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戰史上最好的衍生劇《安多》,一部獻給普通人的革命史詩

蹦迪班長 發佈 2024-03-25T07:06:21.793640+00:00

最樂觀的星戰愛好者恐怕也不能否認,《安多》問世之前,星戰系列作正處於尷尬期。圍繞著天行者家族這條主線,達斯·米奇擼起袖子大幹了一場,先是星球大戰的新三部曲延續了天行者家族的內部倫理紛爭,舅舅、外甥、爺爺你方唱罷我登場,最後天行者和帕爾帕丁兩家人恨不得聯姻——後又有《妹夫》和《師父》兩部一線明星主演的重點角色電影、電視劇。

最樂觀的星戰愛好者恐怕也不能否認,《安多》問世之前,星戰系列作正處於尷尬期。



自打被迪士尼收購以來,盧卡斯時代長期以來的無序被終結了,星戰的世界觀被嚴格地鎖定在官方可控的範圍之內,無論層出不窮的66號令倖存者,還是那些奇怪的生體裝甲三體人,都被框死在了傳奇宇宙。


雖然失去了一些可能性,但有迪士尼龐大的資源供給支撐,星戰似乎走在一條通往下一個MCU(漫威電影宇宙)的高速路上。


然而之後幾年的發展證明,這個系列並沒有像迪士尼最初預想的一樣,沿著MCU的成功路徑高奏凱歌,而是走上了一條詭異的盤山道。


圍繞著天行者家族這條主線,達斯·米奇擼起袖子大幹了一場,先是星球大戰的新三部曲延續了天行者家族的內部倫理紛爭,舅舅、外甥、爺爺你方唱罷我登場,最後天行者和帕爾帕丁兩家人恨不得聯姻——後又有《妹夫》(遊俠索羅)和《師父》(歐比王)兩部一線明星主演的重點角色電影、電視劇。可惜都收效甚微,最好的情況是大投資一部電視劇打了水漂,不好的情況是——正傳的口碑甚至還不如打水漂。



但就是這麼折騰,星球大戰這IP還沒涼。


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那些和天行者家沒半毛錢關係的外傳作品,《俠盜一號》、《曼達洛人》,還有EA終於幹了一會人事兒的電子遊戲《絕地:組織隕落》。



把這些作品拿在一起看,大致可以猜測迪士尼最初的運營脈絡:重點主線作品必然是爆款用來收割大人氣,主線作品之間,插入幾部外傳維持熱度,如果外傳做成小爆款,那麼就是意外收穫。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因為主線作品全部差強人意——粉絲們甚至戲稱迪士尼的種種離奇操作——例如殺死系列主角、新主角的弱智離奇身世安排等等叫"原力噁心",星球大戰在商業世界的節奏顯然轉變成了——通過外傳作品維持人氣,再出水平奇差的正傳敗人品。


經過新三部曲摧殘,正傳的公信力過低導致後續難以展開,迪士尼不可能看著星戰放涼。


從這個角度去看,開發義軍幾乎是唯一選擇。


此時此刻,《諜影重重》編劇吉爾羅伊帶著《安多》,交出了一份令(至少像我這樣的)星戰迷和電視劇觀眾足夠滿意的答卷。



對吉爾羅伊稍有了解的人大概知道,這位仁兄早年間因為《諜影重重》一鳴驚人,而後又親自執導,與喬治克魯尼合作了《麥可·克萊頓》,《諜影重重》隨後幾部也都由其操刀。


這些作品有一個共同特點,我們可以稱之為"吉爾羅伊的個人風格"——那就是對"每一個情節的發展都要做出合理的解釋",有時候寧可犧牲懸念,堪稱合理界的王者。


整部電視劇十二集,吉爾羅伊為其中五集親自撰寫劇本,奠定了本作"二戰間諜劇"的基調。



以這個思路來製作星戰,結果便是《安多》呈現的是粗糲、豐滿,充斥著為讓故事主題信服而不厭其煩填充的細節,從每一個角落的描寫入手,塑造一個栩栩如生的星球大戰"社會"。


吉爾羅伊筆下,帝國不再是盧卡斯和艾布拉姆斯時代抽象、膚淺的扁平化管理家族式經營黑幫,而是一個組織嚴密、作惡動機充分,無時不刻不在為將其機制永遠運轉下去而吞噬資源的龐大邪惡官僚政權。


而反抗軍和邊民也不是看著夕陽唱著歌,要麼被天行者拯救,要麼只好等死星過來"boom!"的背景板,而是各自面臨著真實的困境。財政問題、帝國追查、邊境年輕人的困頓,這些在過往星戰系列不曾以太多筆墨呈現的人事物,都在吉爾羅伊的短短十二集電視劇中纖毫畢現。


一部歌頌銀河帝國平民的革命史詩,也就此誕生。


2.


