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社死」瞬間:考察抗倭工程,暴露「怕老婆」內幕?

時拾史事 發佈 2024-04-02T02:39:03.846069+00:00

嘉靖三十一年三月下旬,溫州府居民在通往永嘉縣鹽場的路上看見一幕古怪的情景:連日春雨霏霏,「塘路」濕滑,一高一矮兩位青年公子率領一名小廝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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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淺樽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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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一年(公元1552年)三月下旬,溫州府居民在通往永嘉縣鹽場的路上看見一幕古怪的情景:連日春雨霏霏,「塘路」濕滑,一高一矮兩位青年公子率領一名小廝同行。偏是那昂藏七尺的英俊公子攙扶另一位面容秀雅、身材在男子中算是小巧玲瓏的公子,那小廝卻樂得「遊手好閒」。

八卦愛好者飛眼窺視兩位公子的相貌,尋不到一絲一毫相似之處,因斷言二人絕非兄弟:「該不是、龍陽之癖……」

長身公子目不斜視,只是隱隱聽見一些飛短流長,未免臉色微酡。嬌小公子沉聲給彼此打氣:「元敬,隨別人說去吧!」

「好的。」長身公子迅疾回應,謙和地一笑,溫言應答,「咱們儘快趕到永嘉場海濱,觀摩鄢御史(巡鹽御史鄢懋卿)四年前督造的石堤是正經。」

小廝在背後撇嘴哂笑:「您應得那叫一個快!瞧,這便是戚家的新門風,奶奶的閫令等同軍令,爺百順百依!」(註:「奶奶」、「爺」分別是明朝奴僕對女主人、男主人的尊稱之一。)

路人喜歡捕風捉影,殊不知兩位公子是登州衛世襲正四品指揮僉事戚繼光和妻子王璞。戚繼光感到,山東備戰抗倭需博採眾家之長,因而攜王璞、家丁喜哥南下,考察東南沿海御倭形勢。太夫人張氏於上一年逝世,丫鬟暖雪留在登州戚宅輔佐戚繼光的弟弟戚繼美及其新婚夫人理家,貼身伺候王璞的事就由戚繼光本人親力親為了

夜色漸濃,主僕三人登上一艘竹篷「夜航船」。航船客貨兩用,滿載雜貨,並已有八、九名旅客入座。艙內光線窈暗,那些先上船的旅客多半在睡覺,剩下幾個在交談的人也是喁喁低語,不想打擾旁人的意思。戚繼光默聽片刻,未見不妥之處,便放心與王璞、喜哥安坐小憩。

一覺醒來,永嘉場遙遙在望。戚繼光等人檢點好簡單的行李,起立活動筋骨,為下船做準備。俄頃,航船的速度卻反常地放緩下來,艙外出現一陣騷動。船家在抗拒什麼人:「你船做什麼逼停我的船?我們不需要……」

「船上又不止你一人嘍!我可看得真真切切,」對方不客氣地打斷船家的話,「你船運載的雜貨間有用舊的炊具,必有廚子搭船行路。永嘉場的灶戶手頭直接出來的『余鹽』,我不信廚子看不上。」(註:明代製鹽專業戶稱為「灶戶」,在完成官府收購份額以外多餘生產的鹽為「余鹽」。)

強買強賣私鹽?莫非是混入商販行列的倭寇?戚繼光微揚劍眉,王璞更是面露慍色。

嘉靖年間,受北方草原邊患掣肘,明廷軍事開支倍增,故而增收鹽課以彌補財政缺口, 鹽產量因此增長四倍之多, 在市場上形成供大於求的局面,積鹽如山,想必私鹽販子的庫存壓力也很大。假設有人勾結倭寇,打著賣鹽的幌子敲詐劫掠,也是可以想像的事。

