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肥紅瘦

圍着圓圓轉 發佈 2024-04-29T13:31:32.629602+00:00

女人才是避風的港灣——靜觀花開花落男人以為打天下的是他們,卻忘記了女人才是避風的港灣。雖然預知何晏會招致災禍,但是金鄉公主卻早已經不為何晏擔心——無力把握的東西,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只有兒子,才是她的擔心, 無法做妻子了,還可以做母親,這是身為女人的幸還是不幸呢?

女人才是避風的港灣——靜觀花開花落

男人以為打天下的是他們,卻忘記了女人才是避風的港灣。

雖然預知何晏會招致災禍,但是金鄉公主卻早已經不為何晏擔心——無力把握的東西,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只有兒子,才是她的擔心, 無法做妻子了,還可以做母親,這是身為女人的幸還是不幸呢?

可是,按照司馬懿的安排,何晏也在誅滅三族之列,他的兒子也難逃活命,金鄉公主怎麼做才能救兒子呢?

司馬懿派的差役還是衝進了何府,要帶走何晏的兒子,然後砍頭。金鄉公主抱著兒子躲在了婆婆尹夫人那裡。尹夫人緊緊地抱著小孫子不放,邊哭邊扇自己的臉頰:「都怪我,全是我作下的孽,養出了這樣的兒子,求求你們饒過這小孩兒吧!」

金鄉公主早就算準了,司馬懿這次對曹爽下手,唯恐落下輕視曹氏的惡名,尹夫人是曹操的妾,在司馬懿面前總會有點兒面子,差役們是不敢對尹夫人動手的,所以,金鄉公主把兒子放到了尹夫人懷裡。司馬懿正要把自己樹立為曹家保護神的形象,所以就放過了何晏的兒子。金鄉公主此前規勸何晏,司馬懿也有耳聞,因此對她非但沒有敵意,反而動了惻隱之心。

何晏這個自戀狂,整天自我感覺好到要升仙的地步,卻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更把兒子也牽扯了進來。金鄉公主這個不被丈夫愛的女 人,用智慧自保,也保住了何晏留在人世的血脈。

是誰說女人不能沒有男人的愛呢?從此,守活寡的金鄉公主真正成了寡婦,守著兒子,過著平淡無光但是不用提心弔膽的生活,安安穩穩地度過了後半生。花開荼蘼,落紅成泥,也許無人欣賞的綠葉才能維繫自己的生命。

金鄉公主成功保住了兒子的性命,更多與曹爽有關係的人,都在挖空心思地考慮保命的事兒。

譙縣夏侯家與曹家世代聯姻,有運氣差的人家,正好與曹爽一家成了親戚。夏侯文寧就是這麼一個倒霉的傢伙。

夏侯文寧認為他人生最大的失敗就是把女兒夏侯令女嫁給了曹爽的堂弟曹文叔。女兒嫁過去不久,還沒來得及剩下只男半女,曹文叔就死了。小曹的喪禮上,夏侯文寧邊哭邊罵:「坑我女兒呢!」而現在曹爽被誅三族,夏侯文寧在家裡晃來晃去,不停聲地罵:「坑爹呢!」他的弟弟趕來,說:「別罵了,趕快與曹家絕交吧,要不大家就都沒命了!」夏侯文寧急忙讓弟弟上書司馬懿,大意是說堅決支持誅殺曹爽一黨的偉大行動,擁護太傅的英明領導,即日起與曹爽一家斷絕關係。

曹爽一家連命都保不住了,更不用說一個守寡的媳婦了。夏侯令女就這樣被強行接回了娘家。

看著這道表忠自證的上書,司馬懿沉吟良久,問身邊的人:「夏侯令女就是那個割發斷耳的女子吧?」

為亡夫守喪完畢,夏侯令女做了一件讓人瞠目結舌的事兒:割發。在當時,剪人頭髮的髡刑是一種侮辱性的刑罰,而自己斷髮則是自虐。她把斷髮扔到地上,對著曹文叔的遺像,鏗鏘有力地發誓:「賤妾誓死不改嫁!」

漢代和魏晉時代,雖有婦女為夫守節的要求,但是寡婦再嫁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曹操、孫權、劉備都娶過寡婦。夏侯令女年紀輕輕,又無子女,父母為了她的幸福著想,要她改嫁也是合情合理的。夏侯令女唯恐娘家人要她改嫁,就斷髮明誓。

夏侯令女誓死不改嫁,我們不願相信她是為了守節,畢竟,貞節牌坊是冷冰冰的,讓人不寒而慄,很難相信一個青春女子會從貞節牌坊上得到生活的溫暖。我們寧願相信夏侯令女是在守衛一個愛的傳奇。與曹文叔在一起的時間雖然短暫如流星划過夜空,但是那剎那的光芒,足以照亮她的永遠。

這年月,還能相信愛情嗎?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她只是一時衝動而斷髮明誓,都等著歲月的河水稀釋她的情感。於是,一段時間之後,娘家人在她面前提起了再嫁的事情。嫁了吧,以後的日子比樹葉還稠呢,獨身一人怎能數得過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那個時代她沒有選擇幸福或者不幸福的權力,她看到家裡人喜氣洋洋地忙碌著,一問,才知道在操持她嫁人的事兒。

