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講了一個故事:孤雲

雲中臥龍 發佈 2024-04-06T05:11:17.858857+00:00

小長假剛過,頭天上班,局長司馬嚴心裡有些堵。雖說司機一大早如約而至,一路上似乎少了以往的殷勤。不就是放了一個假,怎麼就…

小長假剛過,頭天上班,局長司馬嚴心裡有些堵。

雖說司機一大早如約而至,一路上似乎少了以往的殷勤。進了屋子,冷清不說,辦公桌落滿灰塵。秘書小鄭呢?不就是放了一個假,怎麼就……司馬嚴只得自己動手,熱水瓶一拎,空落落地輕;再搖一搖,一點響聲都沒有。

唉,這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哪家沒個七事八事?……要不要哪天,換了?一抬頭,天上更為空蕩,只有孤雲一朵,看似飄來飄去,卻又蹲守一方,像是有一堆心事,無處傾訴。

莫非——那個傳聞,小鄭也聽說了?

兩個月前吧,這座縣城的幾家上檔次的餐館,茶餘飯後漏出來一則小道消息,像子彈亂飛。大意是說,分管的常務吳副縣長履新之後,要盤一盤所屬的縣直衛生系統的單位班子,什麼換崗、對調啥的。這事整的,無風不起浪?司馬嚴腦子有了些漲,仿佛遠遠的那朵孤雲降落凡塵,是不是鑽進屋子潛水而入附上身子?平調?晉升?退二線……煩啦,說是不想往上走,怎麼可能?自己可是在這間屋子一坐六年,那把新椅子早就坐出了包漿。

可不是嗎?分管的常務吳副縣長,到了人事任免的縣委常委會上,對於他們這種部委辦局一把手人選,不是說一不二,那也是能做大半邊的主。更讓人不自在的是,副局長郝仁源背後擅長搞小動作,這點他算是早有領教。

樓道有了高跟鞋叩擊的聲響,很輕,像是揚琴。直到在隔壁門前停住,司馬嚴疑惑了,小鄭演奏的揚琴,今天怎麼這樣肆無忌憚?是誰劇透了什麼?好歹我還在位,局裡一把手嘛,當秘書的看到我這裡虛掩著門,怎麼不過來請示一聲,難道過個節……腦子進水了?

顧不了禮節性地敲門,司馬嚴徑直推門,看到小鄭低著頭,專注地在手機上劃拉著纖纖玉指。直到自己的一聲咳嗽顯示著權威,小鄭只是抬頭望了一眼,口紅塗得很艷的雙唇動了動:「郝局急等著幾個數據。局長您有事嗎?」

「他,人呢?」

「說是陪同吳常委,到溫州調研幾天……沒與您說一聲?」

「啊?哦哦,哦哦。」司馬嚴折回辦公室,「哐當」一聲關了門。一抬眼,窗外的孤雲有些低沉,像是眨著眼睛。

比自己年輕三歲的郝仁源,三年前外調過來,晉升成了自己副手,似乎「大器晚成」。有人說這個「好人緣」是不是突然接通了天線,前些年蝸牛似的。司馬嚴不置可否,私底下也想著法子打探了一番,結果全撲空。好在兩人共事,這傢伙只是愛「出風頭」,於是內心裡自然看不起他。

其實,郝仁源剛來局裡,對司馬局長言聽計從。若有飯局,只要自己一個眼色,堂堂的郝副局長召之即來,衝鋒陷陣;平日裡在自己的面前跑前跑後,讓秘書小鄭都快「半下崗」了。誰知坐實之後,司馬嚴感覺這傢伙有些蹬鼻子上臉,外出不請假不說,時常詭秘地跑「上層路線」。想到這,司馬嚴摁了一下座機,鈴聲剛響三聲,那邊立馬掛了。不一會兒,樓道又是一曲揚琴響起,幾個音符之後,停了,餘音繞樑的那種。剛一抬頭,款款而入的那張臉龐紅彤彤的,胸部微微蕩漾:「局長,有事?」

當局長的嘴角一拐,小鄭吐了吐舌頭,拎走了熱水瓶。司馬嚴心裡正嘚瑟呢,那隻灌滿了的熱水瓶矗立在眼前,剛想問點什麼,就聽見那曲揚琴悠揚遠去。

「郝局長要的材料,還沒報完,我還得忙一陣子。」似乎有了這麼一句。杯里的茶葉浮沉鬧騰,映襯著窗外的孤雲躲躲閃閃。司馬嚴連發幾條簡訊,坐實了姓郝的果然玩陰,居然陪同吳縣長赴溫州調研。媽的,這把椅子……心裡還嘀咕呢,揚琴聲又起,居然就在眼前的桌面,嚇人一跳。定了定神,原來是座機響了,顯示的號碼:縣委組織部。

常務副部長的指示,言簡意賅。直到對方掛了,司馬嚴這才回憶清楚:明天上午九時,召開全局中層幹部會議,組織部常委部長前來,宣布重要決定!

難怪——電話那麼燙手,還沒等問個明白。只是……姓郝的去了溫州,眼下是不是與吳常委一起,手機怎麼聯繫不上?

是不是,姓郝的接班?自己何去何從?心裡一收,緊了,不只是慌,恨不得一手扯了那朵孤雲。可就算是扯了下來,難道還能包裹那張椅子?突然,司馬嚴感到屋子裡異常悶熱,整個身子要出門透透氣。路過隔壁,小鄭的門不知啥時也關上了。撥打電話,司機好半天才接,說是在大街上,一時半會趕不過來。

總不能傻站在辦公大樓前吧?對面有棵樹,正好躲蔭等車,外面的日頭,挺烤人的。正尋思著,忽地,頭頂有了陰涼。一抬頭,那朵孤雲罩了過來,連著辦公大樓和大半個廣場……

懶得再等司機,司馬嚴打車回家。剛入小區大門,手機響了。是小鄭打來的,剛才趕路沒注意,哪知道小鄭一連打了三次。

這女人,想幹啥?投靠新主,也不至於如此急不可耐?是不是覺得自己有點過了,亡羊補牢啥的?司馬嚴盯著手機鈴聲,仿佛欣賞揚琴的演奏,就是不給掌聲,直到對方沒了耐心落荒而逃。沒承想,很快屏幕有了信息:局長好!組織部長,還有紀委書記,陪同市紀委的幾位領導過來了,請速回辦公室。

「嘀嘀……」幾聲熟悉的汽車喇叭撲來。是自己的司機,一搖車窗:「局長,我來接您。」

直到司機反覆說了幾遍,司馬嚴這才證實:原來,是他——進去了。

進去的不僅僅是郝仁源,連同的還有那個吳常委……怎麼這樣?司馬嚴一扭頭,陽光復又燦爛。車窗之外,唯有那朵孤雲一路相伴。

車一停穩,司馬嚴忍不住又看了看,偌大的天宇,突然間湧來一片雲海,原先的那朵孤雲,再也尋覓不見。(作者 王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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