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茶

利涉攸往 發佈 2024-03-30T17:08:47.634372+00:00

白雲茶以野生為主,茶樹數量稀少,主要分布在高山老林中,因生長於終年白雲繚繞的大山深處而得名。《寧城縣誌》說:「白雲茶性最涼,能解積熱,不可過飲。」

​僑鄉寧城東北二十里之外,有一座北峰山,山中出產白雲茶。白雲茶以野生為主,茶樹數量稀少,主要分布在高山老林中,因生長於終年白雲繚繞的大山深處而得名。《寧城縣誌》說:「白雲茶性最涼,能解積熱,不可過飲。」

野生白雲茶樹多單獨生長在深山老林,山民採摘殊為不易,手工焙制則更有講究,必須做到「三揉三烘」,要想炒出香氣純正,形質皆優的白雲茶,非得有數十年炒茶經驗的老師傅不可。大多數山民沒有這樣高超的制茶技藝,所以大夥將茶葉採摘下山之後,都會用竹籃提著,送到「茶王」處加工焙制。

茶王姓伍,名叫伍茶生,相傳其母在上山採茶途中生下了他,故取名「茶生」。茶生十歲起上山採茶,曾日采新茶十斤,此紀錄至今無人打破。茶生在北峰山采了大半輩子茶,對山中茶樹分布情況,比對自己的五個手指頭還熟悉。哪個山頭有株400年的老茶樹,哪塊岩石下有棵剛剛成年的茶樹,無不心中有數。鄉人笑稱,他就是山中茶樹活地圖。茶生不但採茶,而且也自己動手炒制茶葉,祖上傳下的制茶技藝,再加上他長期積累的經驗,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年紀大了之後,不便上山採茶,他便索性經營起炒茶場,專為山民炒制和加工茶葉,收取些微薄酬勞。

荼生炒茶,全憑一雙肉掌,不管是用平鍋還是斜鍋炒茶,亦不管是高溫還是低溫,都是動作連貫,一鍋到底,一氣呵成,炒出的茶葉香濃持久,品質優良,拿到城裡都能賣個好價錢。茶王的一雙肉掌,常年與燙鍋熱茶為伍,久而久之,竟練出了一雙布滿老繭的「鐵砂掌」。因為茶生制茶技藝高超,為人古道熱腸,德高望重,遂被四野鄉民尊稱為「茶王」。

民國三十三年,日本陸軍中將木村圭佑率千餘日軍乘快艇趁夜自廣海南灣登陸,一夜之間,寧城淪陷,僑鄉人民遭受空前大劫難。日軍占據寧城後不久,便陸續有日本商人進駐寧城,開設東洋店鋪,銷售東洋產品。其中有一個叫木村小次郎的茶葉商人,是日軍中將木村圭佑的叔父,也在西寧市街開了一家茶葉店,專售日本蒸青綠茶,卻生意清淡,乏人問津。後來他打聽到寧城人愛喝的是北峰山白雲茶,就心生一計,慫恿他的侄子木村圭佑派兵強占北峰山,將北峰山野生茶園據為己有,並貼出告示,派鬼子兵在北峰山下戒嚴,禁止山民上山採茶。

木村小次郎親自帶著幾名日本採茶工人,興沖沖地上山採摘春茶。不想北峰山野生茶樹分布零星,多生長在人跡罕至的高山密林,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連棵茶樹的影子都找不到。正在木村小次郎惱火之時,忽然打聽到北峰山下有位「茶王」,一輩子採茶制茶,心中裝著一幅北峰山野生茶樹活地圖,不由大喜,特地備了厚禮找上門去,表示願出高價請茶王帶領自己上山採茶。茶王嚴詞拒絕。

木村小次郎看罷茶王工作的炒茶間,就嘲笑道:「在如此簡陋的地方炒制如此珍貴的白雲茶,簡直是暴殄天物,浪費好茶。你若帶我們上山採摘白雲茶,我們將用日本最先進的炒茶機機械制茶,不但出產率高,而且質量也要比你現在製作的茶葉高出一百倍。」

茶王冷笑道:「你懂什麼?茶葉是有靈性的。手工制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證茶葉的原汁原味不被破壞,如果用機器代替人工,茶葉的香氣和滋味都相差甚遠,那才是暴殄天物,浪費好茶。」

木村小次郎道:「要不咱們比上一比。你叫人從山上採摘些白雲茶下來,我用炒茶機制茶,你用手工翻炒。如果最後證明我的機械炒出的茶葉質量好,你就要馬上帶我們上山尋找茶樹。」

茶王反問道:「如果你輸了呢?」

木村小次郎哈哈一笑道:「那咱們日本人就遠離北峰山,絕不再靠近山上的茶樹一步。」

茶王說:「好,一言為定!」

三日後,制茶比賽的擂台就在北峰山下擺開了。

在一片空曠的青草地上,茶王在兒子小四的幫助下,已經壘起三尺余高的鍋台,靠近火門的一面,砌起了兩尺高的擋火牆,以防炒茶時火焰沖入鍋中。鍋台上架起一口斜鍋,小四早已將鍋面磨光擦淨。木村小次郎也將自己的炒茶機架在了空地上。那東洋機器,主要由動力、風扇、機架、爐灶和一個長長的滾筒組成,從外形上看,有點像一尊大炮,頗為怪異。看熱鬧的人群,則被鬼子兵擋在了一百米開外。

茶王早已請人上山採摘了兩斤鮮葉,分別裝在兩個竹簍里,他與木村小次郎各用一斤。木村小次郎檢查了自己竹簍里的鮮葉,又把茶王竹簍里的鮮葉拿到一邊仔細檢查,見無異樣,這才放心。

比賽開始,只見木村小次郎把那一簍茶葉全部倒入炒茶機中,然後開動機器,嗡嗡嗡地運作起來。茶王並不慌張,讓小四往灶台里多添些柴,等鍋底微紅,才將竹簍中的鮮葉投入鍋中。鮮葉入鍋,茶王立即覺察到情況不妙,平時鮮葉入鍋,總會發出輕微的啪啪的水爆聲,而今天鍋里卻沒有半點聲息。

小四早已驚叫起來:「這、這哪裡是茶葉?」茶王定睛看時,才發覺投進鍋中的,果然不是白雲茶,而是一把苦楝樹葉。茶王不由一呆。小四道:「肯定是木村小次郎剛才動了手腳,把咱們的茶葉掉包了。我這就找他去!」茶王看看周圍荷槍實彈的鬼子兵,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可輕舉妄動。茶王說:「無論是樹葉還是草葉,你心裡把它當成茶葉,炒出來的就是茶葉。你只管燒火添柴,別的不用你管。」小四「哼」了一聲,氣嘟嘟地蹲在了灶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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