這時,她唯一能主宰的就是自己的肉體。在家人忙著為她準備花嫁的時候,她用刀割斷了自己的兩耳。

只能用鮮血才能捍衛最初的誓言。鮮血淋漓的場景,讓家人看到了她的決心,準備好的花嫁被放了起來。

曹爽聽說了,被這個堂弟媳感動,把她接進了自己的大將軍府。曹爽被拜為大將軍,手可遮天,權傾朝野。夏侯家既不敢得罪曹家,也樂得攀附高枝,就接受了女兒住在大將軍府的事實。有時,高尚需要寄生於庸俗之中。

而現在,曹爽一族覆滅,還要牽連親戚。時任梁國國相的夏侯文寧鬱悶無比,認為上輩子肯定是欠曹家的,這輩子曹家索債來了。先是女兒嫁到曹家沒幾天就守寡,後來女兒在曹家中邪,死活不願改嫁,現在曹爽被誅,眼看就要受株連。幸福從遠離曹家開始,身在官場的夏侯文寧,知道站隊的重要性,下定決心,與曹家絕交。給司馬懿上書與曹家絕交是表態,把女兒接回娘家是行動。

對司馬懿的表態很容易,寫封信交上去就完了,但是接女兒回娘家的行動卻遇到了麻煩,女兒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她生是曹文書的人,死是曹文書的鬼。

曹爽大將軍府已經威嚴掃地,夏侯文寧喊上幾個人,衝進去,把女兒綁上,拉上車,運回了家。

女兒呼天搶地,悲痛欲絕,夏侯文寧畢竟是做父親的,心疼女兒, 但是他一開始並未把女兒的悲傷放在心上。女兒這麼年輕,曹家又被滅門,她不可能為那個姓曹的死鬼守一輩子吧。官場上見風使舵的官僚父親,等待感情上堅守不渝的女兒過幾天回心轉意。

可是,幾天過去了,女兒還沒有絲毫回心轉意的意思,夏侯相國坐不住了,得讓司馬懿看到他與曹家絕交的實際行動來呀。於是,他派人去勸說女兒:你要做曹文叔的人,可別牽累著大家做司馬懿的鬼!

夏侯令女無奈長嘆一聲,哭泣著說:「我也只能如此了,就答應大家吧。」

這樣就對了,一個女人,年紀輕輕的,怎能為一個死人守一輩子 呢!夏侯文寧開始張羅著給她找新婆家,對女兒的看管也稍微鬆懈了。

可是,夏侯令女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樣子,仿佛父親在給別人而不是給她安排幸福的未來。她表面很平靜,內心卻在策劃一件大事。這一 天,她默默地走進臥室,上床,蒙著被子躺下睡覺。

母女連心,夏侯夫人擔心女兒,走進臥室,打算勸導一下女兒。夏侯夫人看到女兒蒙頭而臥,就叫女兒起來,可是,女兒一聲也不答應。心裡咯噔一下,夏侯夫人慌忙掀開被子,只見鮮血濕透了枕頭和被褥, 女兒的臉上滿是血污。原來,女兒趁人不注意,抄起刀來,割下了自己的鼻子。母親癱倒在地,號啕大哭。全家人聽到哭聲,都驚惶地跑來, 看到眼前慘烈的一幕,無不震驚,感到心酸。

有人勸她說:「人生世間,猶如微塵依附在衰弱的草上,生命如此之輕,你又何苦如此呢!況且,你丈夫家已經滿門抄斬,你還要為誰守節呢?」

她說:「我聽說,仁人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先前興盛之時,我尚且打算守節保終,現在曹氏衰亡,又怎能忍心拋棄呢!無情無義的禽獸之行,我怎能做得出來呢?」

斷耳,割鼻,兩次讓她改嫁,她兩次自殘。要是再逼,看樣子她就要自殺了。夏侯文寧不敢繼續逼迫女兒再嫁。但是,為了不讓司馬懿怪罪,他還是讓人把女兒的壯烈行為傳播了出去,期求司馬懿能放過夏侯家。

如此烈女,難得!司馬懿很快聽說了夏侯令女的故事,這個冷血的政治動物也被感動了。剛剛陰謀奪權的老狐狸,此刻迫切需要樹立陽光形象,就下令嘉獎這個烈女子,還允許她收養了一個孩子,作為曹文叔的後人。

男人總以為出海遠航的是他們,卻不知道女人才是避風的港灣。曹爽飛黃騰達的時候,眼裡大概不會有夏侯令女,甚至還會以為她守在曹家不走,是因為貪慕大將軍府的富貴榮華,絕對想不到最後正是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用強大無比的內心,站立在曹家的屍骨堆里,保留了家族的最後一絲生機。

可是,她幸福嗎?如花的青春,就這樣安放在一個毫無生命力的靈位上,值嗎?不要這麼問,因為有的幸福不在於值不值,而在於願不 願。

再說,夏侯令女真的不值嗎?守著一個自己選擇的信念活一輩子與守著一個俗不可耐的男人過一輩子,到底哪個更值呢?

