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子（心理諮詢師）
編輯：何欣洋
來源：婚姻與家庭雜誌
01
曖昧，讓她徹底崩潰
「我心目中完美的婚姻，還有丈夫美好的形象，在那一瞬間全都消失殆盡。他髒了，讓我噁心。」
桌子另一端的丈夫李想低下頭沉默不語，面對妻子的指控，他不知如何解釋。
崔瑩在一所學校當班主任，李想是公務員，一兒一女已經上大學。他們是青梅竹馬，讀中學時住在一個小區，既是鄰居又是同學，見證了彼此的青蔥歲月。40多歲的他們結婚20年沒發生過大矛盾，過得和和美美，他們的父母都覺得自己的孩子找對了人。
沒想到，這樣一個完美的婚姻，闖過了貧窮、忙碌和慌亂，居然在家庭負擔最小的時候面臨分崩離析。
9個月前，李想被派到外地掛職。雖然極度不舍，但為了支持丈夫的事業，崔瑩還是支持他。同時，她也給丈夫立下規矩：他每天至少要給她打3次視頻電話，並在微信上保持聯繫，不得超過兩小時不回話。認識這麼多年，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長時間，崔瑩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與丈夫維繫感情。
然而，崔瑩在一次去丈夫的住處探望時，發現了一個秘密：李想晚上有時會和一個女同事曖昧聊天，其中還穿插各種黃段子，有些內容不堪入目。
好像一個晴天霹靂在崔瑩頭上炸裂開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平時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與她恩愛有加的丈夫還會有這一面！
李想懇求崔瑩的原諒，他說自己絕對沒有其他出軌舉動，他們只是聊得有些曖昧而已。崔瑩悲憤地反問：「那如果我沒有發現，再過一段時間，你們是不是就搞到一起了？」李想嘆了一口氣，沒有回答。
「這不就是默認了嗎？」那天晚上，崔瑩心碎不已。接下來近半個月的時間裡，她日日以淚洗面。只要一想到聊天記錄里的那些字詞，她的心就如撕裂般疼痛。
李想也為自己的輕浮陷入深深的自責，那段時間，他小心翼翼地討好妻子，甚至一天打四五個電話噓寒問暖。但他越這樣，崔瑩越覺得他心裡有鬼。之後的幾個月，她開始不斷地折磨自己、折磨丈夫。
丈夫打電話多了，她懷疑他做壞事心虛；丈夫打電話少了，她覺得他變心出軌了；偶爾心情不好了，她就逼丈夫認錯、道歉，還要求他當著自己的面完全刪除女同事的聯繫方式。李想一一照做，她還是不甘心地問：「你們畢竟還在一個單位，以後見面你能保證不再和她說話嗎？」
9個月的逼問與折磨終於讓愧疚的李想再也頂不住了，他連續兩天沒理崔瑩，然後寄去一份離婚協議書。
這讓崔瑩又一次如遭五雷轟頂，就算離婚也是她這個受害者提，他有什麼資格提離婚？崔瑩哭著簽了協議書，然後抓起床頭的安眠藥大把塞進嘴裡……
02
婚姻，到底問題何在
醒來的崔瑩已經在醫院裡，李想也趕了過去，看著她洗了胃。吵歸吵鬧歸鬧，但幾十年的感情豈能說斷就斷？他們早已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
可不離婚又該如何？彼此間的信任已經崩塌，不舍與糾結讓他們瀕臨崩潰。
李想通過民政部門的熟人找到我諮詢：「崔瑩出院後跟我一起提交了離婚申請，現在我們處於離婚冷靜期。但我想挽回一下，不知道是否還有希望？」
在我的鼓勵下，李想與崔瑩一同來到諮詢室，坐在兩張相隔很遠的椅子上。
崔瑩先是抱怨，然後說著說著就哭了。她說這些年來幾乎為這個家付出了全部，李想身處低谷時，是自己不顧家人的反對支持他、幫助他，才讓他重新奮發，如今身居要職。李想一心搞事業，她任勞任怨地帶孩子、侍候公婆，結果丈夫不但不感恩，還做出這樣噁心的事情來。
在這個過程中，李想抓著頭髮沉默不語。等崔瑩講完，他低聲說：「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呢？我可以向天發誓，除了聊天，我什麼都沒做。就好像和異性在酒桌上說幾句黃段子一樣，我要怎麼懺悔，你才能原諒我？」
我觀察著這對夫妻的互動模式，然後讓他們各拿一張紙，寫下自己眼中的婚姻和愛情應該是什麼樣的。
