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亭 競爭者

是個人物 發佈 2024-04-28T14:48:35.218167+00:00

回想2022年,白敬亭時常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感覺,就在我們見面前幾天,他還在某個瞬間突然想起當初在酒店房間突然聊起的那個願望,想起一年前住在同一家酒店實現願望,然後在2022年新年伊始,他終於有了第一部可以被稱為「代表作」的作品,以及,這部作品的名字居然就叫「開端」。



回想2022年,白敬亭時常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感覺,就在我們見面前幾天,他還在某個瞬間突然想起當初在酒店房間突然聊起的那個願望,想起一年前住在同一家酒店實現願望,然後在2022年新年伊始,他終於有了第一部可以被稱為「代表作」的作品,以及,這部作品的名字居然就叫「開端」。



文|谷幌幌

編輯|金石

攝影|黎曉亮(除特殊標記外)

化妝|JING(MQ)

髮型|WOOYOUNG

造型|THEXIStudio



「開端」


參演電視劇《開端》的過程,幾乎就是白敬亭演藝生涯的一個縮影。


一切都開始於一個明確的目標和一點點的運氣。


白敬亭的大學專業是錄音,但卻一直有一個目標,希望能走到幕前。而在演《開端》之前,他也一直揣著一個心願,希望有一天能去拍正午陽光的戲。


那是2016年的夏天,在廈門,白敬亭和團隊的工作人員在酒店房間一邊吃著肯德基,一邊聊天,不知怎麼聊到了正午陽光,「真想和正午陽光合作啊!」白敬亭說,「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呢,我要怎樣才能進入他們的視野呢?」經紀人在一旁說,「不著急,慢慢來。」


5年後,同樣是廈門,同樣的季節,甚至住在同一家酒店,白敬亭以男一號的身份參演了正午陽光的新劇《開端》。


獲得機會後,就是拼盡全力。


《開端》導演孫墨龍對白敬亭的第一印象是「安靜」,「他坐在那裡,很文靜,話不多,有點靦腆。」但其實他做了非常多的準備,他看了很多正午的劇,預設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問題,每一個都寫好了答案並在家倒背如流,只是因為太緊張,見面那天,準備的回答都沒說出來。


正式接到《開端》的劇本後,白敬亭把自己能找到的有關時間循環、無限流的電影都看了一遍,仔細琢磨那些演員的情緒和表演,他們是如何進入循環,又如何從循環中醒來的。拍攝的時候,他每天都在思考,這一次「醒來」之前肖鶴雲具體經歷過什麼,和上一次又有什麼不同。導演孫墨龍告訴《人物》,在《開端》拍攝中,白敬亭的每一次「醒來」的戲都很打動他,「他對『醒來』的處理層次很細緻,能給人很強的代入感,會讓人相信循環的存在。」



比獲得機會更幸運的是,白敬亭付出的努力大多都是有迴響的。


2022年1月11日,《開端》播出,成為2022年的開年爆款。白敬亭也感覺到了「有點不一樣」,這種「不一樣」並不只來自於收視率和播放量,而是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它,包括他身邊的人。過去,「身邊的人不太看(我的戲)」,除了爸媽,也很少有朋友和他交流。但這一次,則是完全不同的景象——《開端》播出後,他第一次在朋友圈看到有那麼多人在討論他的戲,其中包括他的初中、高中同學以及老師。每天都有很多人給他發來信息,除了演員同行,還有說唱圈、體育圈的朋友,還有一些是很久沒有聯絡的朋友。


白敬亭說,這是他做演員8年來,目前最有成就感的一部戲,他第一次擁有了這種特別的心理體驗:「有點嘚瑟了,有點小驕傲,你看我是不是演得可以吧?」過去,拍了那麼多戲,但他始終不是很自信,每到一個新的劇組,還是需要比較長時間的試探,心裡也常常沒底,而《開端》之於他,最大的意義就是給了他自信,就像一位運動員終於知道了如何去贏。