戚繼光將王璞的手背輕輕一按,邁步出艙打探,不防一條伶俐的人影早從他身側滑出去了。

那人從體型來看不過十五歲上下,裝束不倫不類,身穿太倉產的本色棉布衫褲,頭裹闊邊深網巾;額頭、面頰糊有厚厚的鍋灰未洗,邋裡邋遢。這個不修邊幅的半樁孩子搶在戚繼光開言之前問私鹽船主:「你家的鹽品相如何?拿一點給我爹娘瞧瞧。」

他拾起對方扔上來的一小袋鹽,卻不回艙交給父母,徑直抓一撮鹽搓一搓。

戚繼光瞥見鹽粒中析出灰黑色的雜質。他雖不懂行,一向也聽說製鹽的灶戶因鹽價低廉,多不樂意交由官府統購余鹽,寧肯將余鹽賣給鹽商甚至私鹽販子,其中一些灶戶為了提高余鹽產量,弄虛作假。戚繼光料定那孩子有備而來,且不插手,看他作何文章。

「永嘉場是上等鹽場,出產的鹽色白味咸。這半灰不黑的東西,恐怕是為了增加出鹽量,在煎鹽時往鐵鍋里撒了些灰土 ?」邋遢孩子笑道,「我家倒是想買,不過須等下次你送點好鹽來。」

私鹽販子臉色大變,招呼水手扛起鹽袋扔到夜航船上,耍起無賴:「你們買也得買,不買也得買!否則,我就去衙門控告你家販賣私鹽!」

「胡說!」戚繼光忍無可忍,正色駁斥,「我與這位少年經紀素昧平生,偶然同船行至此處,這些余鹽分明是你們……」 (註:「經紀」是明代對商人的一種稱謂。)

邋遢孩子不等他說完,飛起一腳將一袋鹽踢下水,大喊:「果真又來這一招?就不會換點新花樣!」聽到這一聲喊,那孩子留在艙內的同行親友七、八人一哄而出,個個都已在孩子與私鹽販子周旋時用青布蒙好了下半張臉,掩藏面容。

王璞、喜哥隨之步出船艙。他們和戚繼光一樣,鮮有對付地痞流氓的經驗,目睹這般陣勢,又驚又奇。戚繼光看出那一家子蒙面的意圖,因常年在周邊地區行走營商,並不希望與人結怨,故而掩飾真實身份。他不禁憶起沈安生父親沈世澤的臨終遺言,感慨萬千。

那孩子及親友七手八腳,把大部分鹽袋擲回私鹽販子船上,少數投入水底,齊聲叫嚷:「若死纏爛打將鹽袋拋回來,我們全給你丟進水裡,讓你雞飛蛋打;然後即刻去報官,告你們偷販私鹽走漏風聲,故意沉鹽入水、銷毀證據!」

「我們皆可作證!」戚繼光、王璞、喜哥出聲幫忙。

「你、你們……」私鹽販子驚得張口結舌。這夥人本是小混混之流,沒有大的能耐,無非是吃柿子單揀軟的捏,唬住一個是一個,不想今日遭遇「惡人」,黔驢技窮了。

船家趁熱打鐵,假意勸解:「賣鹽的各位,你我也算鄉里鄉親的,不是我不幫你們販鹽,架不住今朝碰到狠角色,我也沒了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銀子是掙不完的。我勸各位,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私鹽販子無奈退卻,夜航船繼續向永嘉場進發。戚繼光和王璞上前與邋遢孩子一家人見禮,打算詢問水路沿途情況。一走近不打緊,那摘去蒙面青布的男女卻是孟玉英、孟學曾、平翠蓮一行!

