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地吧》:一群年輕人不拿通告費,花190天只做種地這件事

金融界 發佈 2024-04-10T11:17:56.851014+00:00

有人調侃這檔節目是新形式的《變形計》,參與節目的少年不僅沒有通告費,還在開公司打造農場的過程中,負債26萬。

十位少年在190天,種140餘畝地,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綜藝《種地吧》的節目概念,在沒有流量嘉賓加持的情況下,引起了越來越多網友的討論,豆瓣評分也一度高達8.5。

有人調侃這檔節目是新形式的《變形計》,參與節目的少年不僅沒有通告費,還在開公司打造農場的過程中,負債26萬。有人在上午一個小時的實時直播中找樂子,看到種地少年蔣敦豪被羊群撞倒在地,發出「好慘哈哈哈」的彈幕。

而對於導演楊長嶺來說,《種地吧》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新農人實驗,它改變了十位少年,也改變了團隊做綜藝的思維。

所有人都以為這只是一個綜藝,然而在拍攝一百天後,參與這場實驗的人,竟然都沉浸其中,只想踏踏實實種地,不再關心外界的流量與功名。

在綜藝遇冷的2022年過後,觀眾和從業者都更期待《種地吧》的出現,可以打破綜藝瓶頸。但沒有人知道《種地吧》的結局到底是怎樣的,包括楊長嶺。

靠老天寫劇本的綜藝

早在三年前,做一檔關於「種地」綜藝的想法,就已經浮現在楊長嶺的腦海中。

這個想法起源於一篇關於「農民為什麼離開土地」的文章分析。文章指出,當代很多年輕人都漸漸遠離土生土長的家鄉,到更大的地方做快遞小哥、奶茶小妹。大量的人在出走,卻鮮少有年輕人願意回到這片土地中。

年輕人離土地越來越遠,已經成為一種社會現象。

而與土地遙遙相對的網絡上,唱跳、演戲成為了另外一群年輕人追逐的事業,很多人似乎都處在一個浮躁的情緒中,盲目地追尋著一個目標。

楊長嶺覺得世界很大,有的時候或許很孤單,但年輕人應該要有更多可能性。

「回歸土地」成為了楊長嶺做綜藝的一個思路。他想找來一群年輕人種地,傳播關於土地、種植與責任的理念。

這一想法受到了公司、平台的鼓勵。2022年初,春節結束後,團隊進入了考察和企劃期,用了近一年的時間不斷去完善想法。

從種植到收穫,土地的收成有一定的周期,節目組尊從農作的規律,決定在190天的時間裡,種植140餘畝的土地。

首要的問題是選地。

團隊考慮過北京的周邊地區,但因為錄製期預估在冬天,北方的土地無法耕種,選址只能在南方進行。

既然是一檔綜藝節目的拍攝,選址又不能太偏遠,一旦在錄製過程中出現設備問題,需要在第一時間就能找到替換設備,進行技術支持。如此一來,對選址的周邊交通環境,也有了一定的要求。

從廣西、四川,再到浙江,團隊最終定下了杭州的三墩鎮。

種地綜藝一切均以種地和收成為核心,當初選址到杭州,楊長嶺也是覺得這個地方氣候適宜,種植難度不算大,少年們可以完成目標。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2022年,杭州的冬天面臨著雨雪輪流「轟炸」。

「我在杭州呆的時間挺長的,但節目中播出時下的那場雪,是我在杭州見到的第一場雪。」

楊長嶺說,天氣成為考驗節目組的一大難題,他只能在手機里下載四、五個天氣預報的軟體,去解決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這些軟體有時候也不是很準,我得時刻盯著,這一點挺痛苦的。」