離開故鄉的安多,被義軍安排到了一個比家鄉更偏遠的偏遠行星,籌劃一次重要的秘密行動。


安多的前半部分故事就是圍繞這場黃金劫案展開。一幫「烏合之眾」,為了一船"金條",深入帝國統治的薄弱點,最後滿載而歸。



這個單元,我願稱之為手把手教你劫皇綱:


整個故事事無巨細地為觀眾描述了一次秘密行動如何籌劃、如何展開,過程中要照顧到哪些要素,會出現哪些意外情況,如何應對,成事兒以後的逃走路線,都被在電視劇中準確地呈現出來。



然而在這個單元,真正的精華被藏在了帝國軍官的閒談中。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哨站指揮官輕鬆地和副官聊起了帝國是如何通過一系列潤物細無聲的操作,"引導當地人民走向文明"的。



這座叫阿爾達尼的星球每隔一段時期就會穿越宇宙中的塵埃帶,當宇宙中的塵埃划過行星大氣層,就形成了規模空前的華麗流星雨。



在以放牧為生的阿爾達尼人心目中,觀賞流星雨是周期性的、有宗教意味的節慶行為。每當日子近了,星球上的人們就拖家帶口開始遠足,來到觀賞流星雨的最佳地點,就像我們星球上的人們度過每一個周期性的重大節日一樣。


而這個地點,"恰好"就在帝國哨站門前。


帝國自然是無法容忍這種"野蠻行為"的,他們一開始是例行禁止,為當地人"朝聖"製造物理和心理上的困難,接著利用當地人對帝國的厭惡,假惺惺地提供"幫助",一套組合拳下來,終於用七年時間,將朝聖人數從一萬五千減少到不到六十人。



另一邊,當帝國嚴格控制本地民俗活動的同時,又開始推行新習俗:帝國觀禮節。


這個節日類似帝國的國慶節,慶祝地點就在距離哨站不遠的工業園區。當阿爾達尼人來到園區參與活動的時候,還可以留意一下帝國提供的工作機會。



這樣鏈條就通暢了,先讓阿爾達尼人失去傳統,這些失去傳統的人很快就會被新的傳統取代,接著會變成帝國的人口紅利,成為帝國統治整個銀河系機器的一個小小的螺絲釘。


先嚴厲地禁止你,接著又允許你"有限度"地進行,你接受了這個方案,就進入了帝國對你的教化,慢慢你會覺得帝國觀禮節更方便限制更少,也就不再選擇遵循自己的傳統了。


帝國軍官們都深深懂得這裡蘊含的機巧:你給他們選擇,他們就會執著於選擇,忘記了你一開始就沒有給他們想要的東西。


而在隨後的水電站監獄單元,更展現出帝國統治術的爐火純青。


安多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準確說只是在度假村買啤酒的路上,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抓進了這座監獄。



這是一座極盡乾淨、整潔的封閉環境,犯人們進行007的高強度勞作。


獄卒們巧妙地將犯人們分類成彼此對立的群體,讓一個車間內的囚犯彼此競爭,通過獎懲分明的制度來讓犯人們完成自我管理。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為帝國完成一項大任務,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什麼。他們只需要知道做好了就有獎勵,做壞了就要受罰——實際上,完成任務的獎勵不過是每天吃到的糊糊有一點味道而已——但這就足夠把"勝利者"和"失敗者"區分開了。



這聽起來像不像某些大公司的"團建課程",通過設立一個侮辱人格的懲罰,讓參與課程的人彼此競爭,來實現所謂的"能力提升"。


只是安多中,這種競爭關係到生死、刑期。在每天"力爭上遊"的滿足感中,看到自己的刑期又減少了一天,心裡想必也是暖暖的。


直到一次意外發生,囚犯們發現,帝國從沒想過讓他們出去。所有的犯人都會在刑期結束後被轉移到另外的監獄,一直勞作到死。


當他們決定反抗時,才看到帝國暴戾外表下隱藏的恐懼與虛弱。


而基於真相達成的共識有多麼可貴,以及普通人身上彰顯的勇氣有多麼動人,也在這場銀河越獄大戲裡被彰顯得淋漓盡致。


安多所在監獄小組的組長基諾,在得知「根本逃不出去」這一真相之前,一直是恪盡職守,兢兢業業,只為了給自己和組員攢積分,早日重回正常生活——這也是大部分「犯人」的共識;