邋遢孩子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來,烏溜溜的眼珠在戚繼光、王璞和喜哥臉上轉了一圈,慌忙抽一塊汗巾躲去船尾,趴在船板上撈水洗臉。戚繼光凝望他的背影,少時,認出真身,因對孟學曾會心地一笑:「令甥女扮相生龍活虎,足以分擔令姐之憂勞了。」

邋遢孩子正是孟玉英與沈世澤之女沈安生。孟玉英久聞這條水路不甚太平,特意教安生在途中喬裝改扮,備足青布,設計好「應敵預案」。王璞聽孟玉英說明前情,笑對戚繼光道:「沈二嬸無師自通,熟諳用兵之道。元敬,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正是如此。」戚繼光頷首附議。可惜,未及詳談,船抵永嘉場。戚繼光、王璞和喜哥先行下船,與孟玉英、沈安生一行約定在吳淞所的宗百戶家匯合。(註:吳淞所即吳淞千戶所,系明朝設在吳淞口附近的軍事防禦機構。)

不過,命運已在永嘉場埋下另一場邂逅,正翹首以待戚繼光一行光臨。

在永嘉場,他們遇見了姑蘇籍商人,俞之彥。第三次見面,氣氛自然變得熱絡起來,也談到雙方共同的熟人——沈安生一家。俞之彥說,他從戶部申領到鹽引,此次便是持鹽引至永嘉場進貨的。問明戚繼光的來意,俞之彥微笑道:「在下的貨物業已通過場官核驗,鹽引也截去一角,暫無別事纏身。在下既算得上半個地主,就替元敬兄做個嚮導吧。」(註:明代商人憑鹽引到指定鹽場買鹽, 場官核驗無誤,須截去鹽引的第一角為憑。)

恭敬不如從命。戚繼光一行三人由俞之彥帶領,參觀永嘉場石堤及配套的防護設施,邊走邊聽他介紹當地情況:永嘉場瀕臨溫州沿海,海風、潮水常年侵蝕, 妨害海鹽生產。為了克服這一難題,同時增設御倭工事,巡鹽御史鄢懋卿於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7年)在鹽場沙城的舊址修築石堤,於今在保護鹽場和防禦倭寇兩方面都發揮了積極作用……

戚繼光深受鼓舞,對王璞贊道:「設若人人皆如鄢御史一般竭智盡忠、敦本務實,何愁海防不靖?」

俞之彥笑而不答,內心卻在慨嘆:「惜乎如你、如鄢懋卿一般業業兢兢的忠臣良將寥若晨星。營私舞弊者大有人在。就拿兩年前的庚戌之變來說,難道你還看不清楚?楊守謙為奸邪之徒玩弄於鼓掌之間,英年遇害;畏敵避戰、長袖善舞者扶搖直上,蓋因這就是一個縱容奸邪之徒屢屢得逞的世道!與其真抓實幹,不如巴結逢迎嚴嵩之子嚴世蕃……」

時近中午,戚繼光邀俞之彥共進午餐。喜哥一聽這話,心裡不由地叫苦連天:「我的爺,您有幾多銀子,請人家吃個啥?人家做大買賣的,稀罕咱們那頓粗茶淡飯麼?」

幸好俞之彥婉言謝絕,稱自己有其他日程安排在先,須啟程趕路,改日行商到山東,必登門叨擾。

兩邊分路,俞之彥率領隨從運送貨物前往鹽倉批驗所辦理「稱掣」手續。半道上,一名先前在別的地方另有役使的心腹多壽趕來復命。俞之彥支開左右,與多壽密談。

在周遭歸於寂靜的一剎那,俞之彥原本透著健康紅潤光澤的面容驟然降下一重鉛灰色的鐵幕,變得冷若冰霜,只惜字如金地問出四個字:「何處登陸?」

「吳淞所。」多壽答。

沈安生的身影突然跳到俞之彥的面前。戚繼光對他談及,安生近期將隨長輩前往吳淞所。

他不由地微微轉身,遙望錢塘方向,少時,金口再開:「早前商定的日子?」

「不變。四月十一日……」(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作者簡介:淺樽酌海,又名細雨絲竹,畢業於南京大學,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金融從業者,文史控、推理迷、言情痴、考據癖,熱愛「用文字畫畫」,創作的唐代歷史背景小說《神探王妃》1-4冊已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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