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的歷史傳說

河北省文化和旅遊廳 發佈 2024-04-08T17:30:41.658936+00:00

來往的遊客和閒適的本地人,一動一靜,越發酷似那海邊翻滾的碧波和鬆軟的沙灘,相安無事地相處。去,即便去,各自守著自己的邊界,不悲,不喜。

初夏明媚的陽光,潑潑辣辣地在天地間鋪開。來往的遊客和閒適的本地人,一動一靜,越發酷似那海邊翻滾的碧波和鬆軟的沙灘,相安無事地相處。沒有電聲喇叭循環煩躁的叫賣,也沒有追在屁股後面的兜售糾纏。來,即便來;去,即便去,各自守著自己的邊界,不悲,不喜。胡同口,光溜溜的大青石磨盤上,坐著面皺背駝的老人,手裡搖一柄蒲扇,腳邊臥著「目似暝,意暇甚」的一隻柴狗,安然地享受這一片閒靜。倒是那厚重的城牆和高聳的箭樓,極不和諧地橫亘在祥和的居民群落中。倘若換成一段籬落,再有茅屋三四間,一院嘰嘰喳喳毛絨絨的小雞仔,似乎更相宜。若千年前王摩詰,夜登城外之燕山,見「寒山遠火,明滅林外。深巷寒犬,吠聲如豹。村墟夜舂,復與疏鐘相間」,可否也會發出春日的相約呢?

駐足在山海關的城牆上,南望,是煙波浩渺的渤海,回首,是峰巒疊嶂的燕山。心思玄妙的造物主,用生花妙筆,在這裡,把山和海巧妙地勾連在一起。難怪這高大厚重的關城被稱為山海關!

山海關所在的遼西走廊,卻是熱鬧得很。而今,就在這窄窄的遼西走廊,鐵路、高速,國道省道,十數條道路,挨挨擠擠地被山和海擁握在這南北僅十公里的地界。難怪前人稱山海關為「鎖鑰」。關於遼西走廊的最早文字,是《舊五代史·少帝重貴記》:「癸卯,帝與皇太后李氏,俱北行,過薊州、平州至榆關沙塞之地,又行七八日至錦州,又行數十程,渡遼水至黃龍府,即契丹所命安置之地。」文中所提及的「榆關」便是山海關。947年,亡國的少帝和母親,作為遼國的俘虜,行程定然很是艱澀。他們定然不會想到,697年後的1644年,也是一對母子,孝莊太后和順治帝,忐忑地從這條路上入關進京。又過了287年,末代皇帝溥儀離京時,沒有走他先祖入關的這條舊路。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溥儀在日本駐屯軍司令土肥原賢二的幫助下,忐忑地從天津潛逃至旅順,再到奉天,回到他的故鄉——盛京。1932年3月1日,溥儀滿心歡喜地在日本的扶持下,在東北地區成立偽「滿洲國」。1945年8月17日,準備逃亡的溥儀在瀋陽被蘇聯軍隊俘獲。不知先時落魄的帝王面對如今閒適的平民,又會作何感想?

溥儀身著偽「滿洲國」軍裝

在疾馳奔突的鐵蹄和車輪碾壓下,這邊城絕不會如此安靜。就在這關城修築前後,就在這大門的開合之間,一個生命的榮枯和一個王朝的興亡又有多少關聯呢?對於命賤如草的普通百姓,他們所求的,只不過是安靜地生活。而生命在億萬年進化過程中被植入的自私、貪婪、野蠻的基因又會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節點萌生出一個個毒瘤。所帶來的殘害,由個體到部族,從蔓延到懲治,如潮水與堤岸之間的纏鬥,從無休止。

山海關修築於1381年,也就是明洪武十四年,中山王徐達奉命修築永平、界嶺等關隘,並修建了山海關。後來抗倭名將戚繼光又進行了多次修繕,才有了今天我們眼前雄偉壯美的「天下第一關」。山海關,是一個完整的戰爭防禦體系。以鎮東樓為樞紐,輔以靖邊樓、臨閭樓、牧營樓、威遠堂,名曰:五虎鎮東。鎮東樓的城池,是一座小城,周長約4公里,內有瓮城。整個城池與長城相連,以城為關,城高14米,厚7米。城外有護城河。在冷兵器時代,確實「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徐達