而在得知真相之後,這個此前遵從帝國一切指令的普通人,開始了蛻變。因為覺醒,這個本來就具有領袖氣質「帶頭大哥」,不再是維繫帝國監獄運轉的一員,而是成了凝聚所有囚犯,重塑「只有逃出去才能活下去」這個全新共識的關鍵人物。


這便揭示了真相之於革命的重要性:


謊言滋生的共識,帶來的是順從與苟活,鞏固的是壓迫人的秩序;而基於真相的共識,則會喚醒普通人身上的勇氣,繼而讓反抗發生、衝破枷鎖。


不會游泳,明知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的「帶頭大哥」,依然選擇吶喊出了一段囚犯版的「自由宣言」,其中就包括那一句震徹整個帝國監獄的「One way out」;



以及深知生存機會渺茫,但堅定地告訴安多「人們必須知道真相」的路人獄友梅爾什;



他們最終選擇反抗的目的都已不再是為了自己活著,而是在得知真相後,終於不再壓抑心底那未滅的正義感,繼而煥發出人類身上最可貴的品質——勇敢。



在正傳中「無名」的這幾位小人物,成了《安多》中最為動人的存在。對於英雄人物的成長,他們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革命的火種,也正是在這一個個變得勇敢的普通人身上得以燃燒,最終燎原至整個銀河。



因為《安多》,銀河系革命史詩的動人篇章,也就此落到了這些普通人身上。


3.


在過往的星戰作品中,帝國的形象多數片面且抽象。


他們在電影和動畫中通常有一群愚蠢的將軍,帶領一群愚蠢的大頭兵橫行鄉里,大多數時候這些人愚蠢又無能,但他們生氣起來,就會炸爆一整個行星。


到了前傳三部曲,帝國的形象變得有點豐滿了,人們可以知道這個腐朽的帝國自一個腐朽的共和國而來,公序良俗的腐壞最終讓人們投入了皇帝帕爾帕丁的懷抱,而這一切都是西斯處心積慮的陰謀,而西斯陰謀最重要的一環是——以後代為軟肋去威脅一個據說是彌賽亞的絕地武士——然後他們就成功了。



到了新三部曲……什麼新三部曲?


到了《安多》,吉爾羅伊不吝惜筆墨地對帝國統治的上下層進行了精細的描寫。


上到帝安局內部的kpi、官員之間的勾心鬥角互相傾軋、領導利用下屬內鬥保住自身權位;中層有軍官為一紙調令絞盡腦汁討好上級;下層則是處心積慮尋找帝國國民的軟肋,只為一個實現自身價值、"以求更好地為人民服務"的機會。



一個血肉豐滿的帝國便被構築出來——帝國從抽象的臉譜式壞人形象轉變為了更加具體的人和政策的集合體——它甚至還像第三帝國一樣保持了一個議會。



於是我們終於清晰地看到,帝國是一個為了完成西斯邪惡目標而存在、又為了持久存在而持續作惡的、空前龐大的現代官僚機器。當我看到帝國統計局巨大的辦公場所內,數以萬計的員工埋頭計算時,胸口登時一悶。



可以說,安多完整地展現了帝國為什麼存在,也完整地展現了帝國毀滅的原因。


帝國不是一個抽象的邪惡概念,它深深紮根在帝國國民的生活之中,成為了人們努力的目標,進入體製成了穩定、安全的象徵。



你看安多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街溜子,只要有點小錢馬上就去三亞旅遊了。


而西爾卡姆作為西斯光芒照耀下的後浪就努力太多了,因為他明白只要順從帝國、進入體制,為這個政權添磚加瓦,就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雖然也僅僅是生活在帝都筒子樓里不愁吃穿,但總比出門買瓶啤酒就被拉走判無期丟進工廠007好得多。



在全帝國官員們不懈的努力下,帝國毀滅齒輪也因此開始轉動。


像帝國這樣以"安全"為名義,對全體國民進行監視和控制的超級統治機器,想維持其存在本身就要消耗巨大資源。為了得到維持其存在的資源,必不可少的一環就是把手伸進人民的褲兜里,把需要不需要的錢全部掏出來。



