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我在家門口發現一個壯漢。
他說他是雷公：「v 我 50，以後打雷專劈你討厭的人。」
我一言難盡，給他轉帳 50 讓他去別家門口蹲著。
第二天，一直對我動手動腳的主管被雷追著劈。
1.
雨夜，星月無光。
漆黑夜色中，小區門口蹲了個面目模糊的人。
我扶了扶背包，假裝看不見。
沒想到，他突然拉住我的包，說話了：
「我是雷公，V 我 50，以後打雷專劈你討厭的人！」
我：？
你沒事吧？
這是什麼新型乞討方式？
我試圖拽回我的包，很好，紋絲不動。
「你先鬆手。」
疑似雷公的生物抬起頭，我的傘上流下雨水，嘩啦啦落在他身上。
借著昏暗路燈，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不是，你有這長相，不去搞直播在這沿街乞討？
我真的不是很理解當代年輕人的心理狀態。
他鬆開我的包，緩緩站起身，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昏暗了。
這麼高？
「我真是雷公，現在我遇到了點問題，我打雷的鍋被城管收了。
「朋友，V 我 50，我把鍋贖回來，下次打雷，你指哪我打哪！」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好好一個帥哥，就是腦子不好。
我在心底輕嘆一口氣，上帝果然是公平的，給他打開了顏值這扇窗，卻關上了智商這道門。
「你拿啥收錢啊？
「你有手機麼？」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目光炯炯：
「你對著我的雷公像說捐贈 50 香火，我就能收到了。」
「咳咳。」
我乾咳兩聲掩飾笑容，人家都已經變成三胖子了，我怎麼還能笑出聲當頭再給他一棒子呢。
大雨嘩啦啦，我跟智障在小區門口玩 cosplay。
他 cos 雷公，我 cos 大冤種。
我說完以後，手機振動了一下，但是雨太大了我也沒拿出來看消息。
「好了麼？」
他對著我抱了個拳，聲音渾厚：
「好了！」
「你是我今天遇到心地最好的人，真的！」
他的表情格外真誠，「你要是男的，我一定跟你結為異性兄弟！」
我：？
謝謝，但是不用了。
我轉身開門回小區，剛進去才想起來包里還有把傘，這大雨傾盆的，不如好人做到底也送他吧。
「我有一把——」
我回頭，什麼都沒看到，只有馬路邊的綠化帶樹影幢幢。
不是吧，走這麼快？
2.
回到家我發現手機里還真有一個支出 50 的消息。
我看了眼時間，嘶！
好像就是我說捐贈香火 50 那會！
我真遇到雷公了？
現在神仙這麼與時俱進，都能線上直接支付了？
不是，他都是神仙了還能被城管抓？這合理麼？
我推開窗，雨水混著泥土的腥氣撲面而來，大雨成簾，茫茫夜色什麼也看不清。
算了，還是關上吧，我也不能對著窗戶大喊劈我主管。
說傻逼傻逼到，我主管又半夜給我發消息。
【到家了嗎，記得好好吃飯（呲牙）】
【不回我消息？不乖，罰你 50！】
【看我朋友圈了，車都是我的，表現好帶你兜風（捂嘴笑）】
毀滅吧，給我一把槍我現在就去把這個油膩男突突了！
雖然心裡一萬個媽賣批，但是打工人的卑微支使著我，還是得回消息。
不回明天工作又難搞了。
【謝謝領導關心。】
我主管是老闆小舅子，公司女員工都被他騷擾遍了，也就門口那個招財貓是公的，不然估計它都難逃毒手。
但是公司福利待遇都不錯，除了我主管是個毒瘤，其他都挺好。
世間安得兩全法，小舅子從此靠邊邊。
睡覺前，我心裡默念：雷公要是上天有靈，明天就先劈小舅子！
當然我是唯物主義者，私以為這可能又是什麼新型騙術，下次放假還是去銀行看看交易流水。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好，夢裡我主管變身雷電超人，每天電光閃閃，一邊滋滋滋冒煙，一邊追著我大喊：「不乖，罰你 50！」
以至於早上我都到公司了，腦子還渾渾噩噩。
同事拿著咖啡過來，問我：「幾點開會？」
我脫口而出：「50！」