據傳,1368年,朱元璋率領眾家兄弟經過多年征戰,終於在應天府(今南京)稱帝,下旨委派元帥徐達和軍師劉伯溫到北平(今北京)以北邊塞建城設防,兩年完成,逾期殺無赦。徐劉二人在此盤桓數日,徐達連連稱好,劉伯溫則一言不發。徐達不解,問其故,劉伯溫道山海關北邊有燕山,南邊臨渤海,如果要築雄關,一定要築一個城連城、城套城、樓對樓、樓望樓的高大雄關,一定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此地土地肥沃,氣候宜人,也是安家定居的好去處,一來為了大明江山,二來為了你。徐達聽聞此言,恍然大悟。即刻畫圖奏請朝廷,耗時一年零八個月,山海關竣工。劉伯溫隨即辭官回家,臨行時,悄悄告訴徐達不可離開皇帝半步,兒女可送至山海關戍守邊塞。這才有了後來的「火燒慶功樓」的傳說,朱元璋借慶功樓建成之際,宴請共患難的開國功臣,欲將這些心腹大患集體燒死在慶功樓中。徐達暗暗把朱元璋衣角壓在身下,朱元璋離席扯動衣角驚醒徐達,徐達追隨朱元璋身後,含淚問道:皇上,一個也不留嗎?朱元璋這才網開一面,暫時留了徐達一條性命,隨後不久,便賞清蒸公鵝賜死。

故事是演繹的。歷史車輪捲起的煙塵淹沒了碾過的車轍,後人回望的時候,總喜歡主觀地去揣摩臆斷,以期達到某種目的。據宋濂《張中傳》記載,朱元璋在南京確實建過一座樓,叫忠勤樓,用來商討軍國大事。「火燒慶功樓」的故事最早出現在清朝評書《英烈傳》中。明朝開國功臣中,倒有幾個是賜死的,卻沒有一個是燒死的。而關於「天下第一關」匾額的傳說,我卻寧願相信它是真實的。

「天下第一關」的匾額高懸在鎮東樓上,筆力蒼勁渾厚,和這雄關渾然一體,相傳為明代大書法家蕭顯所書。

五百年前,明成化帝朱見深降旨,命鎮守山海關的兵部主事在山海關箭樓上懸掛一塊題為「天下第一關」的匾額,經過丈量,主事命木工做了一塊長一丈八尺、寬五尺的巨匾,可是苦於無人書寫。苦思冥想後終於想到一人,此人名叫蕭顯,兩榜進士,書法一絕,後年老辭官,回山海關頤養天年。第二日,主事告知蕭顯書寫匾額之事,蕭顯欣然應允,只提一個要求說急不得。轉眼二十日過去,主事不見動靜,派人過府探看,回報說蕭顯在家起早貪黑練武呢,兵器是一根長扁擔。又過了二十日,不見動靜,再去探看,回報說蕭顯在家沒日沒夜誦讀李白、蘇軾詩詞。次日,滿腹狐疑的主事忽然接到快報,說新任薊遼總督代皇帝視察匾額。主事慌忙抬著匾額、墨汁到了蕭府,說明情況後,蕭顯凝神聚氣,手提如椽巨筆,仿佛進入一種忘我境界中,時而大笑,時而沉思。忽然,只見他落筆如高山墜石,行筆似游雲驚龍。須臾間,「天下第一關」便寫好了。再看蕭顯,氣喘吁吁汗透衣背。蕭顯對主事言道:原本想用一月練好體力,能舞動巨筆,再用一月修養氣魄,能氣吞所書神韻。可惜,時間太急了。

誰知忙中出錯,懸掛匾額後,主事在箭樓下宴請蕭顯時,蕭顯忽然發現匾額上「下」字少了一點。此時快馬來報,總督已經過石河。蕭顯一看,回府取筆再登樓補寫為時已晚。他急中生智,命人研墨,取過堂倌手中抹布團作一團,飽蘸墨汁,用盡平生之力,朝匾額打去。墨布不偏不倚,正好補了「下」字漏掉的那一點。

現如今,如若仔細留意,山海關「天下第一關」匾額上「下」字那一點,確實有些異樣。然而,雄關有了這生動的傳說,在冰冷的磚塊中,也便植入了鮮活流動的生氣,一輩輩一代代地傳下去。