想要掏出來,就需要人民的順從,而要順從,就要繼續維持高壓統治。這種統治的一個要點是,不能讓被你統治的人舒服,要讓他們疲憊、惶惶不可終日,因為他們一旦舒服,就會持續地積蓄力量,有力量就有勇氣,最終導致帝國的手伸不進大家的褲兜。


但導致統治終結的情況往往是,政權對被統治者的恐懼與日俱增,他們懼怕人民的反抗,所以加倍壓迫,以至於大家太過於不舒服,只好揭竿而起。


在這種反動統治中,中下層官員的不作為,往往是一種維持統治的必要行為。


帝國鐵拳砸過來,地方官員沒有貫徹到底,讓拳頭的力量減弱了,石頭和雞蛋相安無事,大家就能苟延殘喘下去。



偏遠小鎮的治安官本就是這麼個閒差,混一個有錢拿事兒不多,可以睜一眼閉一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摸魚生活,恰巧成為了帝國和國民之間的潤滑劑。


這時候,偏偏來了一位年輕有為的西爾卡姆,為逮捕一個敢於挑戰帝國權威的犯罪分子做出了卓絕的貢獻。


如果西爾卡姆知道帝國的最終結局,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麼努力。



只是我們至少知道,要是西爾卡姆眼裡容下了沙子,凱恩也不是那麼想證明自己,安多能被網開一面,變成一個普通的地方惡霸,他就不會被反抗軍招攬,也就不會在五年後組織俠盜一號小隊,死星的重要情報就不會泄露,被一炮炸爛的就不會是死星,而是盧克天行者和阿克巴將軍,甚至安多本人,還能像赫特人賈巴一樣,作為地頭蛇為帝國出份力;而安多的母親也可以在兒子的陪伴下頤養天年,她的遺言就不會成為點燃全銀河系人民怒火的火種,反抗軍得不到有力的支持,皇帝的國家還會長治久安。


從這個角度講,正是這種"為了使帝國變得更好"的不懈努力,成了毀滅他們寄生體制的導火索。


能夠被如此細小的失誤引發的蝴蝶效應引向毀滅,也昭示了這樣的一個帝國空前強大,但同時也是脆弱的。


整個帝國一體兩面,一面是色厲內荏,一面是虛弱敏感。


前文提到的水庫監獄,獄卒人數少得可憐;那個揚聲器里低沉恐怖聲音的主人,嗓音又尖又利;大頭兵們不滿自己的待遇,地方人民對帝國統治恨之入骨;雷達和密探也無法輻射的角落,反抗軍蠢蠢欲動。



帝國就像一個即將爆炸的高壓鍋。


正因如此,他們才需要"雷霆手段"來震懾帝國國民。


4.


反抗軍的一部分人也發現,要讓帝國滅亡,必先使它瘋狂。


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陰影存在,安多同樣提供了一個立體的、不是完全光明的義軍形象。


同時也是星戰史上最複雜的義軍形象。



義軍不再是正傳中除天行者家族的親朋好友之外全部低效混亂、只會在危機時刻大喊救命、天行者出手解決危機後再為他打call的粉絲團,而是一個為了目標不懈努力、不惜弄髒自己雙手、又深知何謂底線的地下組織。


這又引出了整部作品中最為突出的一個主題,反抗和代價。


支持義軍的議員為了打通關節,不得不捲入骯髒的內線交易;當義軍臥底希望為了妻兒安全退出時,得到的回應是——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義軍對不安定因素安多的初步處理決定是秘密處決;而全劇英明神武的老地下工作者盧森宛如黑暗原力化身,雖然追求正義,但卻時刻遊走在道德底線的邊界。



這些描寫無不在反覆強調反抗與代價的密切聯繫。而帝國愈發強力的壓迫——例如買啤酒判無期——則告訴你,反抗意味著你很難重返"正常生活",但不反抗就沒有"正常生活"。


劇中通過角色的言論、行為反覆強調,要反抗,就必須要做出犧牲。


但又處處強調,不可輕言犧牲他者。


安多在越獄過程中身先士卒,盧森也可以為了任務孤身犯險。而當面對友軍遇險,通風報信將導致內線暴露滿盤皆屬的艱難抉擇時,卻無語凝噎。


這就讓人想起了最近非常火爆的某科幻電影。


"五十歲以上出列!"之乾脆利落,簡直是衝著"成為你的童年記憶"去的,好似99年春晚那句味道極其相似的台詞。


可我看到這一幕時,想到的只有二十年前,在說出那句台詞的演員的家鄉,聽著家門外凜冽寒風為明天吃什麼發愁的下崗工人。


很遺憾,我的父母也在其中。


人們執著於討論究竟那部電影情節設計是否合理時恐怕已經忘了,原作小說一開始就講,那是"剎車時代"幾十年後的故事,在此之前,"全人類統一起來",使地球自轉停止,剎車之後海平面上升、城市荒廢。