這種「贏」的經驗和自信在2022年給了白敬亭很大的助推,新戲的邀約,商業品牌的代言,過去一直想上的雜誌「有底氣去了」,參加時尚活動也不那麼怵了。再進入新的劇組,他明顯比以前放鬆了,因為「對自己的表演更有信心了」。


《人物》見到白敬亭時,距離《開端》播出正好一年,我們聊起這一年,他說自己時常有一種「夢想成真」的感覺,就在我們見面前幾天,他還在某個瞬間突然想起當初在酒店會議室對著電視屏幕念叨的那個願望,想起一年前住在同一家酒店實現願望,然後在2022年新年伊始,他終於有了第一部可以被稱為「代表作」的作品,以及,這部作品的名字居然就叫「開端」。


「那天想到這個事,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白敬亭說。




「就是練,硬練」


除了安靜,《開端》的導演孫墨龍對白敬亭的另一個印象是:清醒。


翻看他過往的採訪,很多時候都能看到這種「清醒」。《僅三天可見》裡,好友呂行問他,覺不覺得自己的故事很勵志,白敬亭的回答是,這個故事裡,的確有自己努力的成分,但「我的努力和我的幸運、機遇比起來,比例占得太小了」。


在與《人物》的交談中,白敬亭多次談到天賦,他說:「我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天賦,就是硬練,練出來的。」


他喜歡打籃球,偶像是勒布朗·詹姆斯,NBA的歷史級巨星,「天賦」一詞的極致代表——中學時,詹姆斯就展現出了絕世的籃球天賦,都來不及上大學便以高中生的身份進入了NBA,選秀時是當之無愧的狀元,隨後20年的籃球生涯,他是NBA幾乎所有「最年輕紀錄」的創造者,獲得榮譽無數,前不久,還打破了一項終極紀錄,成為了NBA歷史得分王。


初中的某個階段,白敬亭曾一度因為痴迷打籃球而耽誤了學習,但他也明白,自己在籃球上的天賦並不足以支撐他以此為生,「成為詹姆斯」完全是個笑談,他只能成為一個「籃球打得還不錯的普通人」。但如果說自己與哪位NBA球員相像,他說出了另一個名字:吉米·巴特勒。


關于吉米·巴特勒,在NBA官網對他的介紹中,第一句話就是「他曾是一位並不被看好的球員」。


的確,在天賦滿溢的NBA世界,巴特勒毫不起眼,他身世坎坷,剛出生不久就被父親拋棄,13歲那年,母親又把他趕出門外,理由是討厭他的長相。他小心翼翼地在各種同學家借宿,然後在對方的家長表現出不耐煩時離開,直到四年後,一位朋友的媽媽收留了他。他沒有出色的臂展和彈跳高度,高中畢業後,甚至沒有大學的球隊向他發出邀請,他只好先去了一所大專,並在那裡打出了名堂。進入NBA選秀那天,他是首輪最後一個被選中的球員——通常,在這個位置被選中的球員,大多都很難成才,但如今的吉米·巴特勒,他拿著一支球隊的頂薪,進過最佳陣容,入選過全明星,還曾率領一支沒有超級球星的球隊打入過總決賽,是NBA最有鬥志、訓練最刻苦、打球最強硬的球員之一。



「不是被上帝眷顧的人,但卻是一個天生的競爭者。」吉米·巴特勒這樣評價自己。


競爭者,這也是白敬亭對自己的要求。


小時候練鋼琴,白敬亭不喜歡,也深知自己沒有天賦,但為了不讓爸媽的錢白花,他練得極其刻苦。他至今都清晰地記得兩個場景,一個是某天回家,他看到家裡突然出現了一台鋼琴,那時,他們還沒有自己的房子,一直在租房,還總是搬家,而那台鋼琴價值一萬多,其中8000塊都是爸媽借來的,「那台琴和那個出租屋格格不入。」


另一個場景是他揣著學費去老師家上鋼琴課,下課後,他掏出那一沓錢遞給老師,那沓錢離開自己的手的那種感覺極其具象,這也成了他瘋狂練琴的理由,因為,他需要拼命地練習,自我提高更快些,才能少上幾次鋼琴課,為家裡多省一點錢。