山海關被譽為「萬里長城第一關」,絕非浪得虛名。

從圍在腰間遮羞的樹葉,到夜晚擋住安歇洞口的石塊,人類的文明一步步艱難而又堅定地向前邁進。秦統一六國後,秦始皇把原先各諸侯國抵禦北方遊牧民族侵襲所修築的城牆連接起來,便有了萬里長城。人類也把保護一家人安全的石塊,變成保護一國人安全的磚塊。在山海關長城博物館內,一件件歷史文物,無聲地奏響黃鐘大呂,震撼著每個靠近它的靈魂。

長城,誕生於公元前七百多年,它是世界上有史以來,最長的軍事防禦建築工事。從西周諸侯國,到明朝戚繼光,前前後後兩千多年,它的總長度超過了五千公里。這樣龐大的工程,最初的起點,卻是由一個叫烽火台的小土堆而來。

古時烽火台夯土而築。夜間點燃,以火為號,為烽;日間點燃,以煙示警,為燧。出土的漢代竹簡記載,烽,間隔四五十里;燧,間隔一二十里。點燃的烽火可在二十四小時內,把警報穿越一千多公里。為博美人一笑,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美人倒是笑了,西周也滅亡了。當時中國北部生活著諸多遊牧民族,他們逐水草而居,每到枯季,便騎快馬入侵北部諸侯國,劫掠財物。諸侯國為保護自己,把烽火台用城牆連接起來,擋住入侵的快馬,於是長城的雛形出現了。秦統一後,秦始皇把原來燕趙秦三國對付遊牧民族的長城進行連接。據史料記載,修築長城用兵四十萬,民工五十萬,約占秦全國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七年後,一條西起隴西臨洮,東至遼東,長達五千公里的長城完工了,成為名副其實的萬里長城。秦始皇當時調派了二十萬軍隊駐守長城,駐軍被要求一邊戍邊,一邊墾荒耕作,以解決龐大的軍需。很多人便在此娶妻生子安家落戶。嬰孩的嬉笑哭鬧伴著雞鳴犬吠和炊煙,給這寒光照鐵衣的邊塞,帶來幾許暖色。

萬里長城(1907年),赫爾伯托·邦汀攝

到底有多少人戍守過長城,已經無從考據,可一組長城的考察隊卻在山海關西北方向百里之遙的板廠峪發現一處巨大的明長城磚窯群,共計六十六個磚窯。據測算,一窯產磚五千塊左右,修築一米長城需一窯磚,外加關城和墩台,約需一窯半磚,明長城東段長一千五百公里,以此粗略計算下來,大約需要兩百多萬窯,一百多億塊磚。

挖土,制坯,燒制,運輸,修築。從一抔土,到一塊磚,從一滴草木之人的汗水,到一個王朝家國的安危。看似遙遠的距離,在這裡又是如此地切近。在山海關羅城城牆上,人們還發現帶有文字的長城磚。雖然經過幾百年的風雨侵蝕,很多已是模糊不清,然而仍然能依稀辨別出一些文字。「萬曆十二年灤州造」。萬曆十二年,也就是1584年,灤州,今河北唐山灤縣。有文字的磚塊所占的比例是極少的,其餘的只是靜靜地看著斗轉星移的蒼穹下,芸芸眾生的悲歡離合。

考察隊還在長城腳下的岩石上看到這樣的刻字——湖廣人包繼懷文楚槐。如果不出所料,這兩個人應是背井離鄉從故土湖廣來戍守長城的兵士。是什麼緣故使得他們在這裡刻下自己的名字呢?竟然刻得這樣深,能讓這億萬戍邊將士中兩個普通的名字,穿透這千百年的風雨侵蝕。

進入山海關總兵府,迎面高懸的匾額上有「望京迎恩」四個字。早已損毀的舊址被厚厚的玻璃封存起來,如今觸碰到的只是按原貌重建的總兵府。如果歷史也可以重建,不知三百多年前的1644年3月19日,奉旨率軍入衛京師的吳三桂,又會作何感想呢?他是否會想到,歷史在這一年走進一個拐點,那些看似巧合的偶發的小事,最終改變了他和千萬人的命運。那一年,他33歲,他麾下數萬關寧鐵騎的戍邊將士,已經14個月沒有領到軍餉了。


崇禎皇帝

入衛京師這一道旨意,是崇禎皇帝面對來勢洶洶的李自成,猶豫再三後下達的。據史料記載,吳三桂奉旨入衛京師是有條件的,即軍餉白銀100萬兩,而崇禎的國庫中只有7萬兩。萬般無奈,崇禎只得親自點名攤派給朝臣,最後僅湊齊20萬兩。而李自成攻破京城後,拷掠所得7000萬兩。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也在拷掠之列。

......事機已失,天命難回,吾君已死,爾父須臾,識時務者,當知所變計。......