「啊？」
我搖搖頭：「說錯了，九點半開始。」
這都什麼事啊？
九點半，早會準時開始，主管見我帶著電腦進來，扒拉了一下稀疏的頭髮，隱隱有白色不明分泌物飛出：「小徐來了。」
說完，他故作帥氣，沖我眨眨眼。
yue！
我低著頭坐到同事身邊，同事沉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太難了！」
人都到齊以後，主管打開會議室屏幕，開始一些毫無意義令人昏昏欲睡的講話。
「我還是很想為大家多要求一些福利的！」
主管話音未落，突然窗外驚雷炸起。
一聲巨響，一道金光順著沒關的窗戶嗖的一下飛進來，精準避開屋裡所有設施，落在主管頭上。
不富裕的頭髮雪上加霜，他一下子禿頂大叔變成了非洲礦工，嘴巴里都在冒黑氣。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又一道驚雷順窗而入，目標依舊是主管。
「什麼情況？」
同事面面相覷，震驚無以復加：「快快快保護器材，黨員同志帶著電腦先走！」
主管聞聲目光震顫：「保護我啊？保護什麼器材？」
我抱著電腦就要跑：「您不是說什麼都沒有公司財產重要麼！」
此刻我內心也炸起驚雷：臥槽！昨天那個壯漢不會真是雷公吧？
「你看我昨天說你還不信，我劈得准吧！」
熟悉的聲音在我腦子裡響起，我一回頭，38 層高樓外站著一個人，對著我露出一口大白牙。
？
媽媽，我好像做夢沒醒！
3.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雷公為了 50 塊錢，把我主管劈得人種都變了。
要不說術業有專攻，還得是專業的。
我主管既保持了人形，又挨了一頓劈，甚至辦公器材都沒有損壞。
皆大歡喜。
更歡喜的是，接下來一周，我主管都沒來上班。
4.
人要是運氣好，擋都擋不住。
雷公說因為劈了我主管，我主管去拜雷公廟，結果牽扯出來雷公廟假道士騙錢的事情。
然後人民警察強力接手，他被截胡多年的香火錢，全回來了。
他很快樂，在雷公廟上面連打了五道天雷，現在大家都說雷公顯靈，他香火更好了。
「兄弟，我有錢了！
「要不是你我也不能找回來我的香火錢，以後咱倆就是親兄弟，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我齜著大牙樂：「這多不好意思啊。」
雷公：「你放心，我們神仙講究一個因果，這錢，是你應得的。」
我就知道！
我這一生行善積德，我遲早有好報！
但是我有一事一直不解：「神仙還要花錢麼？」
我問雷公：「你們也流通人間貨幣？」
雷公給我解釋：「那倒不是。
「我們這個吧，屬於是天地銀行，秒支付秒到帳，比如說你給我 V50，我這邊就能直接換成香火。」
這麼先進？
與時俱進啊哥們！
5.
雖然我可能要抱上大腿了，但是我還沒想好有錢人怎麼生活。
今天，我還得去上班。
早八的打工人平等地恨著每一個人。
主管依舊沒有上班。
我暗戳戳打探消息：「咱主管啥時候回來？」
同事一臉驚恐：「咋？你想讓他回來？」
「我就好奇問問。」
同事四下看了看，一臉神秘：「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啊！」
我正襟危坐嚴肅點頭：「你放心我嘴最嚴了！」
「咱主管啊，被雷劈出陰影，精神不好了。
「他非說自己得罪雷公了。」
啊這……
男人的第六感，有時候也挺准哈。
同事見我不說話，繼續道：「說得跟真事一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說啥了？
「這世上哪有雷公啊？要我說咱主管就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
我打了個哈哈，沒有接話。
主要是我也有那麼一點心虛。
下午，我身後的同事也悄咪咪跟我說：「我告訴你你別跟別人說啊！
「主管啊，讓雷劈得不行了！」
「啊？」
又一個同事接話：「我聽說，咱主管讓雷劈懷孕了！」
我大為震驚。
倒也不必如此離譜，這事雷公不一定認。
容易罰款。
6.