「非常難熬,非常痛苦,」白敬亭說,「但就是練,硬練。」藝考前有一次練一個曲子,一坐就是五個小時,就練那首曲子的一個點,但怎麼都練不好,他憤怒極了,覺得自己不爭氣,站起來開始砸牆,「砸完牆回來接著練」。最終,他考到了鋼琴業餘十級。


如今,他在綜藝中的形象深入人心,活潑、鬆弛,人稱「梗王」,但現實中的白敬亭幾乎是這個白敬亭的反面——生活中,他的話很少,總是不自覺地皺眉,有嚴重的電話恐懼症,極其慢熱,早期上綜藝也留下了很多尷尬的畫面。


2015年,他剛入行沒多久,第一次隨劇組上快樂大本營,留著鍋蓋頭,眼神里透著慌張,話很少,笑起來嘴角不時抽動,看起來緊張又侷促。


「我是白敬亭,不是誰的替代品。不認識我也不要緊,希望有一天可以把你吸引。」一段生澀的、喘著氣才勉強完成的說唱,是他的綜藝首秀。


表演很短,只有30秒,當場就被說像「媒婆說媒」、「數來寶」。網友的反饋也都大多是批評,表現很差,沒有綜藝感,不好笑。


經紀人蘇瑋明告訴《人物》,在那之後,他能明確感受到白敬亭「憋著一口氣」。


他開始看大量的韓國綜藝、日本綜藝,觀察那些有名的通告藝人,如何表達,如何和其他嘉賓產生交流,建立人物關係。他發現,綜藝不是嘻嘻哈哈,也不是隨便聊聊天就結束了,綜藝是一門學問,綜藝感需要學習。


他不僅看,還會反覆看,他收藏了很多不同類型的綜藝和精華片段,第一遍跟著樂,第二遍研究大家為什麼樂,第三遍打開彈幕,分析觀眾的理解。


與其他演員合作,他也會默默地觀察對方,尤其是喜劇演員,觀察對方怎麼聊天,怎麼抖包袱,怎麼講故事,怎麼把劇本上看似平平的一句話變成一段有意思的表演。這都是他自己偷偷琢磨的方法,連經紀人都不知道,偶爾他會噔噔噔地跑去問蘇瑋明,明哥,我這個點怎麼樣,好不好?


綜藝感就這樣被「硬練」了出來。再上綜藝的時候,有人拋來一句話,他自然而然就接住了。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梗是怎麼冒出來的——長期大量的「自我訓練」,某些反應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肌肉記憶。


綜藝《明星大偵探》幾乎就是一部「白敬亭綜藝成長記錄片」。最初,他只是為了宣傳電影上節目,去之前,他甚至從沒玩過狼人殺。他的最初亮相也很青澀,留著卷劉海,沉默寡言,發言總是被打斷,還總是莫名「背鍋」——參加7期,有3次被誤認為兇手。何炅曾這樣回憶那時候的白敬亭,「特別明白,但能量很小」。第二季,能量很小的他逐漸變得鬆弛,不僅開始拋梗、接梗,還學會了「甩鍋」,引導嘉賓選擇錯誤的兇手,屢屢逃脫。到了第三季、第四季,他已經成為了所有人公投的MVP。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稱讚他,有天生綜藝感,是塊做喜劇的料,但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什麼。蘇瑋明記得,每次去錄《明星大偵探》,白敬亭總是非常疲憊,別人去「破案」,可能真的是去玩兒,很輕鬆,也很開心,但白敬亭像真的要去破案,「每參加完一期,回來就跟脫層皮一樣」。


至於為什麼要脫這層皮,白敬亭說:「大家看節目,一定是希望你有表達,而不是看你跟這兒劃一期(水)。我來工作,不能渾水摸魚,如果還是像生活中那樣(性格),人家就不會再來找你了。」


