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野生動物打了25年交道的鄒立滔第一次為一隻動物的品種感到困惑。
「我認為它不是一隻梅花鹿，而且應該是野生的，也可能是從人工養殖狀態逃出來很長時間，野化了。」3月1日下午，在溫州永嘉橋頭鎮龍根村，永嘉縣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動物養護基地，會長鄒立滔仔細端詳著臥坐在獸圈一角的雄鹿。
這隻鹿，是前一天他們在附近的白沙村和當地村民以及消防救援人員一起救起來的，鹿的身上有多處被獵犬撕咬的傷口。
被獵犬圍攻的雄鹿
救鹿的事情，發生在2月28日下午。
白沙村是永嘉縣西部靠山的一個村落，再往西去，就進入到麗水的青田縣境內。村子西、北、東，三面環山，南面是母親河甌江。
村北面的山上，一條狹小的溪流順著地勢，貫穿這個村莊，溪流入村的位置，有一棵500多歲的大榕樹。
人們就是在這棵樹下發現了這頭忽然闖入村子的鹿。
謝學秋是最早發現這頭鹿的村民之一。他在大榕樹下的小屋子裡開了一間小店，同時也做些小手工。當天下午大約2點前後，正埋頭做手工的他猛然聽到一陣嘈雜的狗叫聲和動物奔跑的聲音。
大榕樹一帶，從來都是安靜的地方，這陣突兀的嘈雜聲讓謝學秋丟下手裡的活，跑出小屋查看。
「當時就看到兩隻獵狗追著一隻鹿咬。」他說，他在這裡生活了五十多年，從來沒見過鹿，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被咬傷的鹿，蹦著，跳下了兩米多高的溪岸，跳到了榕樹下的小溪里去了。因為傷口淌著血，溪水很快就染紅了一片。
兩隻壯實的獵犬也追入到溪水裡，繼續撕咬這頭鹿。他當時的第一反應是趕緊救下這頭鹿。
溪岸邊上，有人堆著一些竹竿，他跑去拿了一根，然後衝下水去，用竹竿擊打那兩隻獵狗。然後他發現，身邊站著另外幾個村民，和他一樣拿著竹竿，開始驅趕獵狗。
兩隻獵狗比較兇悍，即便是挨了竹竿的打，仍舊試圖攻擊雄鹿。
在人們干預下，擺脫獵狗糾纏的雄鹿沿著溪流，晃晃悠悠往下游逃去，而獵狗最終在人們的驅趕下，逃離了村莊。
一起拯救受傷的雄鹿
「我當時以為是一頭牛。」村民董春蘭告訴橙柿互動記者，她家距離大榕樹不遠，聽到狗子的慘叫聲後，跑出門看到了溪水中的場景，當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說，這狗子凶得很，而被咬的那隻動物，體型不小，渾身褐色的毛，剛開始她甚至認為這是一頭小牛，直到看見它頭上分岔的角才醒悟，這是一頭鹿。
而她的丈夫正和幾個鄰居拿著竹竿在驅趕獵狗。
鹿沿著溪流跑到下游時，她跟圍觀的村民說了一句：這是國家保護的動物吧。
而後，有人掏出電話，撥打了119求助。
這個時候，已經來了很多圍觀的村民，大家跟著鹿，往下游追去，鹿大約跑了不到100米，在村子中間的河段停了下來，躺在了水裡，溪水已經變成了紅色。
董春蘭說，村裡的小溪是人為改造過的，能蓄水，當時水比較滿，大家都以為這隻鹿可能淹死了。
但有村民用竹竿碰了碰，發現它還能動。
大約半小時後，永嘉縣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就趕來了現場。他們從當地消防專職隊隊長胡曉達那裡得到了這個信息。
「我們第一時間接到了群眾的求助，但是營救野生動物這個情況，我們也是第一次遇到。」胡曉達說，因為求助信息中有提到動物受傷可能瀕死，他認為動物保護協會的人第一時間趕到會比他們起到的作用更大。
