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團大姐王俊卿

舊夢痕 發佈 2024-04-08T01:04:10.108830+00:00

儘管她跨過了疫情襲擾、艱難困苦的2020年,也走出了迎新的元旦佳節,但她還是沒有撐到農曆的牛年春節。雖然她89歲了,兩年前就開始生病,後來便臥床,再往後是犯糊塗,不認人,連家人也分辨不出誰是誰。

兵團大姐王俊卿

作者:舒順林


王俊卿老師走了,人生的時鐘停擺在2021年1月13日。儘管她跨過了疫情襲擾、艱難困苦的2020年,也走出了迎新的元旦佳節,但她還是沒有撐到農曆的牛年春節。雖然她89歲了,兩年前就開始生病,後來便臥床,再往後是犯糊塗,不認人,連家人也分辨不出誰是誰。我們知道留給她的時日不多了,但聽到她的離去,還是有點意外。因為在她臨走的3天前,我們還通過微信視頻見她好好地躺在床上呢(據說視頻後的第二天她就住進了醫院的ICU)。總之,對於她的離世,心裡挺不是滋味。


倒是聽說遺體告別那天,有兩個現象令人納悶卻給人以慰藉。一是說頭兩天臨河的天氣特別惡劣,寒風大作,飛沙揚塵,渾天濁地,可到處理王老師後事那天,風居然停了,太陽也出來了,天氣出奇地好!二是說遺體告別那天,在為王老師起靈的那一刻,殯儀館上方竟不知從哪兒飛過來兩隻喜鵲,在那裡「喳喳」直叫,一時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連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都說,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看來王老師善始善終,連上蒼都被感動。她生前的一些事自然讓人回放。


其實,在兵團,尤其是像建豐這種由原來農場接管過來的單位,除了知青、現役軍人和復員老兵外,還有一些原場幹部和職工,像丁玉祥(原場時稱副場長,兵團時叫副團長),像7連張文海、9連王文山(原場時稱幹事、兵團時叫副連長),還有像場部即團部的王俊卿等。


王俊卿是團部醫院(又稱團衛生隊、衛生所)吳同勝醫生(後升任副院長)的愛人。她和吳醫生都是原場幹部,農場被兵團接管後,他(她)們便留在兵團繼續干。


俊卿大姐中等個頭,身材勻稱,五官周正,慈眉善目;留一剪髮,顯得簡潔利索,沉穩大方。她當時也就40歲左右,雖有3個孩子,卻和家庭婦女不沾邊,一看就是一位職業女性。


我是調到團部學校時認識的她。在知青老師來到學校之前,原場一些老師就已經在那片校園裡默默地耕耘著,像張守忠、王俊卿、王瑞玲、王淑英等都是原建豐農場學校的,他(她)們可謂15團學校的元老。我72年年初到團部學校時,由於生源的猛增,學校一下子新進了10幾位知青老師,他(她)們之中有的是師範生,有的卻不是。我們這些非師範生對教學很陌生,到學校有如履薄冰之感,而幫助我們克服這種「慭慭然」敬畏感的就是王老師她們。


俊卿大姐熱心助人。她家當時住在團部家屬院的平房裡,離學校最近,也就隔一條馬路。馬路東邊是她家,馬路西邊是學校。這樣的距離讓她視學校為家,視老師尤其是我們這些新來的知青老師為家人。她沒有架子人又親和,所以我們與她是一見如故,一點不感到生疏,與她相處感覺很放鬆也很舒服。這種親切的關係,使得我們無法開口叫她老師而自然地叫她「大姐」。她不是我們口頭上的大姐而是真正的暖心大姐。生活上,遇到我們不會的,她就以大姐的姿態手把手地教我們,比如幫我們釘扣子、補衣服等。


我們之中誰要是病了,大姐總會端一碗熱湯麵送來,不用問,面里必臥有一顆荷包蛋。工作上,剛到學校時一臉茫然,她就把自己的經驗體會傳授給我們,還一再鼓勵我們:「沒關係,你們有文化,肯定能教好」。正是由於她們這些老教師及時、誠懇、無私的關照,才使我們這些初入學校什麼也不懂的知青,消除了迷茫,獲得了溫暖,安穩了心緒,增強了信心。所以說,她們是我們初始路上的啟蒙者、引路人,一點也不誇張。尤其是俊卿大姐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淳樸善良、熱心助人的品行對我們後來的人生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以致我們返城後有時在工作中遭遇挫折,不免就想起俊卿大姐來,學學她的為人處事,以她為榜樣,從中沒少受益。



俊卿大姐溫和善良。她說話和顏悅色、低聲細語,從不發火生氣,這是她的性格,也是她的修養。溫和的性格出自於她的心地善良。她面善心更善,所以她人緣也好。有人就說她是「老好人」,是「代代紅」。「老好人」是說她跟誰都好,對誰都好,印象中她沒有跟人紅過臉,更不用說吵過架、罵過人,即便是在最為放鬆的自己家裡,即使是對小字輩,也沒見她爆過粗口、訓打孩子。「代代紅」是說在歷代歷任領導心目中她都被認可,跟哪位領導都合得來,領導都很賞識她。她的「老好人」、「代代紅」,似乎在當時不被有些人看好,說是缺乏鬥爭精神,太過溫順。那莫非四面樹敵,互掐互撕,鬧得雞飛狗跳就可取麼?就值得讚賞麼?其實未必。