話題再次回到吉米·巴特勒。離開最初加盟的球隊後,巴特勒曾加盟過一支有多位天才球員,但一直戰績不佳的球隊。很快,巴特勒發現了問題,那些天才球員缺乏鬥志和上進心,一次隊內訓練,巴特勒主動挑選了幾位平時很難上場的替補球員,然後帶領他們擊敗了全是天才的主力。那天的訓練結束後,巴特勒脫下球衣,對著天才們吼道:「你們太他媽的需要我了。」那個賽季,在巴特勒的帶領下,這支球隊時隔多年再度晉級季後賽,隨後,巴特勒離開,之後的幾年,那支球隊又再度淪為魚腩。


在一次採訪中,巴特勒談起那次帶領替補擊敗主力的經歷,他說,「我不是球隊裡最有天賦的那一個,也不是被上帝眷顧的那一個,但我是最努力的,非常非常努力。」


「其實,我希望自己也是這樣的一個存在吧。」白敬亭說。




讓一切可控


「你說自己在很多方面都沒有天賦,那表演呢,你覺得自己有天賦嗎?」


白敬亭想了一下,答道,「這件事情就是我也很喜歡,也很努力,天賦相比其他的技能也稍微好一點。」


因此,演員也是他最看重的身份。從拍第一部戲開始,他就天天想著,到底怎麼樣才能配得上那些優秀的團隊和同行,到底要怎樣做「人家能想著選我」。他作為演員最大的期望就是,每次劇組選角,他的照片都能被貼在那個備選板上,一直成為一個選擇。


作為經紀人,蘇瑋明第一次感覺到白敬亭明確流露出不止想做藝人的心氣,是他選擇去參加《跟著貝爾去冒險》。那是一群中國明星跟著英國探險家貝爾經歷十幾天荒野求生的真人秀,其間要生吃蚯蚓、攀爬瀑布等等,白敬亭是年齡最小的成員。


從經紀人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性價比很低的節目,「又苦又累又危險,最重要的是,也沒有高的曝光率」。那時,他們剛合作不久,討論過未來的方向——要走演員這條路,儘量少接綜藝,因此,蘇瑋明以為白敬亭會推掉,沒想到他不僅接了,而且是真的很想參加,因為,他覺得自己閱歷不夠,生活圈太小,這些都不利於他塑造角色,他想通過這個節目豐富和刺激一下自己。


這檔豆瓣評分7.3的綜藝的確沒有激起太大的水花,但在短評中,很多人都提到了白敬亭,說他在節目中表現出了一種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年志氣」。


在節目設置的所有挑戰中,白敬亭只失敗過一次。那一次,貝爾要求隊員們通過一根懸在半空的繩索穿越一段瀑布峽谷。因為白敬亭最年輕,貝爾希望他可以在五分鐘內穿越,可惜剛出發他就失敗了。隨後,他不顧貝爾的勸阻,再次返回起點,開始第二次穿越,但體能已經嚴重不足,七次嘗試翻身,最終還是從繩索上滑落。那一刻,他大聲吼叫,雙手不住地捶著空氣。


那是他在節目中最沮喪的一次。事後,他癟著嘴,噙著眼淚,獨自在叢林裡待了很久。後來,貝爾告訴他:有時候無論你的意志多麼堅定,身體卻不能如你所願——做人必須擁有接納失敗和弱點的能力。



後來接受採訪時,白敬亭說,貝爾讓他體會到了很多「人真正的情緒」,關於恐懼、決心和膽量,這些真實的情緒體驗不僅令他成長,也都將進入他的「武器庫」,可以轉化為日後的某一次表演。


蘇瑋明說,剛開始合作的那兩三年,白敬亭出去拍戲遇到了不順心的事,比如被導演數落了幾句,或者被刪減了戲份,都會打電話給他,偶爾說著說著還會掉眼淚。但比起這些,他最受不了的,還是不專業,「我非常接受不了,我很難受,這種你給我多少錢我都接受不了。」白敬亭說。從開始拍戲至今,他一直保持著一種儀式感——如果劇組允許,他會收藏自己在每一部戲中的戲服,他希望它們中的每一件都是珍貴且值得回憶的。