下班，門口聚了幾個同事，交頭接耳。
以我打工多年鍛鍊的眼神，這必是有大八卦，我不能缺席，不然明天中午我接不上話。
「咋了咋了？」
同事努努嘴：「有錢人！」
門口停了一輛邁凱倫 P1，嘖，這充滿力量感的線條。
車門旁邊站著個身高腿長的男人，寬肩窄腰，西裝暴徒。
一看就是該死的有錢人！
有錢人興高采烈地跟我打了個招呼：
「兄弟！快上車！」
我定睛一看，這不是雷公麼！
同事面面相覷，眼神亂飛，此刻他們沒說話，但是我知道他們腦內劇情應該過了四五個了。
搞不好，明天上班，我就變成了中東王子留在國內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吃瓜吃到我自己，就離譜。
頂著異樣的眼光，我屁顛屁顛跑過去。
拉開車門就想上車，然後，我沒找到車門。
雷公熱心幫忙，給我打開了車門。
我發出了窮人的感慨：「啊！這個車門會飛！」
……
雷公很開心，他說這輩子沒這麼有錢過。
我不能理解：「一個廟有那麼多錢？」
雷公：「沒有，端了個連鎖組織。」
我大為震驚：「這玩意兒還能連鎖？」
雷公點頭：「要不說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虧這麼多錢。」
他一臉喜氣洋洋：「這回好了，這回我跟財神不相上下。」
「為啥？」
「因為作孽的人太多了，天天有人許願下道天雷劈死他們。
「跟求財的差不多。」
我懂我懂。
看仇人賺錢比自己虧錢還難受。
雷公說，他已經打聽明白有錢人怎麼生活了。
「首先，我們得買個房子。」
我們？
雷公點頭：「對，我們！
「以後你就是我人間代言人，我的錢就是你的錢！」
此刻我無比震驚，甚至有點懷疑我是不是沒睡醒。
啊？
50 塊就能獲得這麼多好處麼？
一本萬利啊！
7.
我跟雷公出師未捷，市中心找了半小時沒找到停車位。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還被隔壁兩個壯漢攔住了。
但是沒關係，雷公更壯一點。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氣氛緊張到了一定程度。
兩個仿佛抹了一斤髮膠的壯漢凶神惡煞地走過來。
我咽了口唾沫，想著萬一雷公發怒了我怎麼攔，壯漢開口了：
「哥們，你這車落地多少錢啊？」
「你這車門子不錯啊！」
「我媳婦就稀罕這樣的。」
好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家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8.
雷公興高采烈地帶著我看房，豪邁的氣息震驚了所有中介小哥。
中介小哥熱情洋溢：「先生，你看看這個房子，豪華配置拎包入住，就適合您這樣的氣質！」
我看了一眼照片，眉頭緊皺。
這金碧輝煌的裝修，這 90 年代 KTV 一般的設計理念，就好像蹲在巴黎聖母院門口吃臭豆腐一樣，有一種不顧別人死活的美。
但是雷公很喜歡：「我哥們家就裝成這樣。」
中介也很開心：「對對對，豪華頂配，您這種身價就得住這種。
「你喜歡不？」
我沉默，我抗拒，我審美跟不上有錢人的速度：
「我覺得，有點晃眼睛。」
但是雷公很喜歡，他說他打聽了，有錢人就喜歡這種金光閃閃、金碧輝煌、金雞獨立的房子。
「是跟誰打聽的？」
雷公：「我哥們。」
「？」
「東海龍王。」
我捂住臉，哦！
有錢龍的審美，就更加難以揣測了。
但是作為一個成年人，我很難拒絕從天而降的一套房，我對金錢沒有一點抵抗力的。
「買！就它了！買！」
9.