崔瑩寫了幾個關鍵詞：永遠忠貞、全心全意、生死不離、浪漫美好。「我們這一代人是讀著瓊瑤的愛情小說長大的。我嚮往的婚姻和愛情，就是眼裡只有對方，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偏移。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秘密，互相坦誠。」
李想寫了幾個關鍵詞：踏實負責、互相包容、尊重對方。「我認為婚姻中的兩個人要互相尊重，踏踏實實。養育兒女，相伴到老。」
看著這兩張字條，我引導崔瑩和李想一起思考：「你們在一起生活了20多年，但對婚姻和愛情的認知是不是有些差別？這些差別，你們看到了嗎？」
崔瑩不解地問：「難道我這種眼裡不容沙子的心態錯了嗎？」我笑著答：「這不是錯誤，但是會讓你很難受。」
我引導崔瑩去看她的原生家庭。崔瑩的母親是個在婚姻中過度付出的人，她總是在抱怨自己辛苦，同時期待丈夫給予相同的回報。得不到，就埋怨、哭泣，跟孩子們傾訴。
長大後，崔瑩完美複製了母親的模式，一直以賢妻良母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她主動為丈夫、家庭、兒女兢兢業業地付出，好像唯獨忘了自己。她以為這樣的付出能讓丈夫死心塌地地愛自己，卻發現自己付出越多，心裡越不平衡，甚至內心深處還有個委屈的聲音一直在吶喊：「我要你們同等地回報我！」
「想要完美婚姻固然沒錯，但這裡面是否也包含著你對自己的苛求？你不能原諒丈夫，是不是潛意識裡也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度付出呢？當『愛』濃度過大，你會喪失自己，對方也會被壓得喘不過氣。」
03
信任，看到彼此存在
我與李想細細剖析他與同事曖昧的原因。李想說，那位女同事其實並不漂亮，跟她聊天時也沒什麼心動的感覺，更多的是一种放松和得意。
女同事想升遷，所以要接近他獲取資源，言語間極盡阿諛之能事，他感覺自己的男性自尊被滿足了。李想說，他雖然深愛崔瑩，但也被這愛里的壓力困擾著。崔瑩總讓他感覺自己有愧於她，照顧起來也累。
一旁的崔瑩在小聲抽泣，我繼續問李想：「你的妻子曾經、現在、未來都一直會是你最愛的人嗎？」李想咬著嘴唇肯定地說：「是的！我願意一直守著她、愛護她、包容她，所有的錢都給她花。這就是我心中的『愛』，即使有時候覺得累，也從來沒有改變。」
聽了李想的這番表白，崔瑩開始號啕大哭：「這些話你之前怎麼不說啊！你要是能時常表達一下，我還會有這麼多怨氣嗎？」
李想也好像鬆了口氣似的，他把椅子拖到崔瑩跟前，說這段時間自己其實非常焦慮，升遷遇阻，又不想讓她擔心和失望。他和女同事之所以走得近，是因為對方讓他暫時忘記了現實與煩惱。他當然明白妻子有多愛他、對家庭的付出有多大，但這過於沉重的付出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你也沒問過我究竟需要什麼、在煩什麼對不對？」
崔瑩點點頭。她說，以為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地愛他，像賢妻良母那樣無私付出，丈夫就會滿足。她沒有看到丈夫心裡真正的需求，丈夫也沒有用感激和示愛給她「回報」。兩個人彼此相愛20多年，卻好像一直在黑夜裡互相摸索，壓抑又迷茫。
崔瑩和李想還需要重建信任感。我建議李想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儘早結束異地婚姻狀態，與妻子多交流、多傾訴，主動匯報自己的行蹤和日程安排，讓妻子安心；而崔瑩則不要把工作之外的時間全部用於忙家務、伺候老人、看著丈夫，可以嘗試家務外包。當自己付出的少了，要求自然也會變少，這是給自己和家庭的雙重減壓。
諮詢結束後，崔瑩明確表示冷靜期結束後，自己不再提離婚。李想也好像看到了希望，說自己已經請了10天年假照顧妻子，想趁這段時間多跟她說說話。
看著他們輕鬆地走出諮詢室，我突然想起一句話——「我又相信愛情了」，愛情就是因為這樣的信任、扶持，才能從危機變成轉機。
本文摘自《婚姻與家庭》雜誌
原標題：《他有什麼資格提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