但演藝圈終究不是競技場,這裡的遊戲規則更複雜,關係更微妙,所有的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為了讓一切可控,白敬亭的選擇是,更加嚴苛地要求自己。


有一部他出演的電視劇,片方想讓他演唱主題曲,對方覺得他是學音樂的,肯定沒問題。在錄音棚錄了一天,所有人都覺得很滿意了,白敬亭還是覺得不行,不如原唱,工作人員勸他,也不用那麼好,挺好就好了。但他就是較上勁了,怎麼練都不行,最後,因為沒有達到自己的要求,他放棄了演唱,改用了原唱的版本。


還有一次拍哭戲,第一場拍全景,他表現得很好,自我感覺演到了120分,第二場拍近景,他一直尋找120分的感覺,但卻怎麼都找不回了。第二遍,第三遍……直到導演都覺得差不多了,可以過了,他還是覺得不行,一直在爭取再來一次。


這種近乎偏執的嚴苛也延伸到了他的生活中,連做飯都會有一種偏執。蘇瑋明說,白敬亭的方便麵煮得很好,主要是花時間研究、琢磨,什麼時間放水,面煮多長時間都精準控制。白敬亭說,有時,他會招呼朋友來家裡吃飯,好幾次,朋友們吃得都挺滿意,但他卻很難受,因為某道菜的鹹淡沒有達到他心中完美的比例,「一定要嘗到我覺得最好的那個東西才可以。」


去年,演員劉冠麟和白敬亭連著合作了兩部戲,第一部是《卿卿日常》,第二部是《南來北往》,這是一個發生在東北的故事,有一場戲,兄弟們坐在一起扯閒篇,白敬亭突然冒出了一句非常地道的東北俚語,把黑龍江人劉冠麟嚇一跳,後來,他也聽說了,白敬亭請了一位東北老師,每天教他說東北話。



入行近十年,白敬亭一直沒有簽約大的經紀公司,因為他不想失去對自己的掌控權。他需要一個安全的,能夠自己做決定的團隊——如今的白敬亭工作室,蘇瑋明是經紀人,從《匆匆那年》後,他們便開始了合作,負責商務的是大學好友李懿軒,執行經紀、宣傳總監,甚至連妝造師都在一起共事了多年。


白敬亭也用心維繫著這個團隊。有人喜歡球鞋,他會記得尺碼和風格,看見適合的,會立刻下單。宣傳總監喜歡胡歌,他就悄悄買了一套《如夢之夢》的話劇票。執行經紀喜歡劉雯,她生日的時候,他會拜託劉雯錄一段生日祝福。有的時候,為了讓大家更放鬆,他會說這些都不是自己買的,是別人送的。


蘇瑋明記得,2017年左右,一些大經紀公司找到白敬亭,想簽他。第一次,一位經紀人約他見面吃飯,他非要帶蘇瑋明一起去,到了地方,對方看見白敬亭居然還帶著現任經紀人,場面一度非常尷尬,簽約計劃也不了了之。


第二次,又有經紀人找到他,他還想蘇瑋明去,蘇瑋明沒答應,但也像送孩子上學那樣,把他送到了餐廳門口,讓他自己去,最後的結果也是沒了下文。


蘇瑋明告訴《人物》,他並不介意白敬亭去大公司,因為大公司有更豐富的資源,可以給他提供更多更好的機會,他也擔心團隊一直保持現狀會不會太過封閉,導致沒有突破和變化。但白敬亭覺得,只有這個系統才能讓自己感覺安全。


在這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工作室中,白敬亭幾乎可以掌控自己的一切,他像經營另外一個人那樣,經營著自己——大到要不要接某一部戲,小到幾乎每一張照片、每一份物料,發布前的最後一關都要通過他的確認。