你知道那種窮人暴富的感覺麼？
昨天我還騎著小電驢在菜市場門口吃雞蛋灌餅，今天突然就買房買車眼都不眨了。
我買雞蛋灌餅的時候，都沒有這樣豪邁過。
此刻雷公付錢的身影無比偉岸，我以後一定在家天天給他磕頭。
看房的時候，同事已經按捺不住開始跟我聊天了。
「若若，今天那是你對象麼？」
我：「？？？」
謠言已經如此離譜了麼？
我和雷公戀愛比我是中東公主還離譜啊！
同事求知慾爆棚：「不是對象為啥來接你？」
我沉默片刻，決定把謠言掌握在自己手裡，別人傳我不放心。
「其實，我是他養女。
「實不相瞞，他是我爹。」
同事：「？」
「你爹，這麼年輕帥氣麼？」
同事對我的新爹很感興趣：「你爹結婚了麼？有孩子麼？平時有什麼愛好麼？
「你看他孤孤單單一個人，也不好，要不你帶你爹跟我聚聚？」
我：？
我把你當同事，你卻想當我媽啊！
同事很坦誠：「你放心，以後咱們各論各的，我管你叫姐，你管我叫媽！」
大可不必。
這邊我胡說八道，那邊雷公揮金如土。
世界的參差，就是這麼離譜。
我聊完天去找雷公的時候，他對著自己的鍋，陷入了沉思。
「咋了你這是？」
雷公看我的眼神格外複雜。
他問我：「渾身過電的感覺，是不是就是墜入愛河了？」
我：「？？？」
我只是個社畜你不要問我這麼高級的問題啊！
見我沉默，雷公的表情更複雜了。
良久，雷公長嘆一聲：「完犢子了。」
……
問完這個奇怪的問題，雷公就一直萎靡不振。
我試探道：「你是，有什麼喜歡的人了麼？」
雖然我多年沒有戀愛，但是不影響我給別人的愛情支招。
情感大師就應該讓單身人士來當，因為軍師，是不能上戰場的。
雷公有一絲臉紅：「我感覺，我可能動凡心了。」
「這麼快麼？一見鍾情？」
雷公解釋：「倒不是一見鍾情。
「我最近，打雷的時候看到她就有一種渾身過電的感覺，這不就是墜入愛河的表現麼？」
我試圖開導他：「有沒有可能是你自己漏電了？」
雷公斬釘截鐵：「不可能！我打雷多年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你說是就是吧，天要下雨爹要戀愛，不是我等凡人可以阻止的。
10.
逛了一天，雷公跟我一起回了我的城中村小區。
逼仄的街道，和他的車格格不入，有一種吳彥祖誤入東北醬缸的感覺。
11.
深夜，消失了很久的主管開始微信轟炸我。
企業微信，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小徐啊，幹嘛呢？】
我面無表情地打字：【準備睡覺。】
【別睡啊，我這還有點事情。】
【明天要用的表格，你給我做了吧。】
？
這難道不是打工人的下班時間麼？
【主管我沒帶電腦回家，可能做不了哈 ~】
可惜我主管沒有道德。
他說：【沒事，拿手機也一樣。
【小徐啊，你好好做，下次加薪肯定有你。】
他在這當主管真是屈才了，他怎麼不去美食街賣印度飛餅呢？
就這畫餅技術，肯定能成為美食街飛餅天花板。
【主管，要不我明天給你吧。】
【我就不喜歡你這一點，遇到事情總是推託。年輕人，不吃點苦怎麼能進步？】
【你要不做，有的是人搶著做，公司給你一個工作的機會，你要知道感恩啊。】
如果是一天前，我一定會起床工作，但是現在我不一樣了。
我翅膀硬了！
【這機會給你你要不要啊？】
我直接把他屏蔽了。
怎麼不把他直接劈死呢，還能為這個世界減少一個禍害。
12.
第二天，全公司都在傳，我有個有錢的爹。
連剛回來上班的主管，都聽說了這件事。
他仿佛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
「小徐啊，聽說咱爸最近發財了？」
我：？
誰爸？
「你咋不早說呢，害我擔心那麼久。
「現在好了，有你爸這個情況，我也就不擔心了，你配得上我了。」
我是不是沒睡醒，他到底在說什麼蠢話，這是他的豬嘴應該說的話麼？
「你是不是讓雷劈傻了？」
我瞪他一眼，拿著咖啡回了工位。
昨天我還坐在邁凱倫里看房，今天為什麼要受這個鳥氣？
吾日三省吾身：這個工作，我真的需要麼？
雷公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弄了個微信，我一邊摸魚一邊跟他吐槽我主管。
他很仗義，問我要不要再劈一回。
我遲疑道：【這不好吧？】
雷公：【有什麼不好，這種人也就是現代社會救了他，擱以前屁股我都能給他劈成八半的。】
他很悵惘，隔著手機屏幕就能感覺道：【神仙也不好干啊！
【有攝像頭不能起飛，破壞財物按價賠償，還不能打破人間科學常識，得學會隱藏身份，我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