第三期節目播出的開始,少年們就迎來了一場大暴雨,但工作還要繼續,節目組只能打著傘,遮擋著機器,和少年們一起在雨中拍攝。

用楊長嶺的話來說,拍這樣一檔樸素的綜藝,沒有捷徑可走,用的都是笨方法。

農民靠天吃飯,這檔關於土地的綜藝,也在靠老天當編劇。這是在前期籌備時,團隊都沒有想到的。

節目沒有劇本,每天幾點起床,每日耕種計劃、聯產承包責任制或者集體作戰等內容,都由少年們自由分配。

團隊只給少年們設定了一個目標:必須要在冬至前把小麥種下去。

這一點,楊長嶺很重視。

如果做一檔經營類綜藝,造成實體店虧損,還可以彌補,觀眾也會一笑而過。但這是一檔有關糧食的綜藝,「糧食是不允許去開玩笑和戲謔的,尤其我們種的是140餘畝,是多少人的口糧,這一點是責任和道德,必須要提醒。」

《種地吧》是一檔完全原創的綜藝,節目中的任何一個環節,都要靠團隊摸索前行,有的時候,他們也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如何將這種真實感傳遞給觀眾,也成了楊長嶺思考的問題。

直播策劃應運而生。從早上六點少年們起床拍攝,到晚上九點收工,楊長嶺手中積累的素材十分富足,即便每天進行一個小時的直播,依然不會影響節目剪輯。

於是為了給足觀眾陪伴感,團隊特意選擇了在上午九點半,大多數人上班的時候進行直播,讓觀眾透過屏幕,參與到種植的過程中。

「我們也知道放到晚上直播流量更大,但還是想要呈現出,在一批年輕人上班的同時,一批年輕人在耕種的時空感。」

楊長嶺看著後台一萬多人的觀看量,無論流量如何,他都覺得自己的理念傳達到了。

如何成為「種地十子」?

成為種地少年,並不容易。

團隊在前期選角時,會在網絡上發布選角通告,要求人選為20歲的年輕人,擅長種地或養殖。但那時節目聲量並不大,廣告都消失在無人在意的角落中。

楊長嶺還給經紀公司、農業類的大學發出了相關邀請,大多數人一聽沒有通告費,就「望而卻步」了。

花190天種植140畝地,朝六晚九無雙休,還要面臨無法成名的風險,這樣苛刻的條件,幫助楊長嶺從300個人的簡歷中,直接Pass了百分之八十的人,選中了如今的10位少年。

「真正不急躁的人,很少。」

有人會跟團隊要求在節目結束後,自己的粉絲達到一定的量級,或者接到商務廣告,都被否決掉了。

楊長嶺要找的,就是認認真真種地190天,剩下的什麼都不乾的人。在他看來,種地這件事,不能有絲毫的功利心。

面試蔣敦豪的時候,他正處於迷茫期。儘管在21歲的時候,蔣敦豪就已經成為《中國新歌聲》的全國總冠軍,所有人都覺得他前途無量,但走進這個圈子之後,蔣敦豪才發現了其中的殘酷性。

他想演出,卻遇到了不可抗的客觀因素,演出遲遲無果;他想寫歌,又被告知要找話題流量高的藝人,這樣才方便收回成本;他又張羅組了新蜜蜂旅行樂團去做巡演,後來發現,比起音樂,觀眾更喜歡他們的八卦新聞。

努力之後,蔣敦豪並沒有獲得回報。他很無力,在很長一段時間中,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和蔣敦豪處於同一狀態的趙一博,在畢業之後當過一段時間的演員,為了能擁有更多的機會,他每天抓住機會就跑組,然而跑著跑著,覺得自己太被動了,始終等待著別人的「宣判」不說,還一事無成。