有時工作結束,他還會研究各個社交媒體平台,看看最近又出了哪些新的拍攝風格和剪輯創意,看到不錯的,他都會存下來,下次自己也試試類似的風格。


「為什麼都要自己做,不累嗎?」


很多人都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答,因為還是自己最了解自己,「除了父母之外,不能要求其他人希望你好比他希望自己好還好,這不大現實,我肯定是對我自己最好的那個,所以,我更放心我自己。」


他還想做一件事,像吉米·巴特勒那樣,不與任何超級巨星抱團,而是和幾個不那麼赫赫有名,卻同樣渴望贏球的球員組成一支球隊,然後一場一場地去贏——某種意義上,白敬亭的這個願望也實現了,2022年,他還拍了一部戲,而決定加入那個劇組時,劇中所有其他演員都沒有確定,導演也是第一次執導影視劇的拍攝,第一次見面,他就被導演的認真打動了,他決定賭一把。


那部戲叫《卿卿日常》,在2022年11月10日正式播出後,成了當時討論度最高的電視劇,演員白敬亭也因此再一次被看到。





回到懷柔,告別懷柔


「歘(chuā)——」


白敬亭一邊發聲,一邊揚起手,迅速地在半空劃出一條直線。如果用一個字形容2022年,這是他的答案。


這是他收穫最多認可和信心的一年,也是最忙碌的一年。2022年,白敬亭接連拍了三部戲、一檔綜藝,整整一年中,只休息了三五天。


《人物》第一次見到白敬亭是在山東濰坊,他正在那裡拍攝新劇《南來北往》。那些天,他每天拍攝13個小時,除了片場,他對這座已經待了幾個月的城市幾乎一無所知。


因為要參加一個線下活動,他難得進了一次市區。坐在車上,他忽然指著街景說,那條街好像長安街,好像北京。


司機大哥是濰坊人,熱情地向他介紹:那是通往市政府廣場的主幹道,到了春天,兩旁都是盛開的櫻花;沿街路燈是風箏形狀的,濰坊有個風箏博物館;左前方的摩天輪是濰坊最老的公園;濰坊最有名的食物是和樂面、火燒……聽完,白敬亭感慨道,自己來濰坊快三個月了,這些都不清楚,只知道濰坊有蘿蔔。


他提起,前幾天拍攝吃飯戲份的時候,他猛地想起,自己多久沒有和人出去吃飯了?一邊剝蒜,一邊喝點小酒,放鬆聊天吃飯的場景,是不是很久沒有了?這讓他感到不安,「我怕我沒有生活。」他說。


兩天後,我們再次見面,在青島市郊的小島上拍攝《人物》年度人物的封面。晚上10點,白敬亭匆匆到來,這是他今天的第5個拍攝工作。兩個多小時後,拍攝結束,當時已經是凌晨,他又轉場去了另一個攝影棚。但他說,這樣的一天讓他感到了難得喘息,「很開心,是一种放松」,至少終於不是開工收工回酒店睡覺,而是能跟劇組之外的人面對面說說話了。


工作上有所收穫也意味著更多的關注,以及更小的私人空間。


有一天拍戲,他剛進入角色,一抬頭,發現一個群演女孩正舉著手機拍他,所有剛調動起來的信念感瞬間就沒了;還有人在濰坊發現了他的車,然後一堆人跑去站在車尾合影,那些被傳到網上的照片中,他的車牌號清晰可見,「他們都在感嘆自己好幸運,但很少有人想過要不要保護一下我的隱私」。


整個2022年,白敬亭只休息了三五天,那幾天,他回到位於北京懷柔的家中,在那裡,他終於有了一種可以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終於所有時間都是自己的,一刻都捨不得浪費。」


在所有接受過的採訪中,每一次,白敬亭都會提到懷柔,那不僅是他的身體故鄉,也是永遠的精神故鄉。他告訴《人物》,自己能辨別出一種屬於懷柔的獨特的味道,那種淡淡的柴火的味道,每次聞到,他都會感到安心。