......乞念亡國孤臣忠義之言,速選精兵,直入中協西協,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門,滅流寇於宮廷,示大義於中國,則我朝之報北朝者,豈惟財帛?將裂土以酬,不敢食言!......

這是兩封與吳三桂有關的書信節錄。前者是吳三桂的父親吳襄寫給吳三桂的書信,隨同勸降書信而來的還有李自成贈送的四萬兩白銀。後者是吳三桂寫給清攝政王多爾袞的借兵信。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這天翻地覆的俯仰進退之間,竟婀娜著一位女子的身影,她的名字就是陳圓圓。

陳圓圓,出自《清史圖典》

據傳,接到父親勸降信的吳三桂隨使者帶兵進京投降,行至豐潤,路旁忽有一衣衫襤褸乞丐攔馬,定睛觀看,原是一家僕。

吳三桂問:「老爺呢?」

仆答:「被抓入大牢,嚴刑拷掠。」

吳又問:「圓圓呢?」

仆答:「被李自成大將劉宗敏霸占。」

吳三桂聽罷大怒,斬殺使者,回師奪回山海關。李自成得知吳三桂降而復叛,勃然大怒,帶領十萬大軍,氣勢洶洶,殺奔山海關。迫於形勢,吳三桂只得向死對頭多爾袞借兵。喜出望外而又滿腹狐疑的多爾袞在看到吳三桂剃髮換服後,同意出兵。1644年四月二十二(農曆),山海關大戰,李自成大敗,史書記載這支從李軍側翼殺出的清軍,用了四個字「拉然而朽」。


「拉然而朽」!

李自成撤軍途中,把吳三桂之父吳襄斬首,回京後吳家三十餘口盡皆被殺,匆忙在京登基,又匆忙撤出北京。從進京到離京,前後42天。一年後,死於湖北九宮山,時年39歲。而被李自成所逼,吊死於景山之上的崇禎帝,歿時33歲。多爾袞進京後外出狩獵墮馬而傷,翌年亡歿,又一年,被順治帝刨墳掘墓挫骨揚灰逐出皇族,終年38歲。吳三桂,這個清王朝的馬前卒,割據一方的平西王,1678年病逝,三年後,其家族老小盡皆被康熙所殺。

無論是叱吒風雲的英雄,還是逝者已逝,無言靜立的山海關,吳三桂都應是非常熟悉的。一邊是陳圓圓的柔情蜜意,一邊是與城外李自成軍作戰的命懸一線。大約只有這箭垛的磚石,能記清他扶在上面的手的溫度和震顫。

吳三桂、多爾袞、李自成,乃至於崇禎帝朱由檢,在1644年那個血淚匯聚成的旋渦中沉浮,輸贏成敗仿似早有定數,而機會又是那樣不止一次地擺放在每個人面前。

歷史的步伐各不相同,可總又那樣地相似。「兩大之間難為小」,吳三桂選擇借兵清廷。而260年後的腐朽昏聵的清朝,原本應該痛下決心自強自立的統治者,面對日俄戰爭,選擇了「局外中立」,把千千萬萬手無寸鐵的百姓置於水火之中。這厚重的長城,這高大的雄關,應記得流離之人無助的號哭。

從1901年到1945年,日本在中國駐軍的44年間,名稱幾經更迭,而時至今日,日本右翼分子依舊言之鑿鑿。明治時期的西鄉隆盛(日本江戶時代末期武士、軍人、政治家),當時就要問罪於清國:

過去二十年,清國的無禮實在是忍無可忍,但即便如此,日本還是忍耐了......但(日本)國內勢力為了鎮壓這一動向,發生了悲慘的內亂戰爭。日本人為了避免與鄰國的衝突,竟屠殺同胞的血肉。然而,即使這樣,清國的無禮並沒有停止。

即使日本想讓朝鮮開放,成為文明國家,但清國卻將朝鮮圍堵起來作為屬國,使之退隱於世界舞台。清國欲使朝鮮無力自主,以繼續依附於自己。這種行為無異於殘虐的老鴇施以詭計使可憐的少女墮落下去。

鄰居在面臨滅亡的絕境要奮發進步之時,誰都有加以干涉的權利。日本與清國的衝突,是代表新文明的幾個小國與代表舊文明的大國之間的衝突......日本的目的在於讓清國警醒......(內村鑒三《日清戰爭之義》)

西鄉隆盛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全面侵華戰爭開始時,日本也是高舉著冠冕堂皇的「大東亞共榮」旗幟。而緊隨其後的普通日本民眾,又有多少人真正知道其背後真實的目的呢?

