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成名丨仙遊紀

南方週末 發佈 2024-04-11T02:40:58.099380+00:00

圖為山東煙臺蓬萊市八仙過海雕塑。 (人民視覺/圖)八仙故事,最為普羅大眾所喜談。不過在清人的一部叫作《集說銓真》的書中,卻說:按八仙之說,創於元時,委巷叢談,遂成故事。且所述事實,俱屬無稽,而八仙名目又多歧異,顯系好事者各本私臆,矜奇附會,其不足取證明矣。

圖為山東煙臺蓬萊市八仙過海雕塑。 (人民視覺/圖)

八仙故事,最為普羅大眾所喜談。不過在清人的一部叫作《集說銓真》的書中,卻說:按八仙之說,創於元時,委巷叢談,遂成故事。且所述事實,俱屬無稽,而八仙名目又多歧異,顯系好事者各本私臆,矜奇附會,其不足取證明矣。

這樣的斷論,自然和作者著書的立意有關,此處不作計較,不過,其所陳述的文獻學意義則是不容忽視的。譬如所謂創於元時,大學問家趙翼引胡應麟說,以為八仙之說出於元人,當不誣也。元世王重陽教盛行,以鍾離為正陽,洞賓為純陽,何仙姑為純陽弟子,因而輾轉附會,成此名目雲。

有趣的是,趙大師也提到,其中亦有數人見於正史者,其餘雜見於稗官小說,多荒幻不足憑。

委巷叢談以及稗官小說,實在正是許多神仙故事的發祥和衍生。所謂八仙名目多歧異,倒是事實,張果老何仙姑都曾不在其列,而以鬧海著稱的劉海蟾等則又曾出沒其中。至於各本私臆,矜奇附會,以及荒幻不足憑,豈不正與神仙故事亦真亦幻爭奇詭譎合拍,好事者的種種逞才,果然層累出神仙譜系的浩瀚。

拜金庸武俠小說所賜,王重陽及其七弟子成為大眾視野下幾近耳熟能詳的元素。與他們不同,八仙既不是某個門派的一脈傳人,也不是如梁山兄弟那樣有主義有地盤的嘯聚組織,甚至也不是江南七怪那樣通過結拜構成聯繫的固定團體。其實,八仙集合起來聯袂做下的最著名個案,就是婦孺能詳的過海故事。

不管過海的具體由頭歸於哪個版本,大略不過是幾個神仙聚會,或吃酒後或吃酒前,一時興起,好事者動議,以為神仙的常規就是乘雲,因而不見各家本事,於是動議,大家放棄常規,改為每人自主選擇一物擔任運載工具,於蓬萊一線,渡海賭賽。

於是,各仙紛紛啟動最富個人辨識性的趁手看家法器,招搖過海。一番熱鬧,頓時驚動了負責控制海域的龍王。想來和獅子撒尿同理,神仙世界的領地意識相當強悍,自家的地盤,一如可以放心躺平的臥榻,容不得不相干者介入,於是少不得招呼起來。地頭龍雖然折了些兵將,卻居然劫持下了人質,於是雙方大動干戈,最後還得南海觀世音出面居中調停解決,這和西天取經故事孫行者與各路妖怪鬥法之後的收剎,幾乎一個模式。

實在說,從人類征服自然的難易程度看,脫離地心引力的飛翔,原本是最難辦到的事情。早在農業文明的初期,船隻就已經和車輛並駕齊驅,成為日常使用的運載工具,所以舟車已經作為一個相對固定的詞組,頻頻出沒於古人的生活之中。

航海的確是船隻技術性能最高級的體現,因此徐巿那樣沒有任何底牌的騙子,才能在聰明和猜忌都十分過人的秦始皇帝那裡得手,竟然銷金窟一樣卷裹走巨額資金,以及童男童女之類,完成零成本無資質運作空殼上市的驚天神話:歸根結底,心裡貪圖生命的迫切欲望被人窺破,而在其眼裡,海洋既然只能登臨眺望,無法掌控,推想起來,料必是可以無窮索取的一個資源秘藏吧。

但饒是如此,當航海的歷史早就翻過厚厚幾疊的時候,飛行幾乎還徘徊於靈異的想像中而看不到絲毫的真實跡象。只有到了工業發生根本性革命後,萊特們飛行器的締造才成為真正的可能。

這樣看來,幾位頗有神通的仙人,反而是放棄了凌駕虛空的高端技術,不過是以花樣翻新的法器充當船隻替身,用相較飛行遠為初級的涉海手段較量才藝,這就宛如養尊處優的富二代,一門心思惦記當飯店服務員嘗鮮一樣,從動機考察,越發的和小孩子淘氣一路。

一如所有委巷叢談都在細節上含混不清,八仙們橫渡的海域,並沒有精確的起止地點和跨度數據。因此,便有考據家說,神仙們的故事原型,居然根植於宋太祖趙匡胤流放犯人的沙門島上,僥倖逃命泅渡出來的幾個亡命徒。湊巧的是,沙門島正在當年漢武帝巴望海中蓬萊地點的左近。

至於所謂八仙慶壽,則不過是俗世大眾扎熱鬧討口彩,拉扯上神仙的臨時班底,拿瑤池或者仙翁當幌子,給自己討喜助興而已。

有說者將這些以渡海成名的散戶神仙,歸結為不同族群推舉出來的代表:張果為老人家象徵,藍采和韓湘子是青少組翹楚,漢鍾離代言行伍,呂洞賓表白書生,曹國舅無疑貴族,鐵拐李則是殘障人士,剩下何仙姑,當然是沒有任何懸念的女界了。

另外的說法則是,由張韓呂何曹漢藍李,分別表徵老幼男女富貴貧賤。姑且不論其中的具體差異,只從標本意義看,這些說法儘管談不上面面周到,卻也大略差可了。

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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