參加社交實驗節目《僅三天可見》時,他帶著好友、《無證之罪》的導演呂行回了一趟懷柔。那次,他們去了白敬亭家,吃了他媽媽做的炸醬麵,還見了白敬亭的髮小,他們的友誼維持數年。白敬亭說,他不是一個擅長張羅、組織的人,但直到現在,每次回懷柔,他都會主動張羅飯局,因為「怕他們把我給忘了」。



呂行說,白敬亭是一個質樸的人,就算走得再遠,他也不會拋下過去,而這就是懷柔給他的底色。


談起在懷柔度過的年少時光,白敬亭的語氣和表情都變得輕鬆了很多。「就像《請回答1988》那樣」,他做了一個類比。他在懷柔的生活圈很小,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步行可達。同學們都是鄰居,放學了想找人玩,他可以直接敲門,阿姨,誰誰誰在嗎?沒在,那就去下一家,挨個敲門,都喊出來玩兒。爸媽外出工作不在家,也不用問白敬亭午飯吃什麼,因為他可以走進任意一個小夥伴家,來了就坐,坐下就吃,吃完了還能午休一下。小夥伴如果父母不在家,也上他們家吃飯。


他說,自己在懷柔度過了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那時,沒有太多學習的壓力,家附近有山有水有公園,那個公園很大,他們常常在那裡玩「逮人」的遊戲,也沒有什麼嚴格的規則,就是你追我我追你,很簡單,但也最開心。


那時候,他們根本不喜歡「去北京」,因為太遠了,從懷柔出發到北京市區,來回要坐80多站公交車,一站一停,一站一停,要走兩三個小時,白敬亭幾乎每次都會暈車。好容易下了車,最大的感受也是北京太大了,又大又陌生,像是另外一座城市。


後來,他開始學鋼琴,每次考級都需要「去北京」,每去一次,他都會收穫一個新的級別,直到業餘十級。再後來,他考上了大學,不得不離開懷柔「去北京」。至於那之後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


大三的某一天,同宿舍好友李懿軒找到白敬亭,說他看到了一張宣傳海報,一家韓國娛樂公司要在北京開辦練習生培訓班,「咱們去看看吧?」李懿軒提議,白敬亭說行。


那個培訓班花了他們一萬多塊學費,只上了一個多星期的課,練習聲樂和舞蹈,結課的時候,各自表演了一段節目,發了一張證書,就回家了。偶像男團的夢,啪,沒了。


但也正是在那個培訓班,他們結識了一位做韓語翻譯的姐姐。姐姐說,最近有部網劇在招募演員,她覺得白敬亭挺合適的,鼓勵他去試試。那是白敬亭人生中第一次試鏡,那部網劇叫做《匆匆那年》,那一年,白敬亭21歲。


9年後,2023年,白敬亭即將年滿30歲。他上一次對30歲有明確的感受,還是好友井柏然到了30歲,他覺得那是一個大哥哥的年齡了,還調侃井柏然,「咱倆不是一個年齡段了」。很快,他也30歲了。


30歲那年,吉米·巴特勒加入了那支全新的、沒有超級球星的球隊。沒有人看好他們,但最終,他帶領那支球隊打入了最後的總決賽,決賽的對手正是勒布朗·詹姆斯率領的湖人隊。


巴特勒輸了,他沒能戰勝詹姆斯,但他在那次比賽中展現出的鬥志和能力,令所有人驚嘆,他贏得了每個人的尊重,無論是球迷還是對手。巴特勒成了NBA歷史上第二個在總決賽中拿到至少150分、50籃板和50助攻的球員,第一個做到這一點的,正是勒布朗·詹姆斯,那個曾經遙不可及的天才。


是啊,沒有人可以成為勒布朗·詹姆斯,天賦就像是一種「不可抗力」,無法通過努力後天習得,但吉米·巴特勒提供了一個普通人可以觸及的樣本,白敬亭再一次確認,那是他想要成為的人——


「一個很強硬的人。

一個很偏執、很有性格的人。

一個能把普通球隊變得不一樣的人。

一個不被看好、不是高順位新秀、關注度並不高的人。

一個沒有超級明星隊友,但一路走來,也真的輸不了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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