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冷戰的寒風正在北極圈上空呼嘯

rdcy人大重陽 發佈 2024-03-19T00:26:37.362571+00:00

1996年,毗鄰北極圈邊緣的8個國家——加拿大、丹麥、芬蘭、冰島、挪威、俄羅斯、瑞典、美國組成了北極理事會。

本文作者維傑·普拉薩德(Vijay Prashad)系三大洲社會研究所執行董事、Globetrotter的首席記者、LeftWord Books主編,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外籍高級研究員。本文轉自「三大洲通訊社」微信公眾號。

親愛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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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毗鄰北極圈邊緣的8個國家——加拿大、丹麥、芬蘭、冰島、挪威、俄羅斯、瑞典、美國組成了北極理事會。這一進程始於1989年,當時芬蘭邀請其他國家商討北極環境。芬蘭的倡議產生了1991年的《羅瓦涅米宣言》(Rovaniemi Declaration),該宣言確立了理事會的前身《北極環境保護戰略》(Arctic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Strategy)。

當時這些國家政府的主要關切是「全球污染及相應的環境威脅」對於北極生態系統的破壞。當時對北極冰蓋融化的規模和後果知之甚少,後來2006年張向東、約翰·沃爾什等科學家的研究、2007年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的第四次評估報告使得關於該風險的共識得以加強。北極理事會後來擴展了其職責,包括就該地區氣候變化和發展開展調查。

時間再近些,2021年在冰島雷克雅未克北極理事會部長會議上,俄羅斯接棒成為該組織為期兩年的輪值主席。然而,2022年3月3日,就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一周後,理事會其他成員國開始抵制會議,抗議莫斯科參與該理事會。2022年6月,該七國一致同意「有限地恢復北極理事會中不涉及俄羅斯聯邦的事務」。這其實意味著理事會的未來面臨風險。

《惡靈,退散》安德烈亞斯·阿拉里斯托(薩米)作於1976年

然而,北極圈的地緣政治緊張並非始於去年,而是已經發酵了十年有餘。該八國一直在爭奪對該地區的控制權——不是為了阻止氣候變化危險,而是為了利用北極圈2100萬平方公里上的礦物、金屬、化石燃料等的龐大礦藏。據估計,該地區擁有全世界22%的未發現石油和天然氣(但在北極的開採成本仍相當高昂)。更有厚利可圖的是稀土礦產的開採(比如用於電容器、電動汽車的釹鐵硼和用於磁鐵、雷射器的鋱),這些礦物在北極(從格陵蘭的科瓦內灣到俄羅斯的科拉半島再到加拿大地盾)的總估價超過一萬億美元。北極理事會各成員國正展開角逐,意欲控制這些至今仍鎖於融冰之下的寶貴資源。

由於北極圈一半以上由公海水域和該八國的大陸架(指延伸進淺水海域的陸地)組成,北極的管理主要依照由168個締約方批准的《聯合國海洋法公約》(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he Sea)。根據該公約,沿海國的主權範圍延至其領海,即從該國海岸的大潮低潮線起12海里(約22公里)以內的海域。沿海國還對大潮低潮線起200海里(約370公里)以內的海域享有「經濟專屬權」,很多資源就位於這個區域。因此,北極的資源開發主要在北極理事會成員國的領域,大多不屬於多邊控制。然而,海洋法公約也限制了單個國家的管轄範圍,表明深海床是人類的「共同財產」,其勘探開發「應從人類整體利益出發,與國家的具體地理位置無關。」

為執行海洋法公約,聯合國組建了國際海底管理局(International Seabed Authority)。管理局總部位於牙買加金斯敦,其法律技術委員會正在制定一項採礦法規,以管理國際海底區域的勘探開發。值得注意的是,該委員會五分之一的成員來自礦業公司。儘管1959年《南極條約》(Antarctic Treaty)有力禁止了在南極採礦,但暫緩全球(甚至在北極)海底採礦的可能性為零;偏向礦業公司的採礦法規不但會造成開採量增加,而且會使大國間的競爭加劇、衝突風險加大。這種競爭已經使得美國為首的北約國家和中俄等國之間的新冷戰加劇,也導致了北極圈迅速軍事化。