與其把命運交給未知,不如掌握主動權。「種地」和社會上很多工作不同,做音樂或者做演員,努力未必有結果,但按部就班種地,一定會有成果。

蔣敦豪和趙一博都想用努力做成一件事,「種地」冥冥中成為了不二的選擇。

對於他們來說,通過190天得到的不僅是種地的成果,還有對人生新的認知。對楊長嶺來說,他們恰恰就是可以認認真真只做一件事的合適人選。

趙小童屬於「蠻幹」型種地人才,他不擅長表達,但干起活來有一種少見的執著。

第一期節目中,趙小童因為開車耕地與當地的農民發生了不愉快的對話。後來大家幫趙小童解圍,稱他只是想把活干好。

楊長嶺對趙小童的表現並不感到奇怪,「他就是一個特別樸實的人,沒有虛話,干起活來都攔不住。」

前期準備時,節目組把趙小童放在北京密雲去收花生,結果發現他干起活來「完全不要命」。

收花生的時候,需要把花生刨出來放在脫粒機中,脫粒機旋轉的那一刻,塵屑四起,整個場景像是放煙霧彈。

楊長嶺提醒趙小童戴個口罩,卻被他指著當地的農民反問:「別人都不戴,我為什麼要戴?」

從小到大,趙小童的生活都被父母安排得明明白白。父母讓他考指定的大學,做指定的工作,趙小童只能聽從,很少有異議。

但其實,他更想做一件自己能夠做主的事情,節目中展示出的堅持,在楊長嶺看來,只是趙小童單純生活的寫照。

十位少年中,有擅長種地的人才,如人如其名的李耕耘,也有不會幹農活的人,比如李昊。

選角團隊在面試時,會問大家心目中的節目是怎樣的走向,面試者的回答千奇百怪,天馬行空。只有李昊帶著電腦,設計了一組PPT,認認真真展示自己心目中要做的農場,以及如何搭建。

這個「正確答案」完全擊中了團隊。即便不會幹活,在團隊的再三思考下,李昊也成為了種地少年中的一位。

而讓楊長嶺沒有想到的是,李昊在節目中十分踏實,從不偷懶,「其實,這是十個少年的共性,他們積極向上,沒有頹廢感。」

楊長嶺透露,在開始錄節目前,節目組會花一個月的時間,對十位少年進行耕種、電工方面的培訓,讓他們考證,保證他們能在田地中有所作為,而非踐踏糧食。

因此,比起技術,向上的態度,才是團隊想要的。

人人愛種地

2022年11月,節目組到達杭州開始錄製。

少年們居住簡陋,爬上下床鋪時床會微微晃動,再加上每天近10個小時的工作量,從白天到夜晚無休無止地種地,團隊內部調侃,「不會過完年大家都跑了,不回來了吧?」

但在返工的第一天,看到大家笑嘻嘻返回的那一刻,楊長嶺感到很踏實。

十位種地少年中,卓沅前後期對比最大。

面試時,卓沅不擅表達,看起來比較「乖」。但節目錄製一百天後,楊長嶺覺得觀眾一定能肉眼看到卓沅的變化,他不僅變得有主見,向團隊給出自己的意見,甚至很有耐心地做每一件事,沉浸到了種地和養殖的情景中。

「你像李耕耘幹得好,大家覺得他的長相、他的名字應該幹得好,但卓沅是前後反差大。」

在下雨天耕種、挖溝渠,花十個小時搬完30噸化肥,少年們能堅持做完這些農活,本身就讓楊長嶺覺得很觸動。

他覺得種地綜藝的本質,其實是在亂花迷眼人的碎片化時代,堅持做完一件事。

而這份沒有名利、純粹的堅持,也影響了飛行嘉賓們。

主持人張紹剛是節目的策劃,也作為第一組飛行嘉賓,和作家麥家一起到《種地吧》現場探班。

和其它綜藝不同,在錄製前夕,團隊並沒有和張紹剛、麥家溝通台本內容,而是把他們接到現場,直接讓他們隨意發揮。

張紹剛在看到少年的樸素生活後,和麥家自掏腰包,為他們購置了洗衣機、空調等生活用品,讓少年們有了更完備的生活環境。

這一點是節目組沒有想到的,也不是他們設計的,但卻為後面飛行嘉賓的「救濟」,開了一個好頭。

於是,龐博、龔俊到來時,會到超市為少年們購置物品,小佳和徐志勝的到來,又教會了少年們在農村生活的實用技巧。

等快樂再出發男團探班的時候,為少年們購置物品已經成為了一種默認的流程。

《種地吧》播出後,快樂再出發男團的成員們看了很喜歡,他們沒有想到少年們的宿舍如此樸素,不僅趕來探班,還主動問導演:「我們能做點什麼,補充哪些物資?」

成員們自掏腰包買了物資,還動容地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節目是邊拍邊請飛行嘉賓,而飛行嘉賓的選擇,也並非是以流量為主。楊長嶺希望,飛行嘉賓的到來,能為少年們起到精神和價值向的引領。