至於為了剎車而死去的幾十億人,原作一筆帶過,電影語焉不詳。


說白了,這是一場拉上全人類的豪賭,其中絕大多數人還沒有權力不同意。


你我都知道,相比在加速時代為了爭一口惡氣腦漿子都楔出來的專家和領導們的後代們,我們更可能是早在故事開始之前就被犧牲掉的那絕大部分——當然,如果你有自己絕不會成為被犧牲掉的那一部分的自信,就當我沒說。


有人會說「如果那些人不犧牲,人類就滅亡了呀!」——可是那些被選中活下來的人滅不滅亡,和就要被迫死去的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在那部電影中,這種冷血被影像化成了少數人甘願犧牲的熱血沸騰。


不論創作者的初衷如何,他們在故事設定與表現形式上,都對正義化、崇高化的「犧牲美學」上做足了肉眼可見的文章。而且,這「讓人忘記自己沒地兒住」的熱血一幕,對於把犧牲進行崇高化、正義化這件事的作用,銀河帝國以及類似組織的上位者們是樂見其成的。


首先,在源頭上,不可抗的天災設定,不僅可以讓享受犧牲好處的決策者們不必背負道德壓力,更可以避免觀眾做不必要的聯想:真實歷史中上演過的大規模犧牲,多半因人為的決策而引發,而非自然災害。繼而,觀眾也就不會做出警惕野心家,警惕權力膨脹之類的多餘思考了。



再看表現形式本身,堅定的自我犧牲口號,加上激昂的背景音樂,把本是殘酷的犧牲場景灌滿了感動,大多數觀眾高呼「燃哭了」。於是,「是否必要」「能否避免」之類的辯證思考,也就沒有多少存在的空間了。


所以,兩部同樣涉及犧牲的文藝作品,對犧牲的本質展現卻是如此不同。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面對友軍受難的一幕,盧森與索·格雷拉不得不被動面對艱難抉擇時,空氣霎時凝固。


索繃緊全身肌肉無奈地吐出 "For the greater good"時,盧森只是淡淡地回應一句"Call it what you will"。


"隨你怎麼說。"


這是整部電視劇氣氛最為凝重的時刻。


隨你怎麼說,這都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哪怕它"為了更偉大的事業"。



這裡引發觀眾獨立思考,同時拒絕將犧牲崇高化的意味非常明顯。折射出吉爾羅伊對犧牲的看法:"即使犧牲必然發生,也應該避免認為犧牲是一種必要手段"。


這不是告訴你該不該做出犧牲,而是在說犧牲發生後不能美化犧牲。不是擁有了崇高的動機之後就可以忽視被犧牲掉的人,決策者與受益者就可以不必背負道德壓力,更不能當那些被犧牲的人感到不滿時,他們卻再來一句:「你還想怎樣?」


文明的前進要依靠的是智慧和良知,是面對暴力的勇氣,而不是犧牲他者保存自己的"大方"。


我生活中遇到的很多人會混淆無法避免和必要的關係,用迫不得已作為理由來讓弱者犧牲哺育強者。


「這樣強者才能為你代言呀。「他們說。


然而獅子從來不是羚羊的頭領,歷史上每當強者擁有對弱者的生殺大權時,無一例外地選擇了吃干抹淨。人類文明也從來不是在保存一部分和犧牲一部分的選擇中前進的,恰恰相反,所謂的正義,往往就是為了弱者不必犧牲而做出的不懈努力。


當一部分人決定犧牲掉另一部分人並決定使用暴力時,另一部分人的反抗才是激勵我們走到今天的基礎;而那一部分決定犧牲別人而自身毫髮無傷的人,曾經披著無數華麗的外衣,卻都化作了歷史的塵埃。



故事的結尾,原準備對安多守株待兔的帝安局探員被憤怒的民眾淹沒,安多和朋友們飛往宇宙,一切好像天翻地覆。


另一方面,帝國依舊存在,死星建造進展迅速,局勢愈發緊張,盧森也不得不收掉作為義軍交通站的帝都古董店,一切好像又沒有發生什麼改變。


但距離那個光明到來的日子,只剩九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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