在日本,有一部關於「甲午戰爭」的電影,名叫《天皇皇后和日清戰爭》。片頭出現的是一位在田野中耕作的農民,用羨慕的眼睛看著滿載士兵的軍列遠去。不久他也應徵入伍了,村里為他慶祝,登上軍列的他看到送行的人群中的奶奶,揮舞著軍旗向親人告別,他唯一的親人——奶奶,終於看到孫兒——她唯一的親人——穿著她臨別前為他精心縫製的衣服,在軍旗下向她告別。一個農民,為了一個被灌輸進他觀念中的神聖的使命,從農田走向戰場,而那戰場原本也是一塊塊農田,農田中也有像他一樣的農民,農民中也有像他奶奶一樣的親人。侵華士兵松村益二在1938年寫過一篇名為《一等兵戰死》的文章,其中有這樣一段內容:「有一個叫大山的上等兵在行軍中,看到路邊的稻田,感慨地說:看到這熟了的稻子,真想收割啊!說完,一顆流彈穿過他的腦袋,他像一捆被割倒的稻子一樣摔在地上。」

所謂的文明,難道就是給邪惡披上華麗的外衣嗎?

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國軍民傷亡人數3500萬,財產損失620億美元;日本傷亡人數216萬,財產損失1000億美元。

高居鎮東樓上的脊獸應該見過那一隊隊穿上軍裝的日本農民,只是記不清他們有多少能夠回到自己曾經耕種過的、隔海相望的稻田中。

東南季風浩浩蕩蕩地從海面上吹過來。這吹拂過日本稻田的風,越過茫茫的大海,又吹拂著中國山海關下的稻田,吹拂著長城入海的老龍頭,吹拂著鎮東樓上的這兩門重達千斤的鐵炮,也吹拂著角山上的孟姜女。無情的鐵炮鏽跡斑斑,深情的貞女蹙額遠眺。

供奉孟姜女的貞女祠,這座已經有1500年歷史的廟宇的大門上有這樣一副楹聯,上聯寫: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下聯對:浮雲長長長長長長長消。據說這副楹聯有20多種讀法。潮起潮落,雲捲雲舒,一輩輩善良的人把自己善良的秉性縫補在一個杞梁女的衣袂上,在歷史的迴廊中翩然而舞。孟姜女千里尋夫送寒衣的傳說,2000年一路豐滿走來。在孟姜女這樣一個弱女子身上,承載著多少平頭百姓思念的淚水。孟姜女原應該在千里之外的一個村落,在自家的小院裡,夕陽下在灶下點燃炊煙,等丈夫回家,在柴扉前翹首,盼兒女歸來。

康熙

長城是用來保護國家子民的,而每次長城被擊破,卻大多是因為內部的腐朽。從戰國到明朝,幾乎未曾間斷對長城的修築。1691年,駐守古北口的總兵向朝廷建議,為防止在雅克薩大敗的沙俄捲土重來,撥款修築長城。時年37歲的康熙帝認為:掃平邊患意在守國,但守國之道不在修長城,而在於修得民心。應該說康熙皇帝確實是一個富於遠見卓識的政治家和戰略家,只是他沒有預見到百年之後,大清王朝會敗落於內部的腐朽。個人的雄才偉略沒有敵過億萬年進化所遺留下來的人性的弱點和歷史的發展規律。

貞女祠院內粗大的樹身上,系滿了紅艷艷的祈福帶。在歷史潮流的迴環往復中,希望頑強地存活下來。這艷艷的紅,和城牆厚重的青比對著,和鐵炮暗褐色的鏽跡比對著。不知秦皇求仙處始皇那高大的塑像在滾滾的海潮聲中,可否能聽到一個命賤如草的弱女子的心聲。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我心裡默念這語句的時候,「拉然而朽」四個字又躥蹦出來,撞得心口隱隱作痛。

沿著馬道緩緩而下,高大的箭樓向我揮手惜別,每每回首,箭窗上傻呆呆的鷹眼都直愣愣地看著我,似乎等著我的回答,等著所有人的回答。

(本文來源:中國國家歷史)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