作為茅盾文學獎得主,麥家在杭州也種地,楊長嶺覺得他對種地這件事的理解一定很不一樣,可以告訴少年們實用的智慧,不斷更新他們的內心認知。

「我們也知道流量越大的人,傳播效應越是好的,但一開始還是選了麥家。」

「種地」看似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但楊長嶺發現,中國人種地的基因是刻在骨子裡的,當看到從播種、施肥然後到成長的那一刻,那種生命力很具感染性。

沉浸到種地中的每一個人,到最後都愛上了種地。

《種地吧》不是變形計

進行面試時,團隊會問前來面試的少年們一個問題:「你覺得我們是一檔怎樣的節目?」

有人回答,「《嚮往的生活》。」前來面試的很多人都以為這是一檔關於年輕人的「田野聚會」,大家在這裡享受生活、討論人生。

還有人覺得《種地吧》是一檔類似於荒野求生的節目,用原始工具自給自足;又或者是《變形計》,住著簡陋的環境,看嘉賓窘態百出。

然而從一開始,團隊就沒有想把這檔節目做成真人秀,他們想做的是只有「真人」,沒有「秀」。

儘管少年們居住的房子有些破舊,但生活標準都按照當地的水準來設置,「如果我們想要刁難他們的話,一定不會讓他們機械化生產,自己制定產標,而是就讓他們吃不飽飯,就讓他們哭。」

節目組甚至想過,讓少年們能在農村與城市之間產生聯結。在招聘人選的廣告中,他們還寫了做五休二的字眼——農忙五天,剩下兩天的休息時間。

在休息的兩天中,少年們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中,進行演出或者其它工作。

真正到現場農作的時候,團隊才發現,農忙不分時間,再加上產地較大,有太多活要做,完全沒有辦法休息兩天。

作為節目策劃的張紹剛也提出意見:種地就應該踏踏實實,不能被旁枝末節所影響。

最終,做五休二的設計撤銷了,在農忙之中,少年們擁有一天的喘息時間。

對於節目組來說,從前期籌備到最終呈現,無論哪個環節,「種地」都是唯一的目的。

剪輯也是這樣的思路。

農耕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受傷是常態。

第一期節目中,趙小童因為幹活,手指被割破,大家關心地圍過來讓他記得消毒。但楊長嶺回憶,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鷺卓用鐮刀收割的時候,不小心划過了雨鞋,把自己的腳都割破了。

「在農村種地壓力其實特別大,工作量大,每天腰酸背痛只能貼膏藥,身體受傷只是其中一部分。」

楊長嶺沒有把鷺卓受傷的畫面剪輯到節目中,比起常年勞作的農民,他不想呈現這種踩中觀眾情緒的「素材」。

第一期節目一播出,完全沒有前情提要介紹少年們是誰,直接進入了耕種環節。

按照常規的剪輯思路,節目應該要介紹少年們是誰,如何到達這片土地,如何討論宿舍與周圍環境等。

但楊長嶺覺得沒必要,「這樣反而太秀了,不如一上來就種地,通過種地發生的事情,讓觀眾自主地對他們產生認知。」

《種地吧》節目周期原本為39期,隨著節目的播出,如今已經改為50期,遠遠超出「正常」綜藝的期數。

觀眾是否有足夠的耐心繼續觀察少年們種地,楊長嶺也不確定。

拍攝節目至今,導演組的思維已經發生了變化,大家不會過分看重成績,而是花更多的時間精力,專注於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就像種地一般,用一分耕耘換一分收穫。

「大家願意看,我們手中有的是素材,大家如果不願意看,我們也沒辦法。」楊長嶺回答。

《種地吧》播出之後,讓年輕人回到田間種地的概念一度在網絡走紅,但大家都不知道,這檔純原創的節目,到底是一檔怎樣的節目,最終的走向又會如何,會對綜藝產業帶來什麼影響。

在拍攝節目的過程中,楊長嶺只記得每天都會有新事情、新點子發生,沒有腳本,也沒有預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團隊無法預判未來的事情,但種地一百天後的大家都很清楚:這是一檔一群人用最笨的方法,一起認真做一件「傻事」的節目。

本文源自刺蝟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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