，對於一所中學而言，如果要想在競賽領域出成績，除了重金吸引老師，還應該具備哪些基礎條件？那些已經在競賽中取得了不錯成績的名校們，又有著哪些共通之處？
近日，記者走進競賽成績在全省位居第二的成都外國語學校（以下簡稱「成外」），就五大學科競賽的打造，對話了中國數學奧林匹克高級教練、校長龔智發。
中國數學奧林匹克高級教練、成都外國語學校校長龔智發
競賽教練的薪酬高，在業界算得上是公開的秘密。在採訪中，曾有業界人士告訴記者，除了本身的高薪，如果所教學生入選省隊、國家集訓隊以及在國際賽事上獲獎，競賽教練都是有獎金的，至於多少，每個學校的標準不一。
這一點，龔智發並不否認，但同時提到，僅從成外來說，教練們的高薪與外界所理解的還是存在差異。
就成外而言，具體來說，學校競賽教練的薪資主要由三部分構成，即競賽輔導學生工作，日常教學工作以及獎金。其中，個別競賽教練能勝任班主任工作，那麼薪酬自然會再高一個台階。
龔智發特別強調，除了看到高薪，還要看到高薪背後的付出。「競賽教練很辛苦，有時為了破解一道難題，可能就會花費上很長的時間，在日常教學中，教練們還需要不斷地拓展自己的題庫，部分（教練）還需要做日常的帶班教學工作等，所以從多勞多得的角度來說，競賽教練付出了很多，薪資高也是理所應當。再者，如果他們所帶的學生能夠在賽事中拿到獎牌，那麼學校也會給予相應的獎金，但不論怎樣核算，（就成外來說）年薪百萬是達不到的。」
龔智發談到，這也算是多年來，學校和競賽教練們在認知上的一個趨同點——高薪一定不是這個崗位的全部。「我們不希望老師只是衝著高薪來應聘這個崗位，而是應該充分認識到五大學科競賽對於學生、對於教育的特別意義所在。那就是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
在競賽教練的招聘上，成外也有自己的一套評判體系。
本科學歷被視為「拍門磚」，其次要看應聘者自身的成長和經歷是否與競賽有關，至於是不是師範生，這並不是硬性指標。
此外，想要應聘為學校的競賽教練，成外還要求應聘者得具備常規學科教學能力，如果應聘者能具備當班主任的能力，那麼這將成為他的加分項，「競賽生不能只是會做題，其思想品德、家國情懷的教育也不能打折……歸根結底，拔尖創新人才的培養本質是培養報效祖國的棟樑之才，而不是僅僅停留在個人升學層面上。」
龔智發舉到一個例子。在此前的招聘中，一位應聘者曾因一本筆記本獲得成外青睞，「這位老師在學生時代從未接觸過競賽，卻在後續教學中對競賽有了濃厚興趣，加之個人喜歡突破和鑽研，於是就總結了一套競賽筆記……就是這本筆記，成功打動了學校，所以我們錄用了這位教師……之所以舉到這位老師的例子，是希望大家都能有一個共識：競賽不是學生的升學工具，更不是老師的賺錢工具，而是一份值得去熱愛的事業。」
如果追溯淵源，競賽在國內興起的早期，只要入選省隊，學生就能拿到保送資格。
後來，儘管相關錄取政策做了調整，但是，如果入選國家集訓隊，就有保送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的資格。這與高考單純拼裸分相比的話，其含金量顯而易見。
並且，即便未能拿到保送資格，只要能在國決中取得金牌、銀牌，學生也可以拿到眾多一流高校的優惠政策。因此，競賽不但受到眾多學生和家長的青睞，也得到了越來越多高中的重視。
對此，龔智發有些喜憂參半。
喜的理由很簡單，競賽能被大家所認可，意味著普及的範圍廣，從選苗子的角度而言，能夠覆蓋到更多有天賦且熱愛奧賽的學生。
那為何也憂呢？也跟競賽的日益普及有關。「競賽成了抵達一流高校的『硬通貨』，也由此滋生了功利性……五大學科競賽是為了培養和選拔拔尖創新人才設立，但有些地方現在已經有了趕鴨子上架的趨勢，把競賽當成了直通名校的快車。」
拋開校長的身份，龔智發也是中國數學奧林匹克高級教練，對於競賽，他再熟悉不過了。
對於無數盯著競賽蠢蠢欲動的心，他特別強調，在看到競賽含金量高的同時，還應認清一個現實——能從眾多頂尖高中脫穎而出，走到國決賽事中的學生已是佼佼者，最終拿到清北保送資格甚至問鼎國際奧賽的學生更是鳳毛麟角，在競賽這條路上，更多的學生是黯然退場，重返高考路。「5%的學生才適合走競賽，這並不是一句玩笑話，」在龔智發看來，選擇競賽首先要摒棄功利化思想，更要放棄「強行上架」的想法，「這不是逼得出（成績）來的」。
那麼怎樣的學生適合走競賽路？龔智發總結了競賽生具備的特質，包括聰明、熱愛、心理和身體素質好、意志力和抗挫能力強等。
聰明，說到底就是走競賽的學生多少得有點天賦，熱愛則像是風向標，能讓他們在漫長的探索中充滿源源不斷的動力，至於另外幾個特質，也不難理解——競賽涉及的內容遠超中學所學，難度也不言而喻，有時一道題耗上一兩天甚至更久時間來突破都是常態，所以意志力和抗挫能力強也是必備的心理素質。
前面提到，四川在2022年整體競賽成績排在了全國第二，而成外入選國家集訓隊的人數又是位居四川省第2位，在頂尖高中雲集的全國榜單中，成外也是位居全國第12位。
成外競賽獲獎（部分）
有一種統計規律認為，現在在競賽這塊出了成績的學校，都是布局較早的學校，但龔智發表示，這一點，無法套用到成外身上。
從時間線來看，成外並不是省內布局競賽最早的學校，學校學生特長發展中心成立於2015年，也是從那時開始，才有了更為系統的培養，「應該說，在前期的發展中，學校是在有了一定的積澱後，才決定在競賽這條路上邁出第一步。」龔智發說。
就具體培養路徑而言，學校每年會在新入學的高一年級單獨為競賽生設置2個行政班。同時，根據學科特點，將物理和數學劃分為1個行政班，化學、生物、信息學劃分為1個行政班。
此後，在高一結束後，原有的2個競賽行政班隨著一些學生的退出，會逐步合併為1個行政班。
龔智發表示，2個競賽行政班濃縮為1個行政班，是正常現象，家長和學生都要以平常心去看待，不能簡單認為是「被淘汰了」。
從學生的發展而言，在嘗試後如果發現自己不適合走競賽這條路，選擇及時退出也是明智之舉，畢竟，競賽不是僅有努力和勤奮就能有收穫的路徑，「也不是唯一的成才路徑」。
這也是學校為何要求競賽教練也必須具備基礎學科教學能力的原因，「最好還有帶行政班的能力，既能讓適合走競賽的學生走得更遠，也能讓退出的學生能夠全身而退，走穩其他的升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