俊卿大姐對黨忠貞。不說別的,就沖她家給孩子的起名也能看出她對黨、對國的不二忠心來。她家本有3個孩子,2個女孩分別叫「滅資」和「興無」,男孩則叫「慶九」(慶祝九大召開)。起名緊跟時代,忠心可鑑。說她是好人,並不是說她只會當和事佬而放棄原則。深入接觸大姐後你會發現她其實挺軸的,她認定的原則問題,是不可更改變通的。在她看來,黨員對黨忠誠是黨章和誓詞所賦予的,是絲毫不能動搖的;同時作為黨員,模範帶頭作用的標準和要求也是不能變、不能降的。學校當時只有她和張校長兩名黨員,俊卿大姐則時刻不忘黨員的身份,嚴格要求自己,努力工作,模範示人,以至她年年是優秀,回回是先進,印象中沒有一次被落下過。


俊卿大姐勤勞賢惠。她家雖離學校近,但她一心撲在工作上,從未因私事提前或是中途回家去料理家務,儘管她的家務活不少。因為她愛人吳醫生既是外科主刀又是醫院領導,上下班沒個準點,幹家務幫不上忙,當時她家上有年近80的老爺子,需要侍候。下有3個尚小的孩子(兩個閨女剛上小學),需要照顧。特別是小兒子「慶九」,因難產被產鉗誤傷頭部,造成後來植物人般整日躺在炕上,吃喝拉撒離不開人,連句話也不曾說過。「慶九」吃飯不會吞咽,從小到大都是俊卿大姐嘴對嘴地給小「慶九」餵飯。嘴對嘴地哺餵一日數餐,天天如此,竟持續了十數年,把個傻兒子養得白白胖胖的,直到「慶九」自然夭歿為止。


這不禁讓人聯想起「周公吐哺」的典故。周公吐哺重在吐、意在歸心,是在維護封建統治。而俊卿大姐的吐哺則重在哺、旨在養育,是為養活兒女,充分顯示了她的一顆慈母心腸。俊卿大姐往往是先餵完「慶九」自己才去吃飯,吃完飯還要收拾碗筷打掃房間,一切停當,再把孩子們都安頓睡下了,才開始備課批改作業。也就是說,作為賢妻良母她要侍候老人、撫養孩子、關照丈夫;作為教師,她要教書育人、培養學生;作為黨員她還要開會學習、承擔組織分配的工作……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就這樣循環往復不停地忙乎著,而每件事她都做得無可挑剔。


有時看她實在忙不過來,當年像董笑菱、邢國俠、曾安娜這些知青老師們就時不時地去俊卿大姐家幫忙,要麼幫助生火點灶,要麼幫助看看「慶九」,要麼與吳老爺子聊天。以致董笑菱、邢國俠手裡都有一把大姐家的鑰匙,便於隨時出入她家,進門就幹活,諸如給「慶九」換換尿布啊,把爐灶清乾淨備好要用的柴火啊,收拾收拾家啊,甚至把該吃的菜洗淨……反正如同進自己家一樣,就為給大姐減輕點負擔。要是趕上大姐家做了葷腥好菜,必是留下董、邢一起吃飯,甚至還會叫上其他知青老師前來打牙祭。這讓知青老師最為感動、難忘。


俊卿大姐守職敬業。俊卿大姐在完成本家、本職工作之外,不僅對我們這些單身知青生活上關心體貼,政治上也格外注重。後來隨著學校規模的擴大,人員的增多,學校原來的黨小組變成了黨支部,作為支委的她,在發展教師黨員和做群眾思想工作中就沒少費心。再後來,她離開學校,調到團部勞資股去工作,期間她更是多有付出。她積極幫助知青辦理回城的相關手續,成全了不少知青的返城之夢,成了知青回城的放行者和護送人。兵團解散後她又去臨河糖廠當工人、搞後勤、干政工,直至退休。她就象一顆螺絲釘,黨叫幹啥就幹啥,她又象一頭老黃牛,只在埋頭拉車、揚鞭奮蹄。


俊卿大姐的一生雖沒轟轟烈烈,光彩照人,卻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用女兒吳滌的話來說,「媽媽的一生平淡而不平凡」。是的,在平淡與不平凡的一生中「與人為善」的最大優長始終伴隨著俊卿大姐。她雖被人稱作「馬列老太」,思想正統,「革命」性強,但她卻從不傷人、害人、整人,而總是在幫人、為人、成全人。在人們心目中她是個大寫的好人,所以2017年8月間,俊卿、同勝夫婦來北京看病、辦事,原15團學校和醫院的不少老師、同事聞訊後紛紛趕去,甚至還有人從天津趕來與他們夫婦相聚,夫婦倆的人緣顯見一斑。



儘管俊卿的離世算是壽終正寢,功德圓滿,但我們還是對大姐的離去悵然若失,悲痛不已。


好在她人雖離開,然音容猶在,其品行影響已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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