北極理事會各成員已在北極邊緣地帶建起了軍事基地,在2007年俄羅斯科學家在北極點以下4302米的北冰洋海底象徵性地插上了鈦合金的俄羅斯國旗後,各國加速爭奪對該地區的主導權。帶領這次地理探險的俄羅斯探險家阿圖爾·奇林羅夫表示,他的動力是科學和對氣候變化的擔憂,認為「保護北極必須用行動而不是用語言」。儘管如此,俄羅斯這次地質考察仍被有關國家當作在該地區擴大軍事化的藉口。美國早在幾十年前就在北極圈深處建立了一處軍事設施,即格陵蘭島的圖勒空軍基地,這是1950年代美國在丹麥(即格陵蘭的殖民宗主國)加入北約後建立的基地。其他北冰洋沿海國家的軍事力量也橫跨了北極冰雪,近年來更是有所增長。比如,加拿大正在努納武特地區巴芬島建設納尼西維克海軍設施,計劃於2023年運營。與此同時,最近十年,俄羅斯對亞歷山德拉島的納古爾斯科耶空軍基地和科特爾尼島的特姆普空軍基地進行了擴建改造。

《牛背上》西夫采夫·埃雷·塞梅諾維奇(前蘇聯)作於1963年

北極理事會是促進該地區國家間交流的少數多邊機構之一。如今,其中七個國家卻決定不再參與,其中五個國家(加拿大、丹麥、冰島、挪威、美國)本已是北約的成員,另外兩個(芬蘭、瑞典)加入北約的進程正在提速。北約逐漸取代北極理事會成為該地區的決策機構,而運營總部就是北約位於挪威的「寒區作戰卓越中心」(Centre of Excellence for Cold Weather Operations)。2006年以來,該中心組織北約盟國和合作夥伴在北極舉行兩年一次的代號「酷寒反應」(Cold Response)軍事演習。

2019年5月,時任美國國務卿的蓬佩奧參加在芬蘭羅瓦涅米召開的北極理事會會議,指責中國對北極環境破壞負有責任。儘管中國發起了「冰上絲綢之路」計劃,但並無實際證據表明中國在北極海洋通道上起到了有害作用。這一針對中國的敵意言論以及對俄羅斯在北極作用的類似態度屬於一種將新冷戰合理化的思想鬥爭。蓬佩奧作此言論後不到一個月,美國國防部就發布了2019年《北極戰略》(Arctic Strategy),其重點是「限制中俄將該地區用作競爭通道的能力」,而美國空軍2020年的《北極戰略》(Arctic Strategy)又重申了這一立場。

《唱啊唱啊一起唱歌啊》佩爾·埃諾克松(薩米)作於2008至2010年

2022年10月,雷克雅未克主辦了一年一度的北極圈論壇,除俄羅斯以外的大國全部出席。冰島前總統、曾於2016年陷入「巴拿馬文件」(Panama Papers)腐敗醜聞的奧拉維爾·拉格納·格里姆松主持了北約軍事委員會主席、荷蘭海軍上將羅伯·鮑爾所做的主旨演講。鮑爾表示,北約必須加強在北極的軍事力量,以抗衡俄羅斯還有中國。他稱後者是「又一個與我們的價值觀不同、損害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的政權」。鮑爾上將說,中國的冰上絲綢之路不過是一個擋箭牌,藉此使中國「海軍部隊能更為迅速地從太平洋移動到大西洋,其潛艇可潛伏在北冰洋。」

在會議討論階段,中國駐冰島大使何儒龍站起來對這位北約將軍說:「您的演講和言論充滿了傲慢及臆想。北極地區是高度合作和低度對抗的地區……在氣候變化方面,北極扮演著重要角色……每個國家都應該參與這個進程。」他接著說,不應該將中國「從這種合作中單獨排除」。何大使發言後,在大廳里低沉的笑聲中,格里姆松結束了該環節。

《遊行去》瑪麗亞·彼得羅夫娜·維尤切伊斯卡婭(前蘇聯)作於1932-1933年

缺席大部分討論的是生活在北極的原住民社群:美國的阿留申人和尤皮克人;加拿大、格陵蘭、美國的因紐特人;俄羅斯的楚科奇人、埃文克人、漢特人、涅涅茨人、薩哈人;芬蘭、挪威、俄羅斯、瑞典的薩米人。雖然這些原住民在北極理事會有六個代表機構:阿留申人國際協會、北極阿薩巴斯卡委員會、哥威迅國際委員會、因紐特人北極圈委員會、俄羅斯北方土著人民協會、薩米委員會等,但他們的聲音在激化的衝突之中被進一步壓抑了。

這種對原住民呼聲的壓抑讓我想到薩米人的傑出藝術家尼爾斯-阿斯拉克·瓦爾凱帕伊(1943–2001年),他的詩如風聲般振聾發聵:

你是否聽到生命之聲

在奔騰的河流里

在咆哮的狂風裡

我想說的只有這個

只有這個


熱忱的,

Vij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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