胡曉達和鄒立滔相熟，於是給鄒立滔打了電話。
鄒立滔帶上協會裡的成員和獸醫，以最快速度趕往白沙村。和他們一起趕到現場的，還有原本正在開會的白沙村村幹部們。
駐村幹部鄧相拓介紹，他們趕到現場時，現場圍著很多村民。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到現場後，立即對鹿的身體狀況進行了查看。
「小溪里的水太滿，我們擔心鹿會溺水，就開了水閘，將水給放幹了。」他說。
獸醫確認雄鹿並沒有生命危險後，大家準備將它從溪里弄上來，但它的體型有點大，而且因為受到了驚嚇，多人靠近可能會引起它的反抗。
於是，在現場指揮救援的鄒立滔又給專職消防隊隊長胡曉達打了電話，電話掛下沒多久，橋頭鎮專職消防救援隊和附近消防救援站的隊員們一起趕到了現場。
鹿和獵犬的身份撲朔迷離
胡曉達說，他們到場之後，動物保護協會的獸醫用一根布條蒙住了鹿的眼睛，然後用繩子拴住鹿的脖子，將它初步控制住。再由消防隊員們跳下溪床，將這隻雄鹿控制住，捆綁好。
「本來是計劃將它吊上來的，但是溪岸比較高，而且還有護欄，並不好操作。」胡曉達說，他們於是改變了計劃，讓隊員們將它抬到上游，從上游台階抬上岸。
胡曉達介紹，這隻雄鹿的體重在150斤以上，專職隊隊員徐象上、伍湘林、潭英豪，消防站隊員周祥、陳東林這5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一起抬著它沿著溪床，轉過橋洞，抬了大約60米，才將它弄上岸。
抬的過程中，因為擔心刺激到雄鹿而使它做出掙扎舉動，隊員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上岸後，鹿被運送到了動物保護協會的基地里。
在白沙村，大榕樹下，記者看到路面石板上還留著斑駁的血跡，村民說這是它被獵犬圍攻時留下的。
3月1日，記者在永嘉縣動物保護協會的獸欄看到了這隻被救的雄鹿。
鄒立滔說，被救當天晚上8點，受傷的鹿就能起身了，只是因為受了驚嚇，始終對人保持著警惕。
他和他的隊員5年前順應政策，從狩獵隊員轉型成立了動物保護協會的志願者，在此之前他當了20年獵人，憑著對野生動物的熟悉，他判斷這頭鹿並不是養殖的鹿。
他說，儘管隔壁的青田縣有很多梅花鹿養殖基地，也有人認為這頭鹿是從養殖基地跑出來的，但他卻不這麼認為。
「養殖基地的梅花鹿基本上一年被割去一次鹿茸，而這隻鹿的角很長，有四個岔枝，顯然至少有四年沒有被割過鹿茸了。」他說，這在養殖場裡基本是不會發生的。
此外，他說這頭鹿也並不是梅花鹿，更像是麋鹿中的一種。
「但在溫州沒有這它的種群，所以有可能是有人帶過來，之後脫離了約束。」他說，具體是什麼品種的鹿，他也說不清，因此他聯繫了當地林業部門的專家，約定3月3日由專家到現場鑑別。
而撕咬這隻鹿的獵狗，來源同樣也撲朔迷離。
「那兩隻並不是普通的家養狗，而是受過訓練的獵狗，它們的脖子上都掛著定位儀，我們已經將情況報給了森林公安，他們正在設法找到獵狗的主人。」鄒立滔說，有一點幾乎是確定的，狗的主人是一個偷獵者。
動物保護協會的志願者們給被安置在獸欄的雄鹿投餵了青菜和麩皮，但是它吃得並不多。
「它的角被咬傷了，身上也有4處咬傷，我們的獸醫給它打了消炎針，幫助它恢復。」鄒立滔說，接下來他們會繼續治療這頭雄鹿，直到它恢復健康，然後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放歸山林。
來源：橙柿互動 記者徐慧興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