夏侯令女本來是一個只想守著丈夫靈位過日子的寡婦,無欲無求, 但是她的人生軌跡卻因為高平陵政變而改變。

高平陵政變之後,司馬懿奪得權力,從此,他率領著兒孫,在權力道路上越走越寬廣。男人鬥爭的漩渦,會讓更多女人卷進來。

芬芳艷麗的紅花,總比低調靜默的綠葉更受人喜歡。但是一夜風疏雨驟,綠肥紅瘦,留在枝頭的卻是綠葉。

高平陵政變的風暴興起時,辛憲英已經是一個59歲的老婦人。她只是到了人生暮年,但是並未衰老,因為智慧使她的生命增添了一種讓人敬畏的光彩。春天的花朵展現生命綻放之美,而秋天的黃葉則承載歲月靜默之美。

你可以裝,但是不可以裝病,否則最後會患上所裝的病,起碼曹操和司馬懿是這樣的。曹操小時候為了欺騙父親,裝作患頭風症,結果在66歲的時候,真的死於頭風。司馬懿裝患風痹,先騙曹操,後騙曹爽, 突然發動高平陵政變奪權,但是第二年就病了,無法行動,臥病在家, 每遇大事,天子親自到他府中去徵詢意見。這一次是真病,臥床一年之後,司馬懿在八月初五那天病逝。

「無復憂矣!」

司馬懿之死,讓許允欣喜若狂。

高平陵政變,司馬氏對曹氏進行了清洗,但是還不能高枕無憂,因為還有夏侯氏。夏侯氏和曹氏都是譙縣世家,從曹操、夏侯淵一代就結為婚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你我。高平陵政變中,夏侯氏的根基並未受到衝擊,特別是曹爽的姑舅表兄弟夏侯玄,在朝在野都有很高聲望。雖然妻子才智過人,但是許允心裡多多少少有些疙疙瘩瘩。自從許允娶妻,男人們就喜歡說:老婆是別人的漂亮,許允的老婆除外。和很多家庭失意的男人一樣,許允把人生寄托在工作上,全身心地想做出一番事業。注重名聲的許允,本來就擁護曹氏,不會站在有篡政嫌疑的司馬氏一邊,選擇了曹魏主流勢力夏侯氏。高平陵政變之後,夏侯氏的核心人物是夏侯玄,許允和他的交往十分密切,被親曹勢力當作了自己人。

高平陵政變之後,司馬懿的敵人就是夏侯氏了,所以夏侯氏人人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司馬懿一死,許允就向夏侯玄道喜。夏侯玄卻憂心忡忡地說:「司馬懿尚能因為我們是晚輩而寬容我們,但是他的兒子司馬師和司馬昭,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曹操活著的時候,做過一個奇怪的夢,三馬同食一槽。當時他對這個夢並未格外重視,但是在高平陵政變之後,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父子三人掌握了軍政大權,大家才想起,「三馬」原來是司馬父子三人, 食槽原來是「食曹」。司馬懿死後,司馬師被拜為大將軍,同時錄尚書 事,獨掌文武軍政大權。

254年二月初十,天還未亮,許允和丑妻尚在床上,門吏就在臥房外匯報,說皇帝派人送來了緊急詔書,而送詔書的人則騎馬飛快地離開了。許允和妻子不敢怠慢,急忙披衣下床,拿過詔書一看,原來他被任命為太尉。

23歲的魏帝曹芳,覺得自己早就長大了,可以獨立了,意欲從司馬氏手裡奪回權力。曹芳與幾個人密謀,寫了一道詔書,拜夏侯玄為大將軍,取代司馬師輔政,同時還拜許允為太尉。

太尉位列三公,官高位顯,可是許允卻把詔書扔到火里燒為灰燼, 很顯然,他不想接受這個意外之喜。許允是一個好高騖遠的人,怎麼會如此對待這道任命他為太尉的詔書?這是因為他的身邊有一個聰明的女人。

三公任命是朝廷盛事,怎麼會在天色未明時偷偷摸摸地送達詔書? 詔書的送達和接收,都有很嚴格隆重的程序禮儀,使者怎能像發放月餅一樣,塞給門吏然後一走了之?這些細節足以看出這是一場準備倉促而漏洞百出的政變。而女人是最關注細節的,許允妻據此斷定皇帝的努力

不會有結果,而任命太尉的詔書,更是丈夫的催命符。目光短淺的許 允,能夠在被任命為太尉的時候,保持清醒的頭腦,把詔書付之一炬, 肯定是妻子的嘮叨起了作用。

可是,追求聲名的許允,不能出賣對他寄予厚望的謀事者,妻子更不希望丈夫成為叛徒,所以最終他把詔書燒盡後的灰掃到一邊,又滿腹心事地和丑妻上床了,並未向司馬師舉報這件事。

曹芳還是太嫩了,夏侯玄還是太書呆子了,他們的行動還沒來得及發動,就被司馬師偵知,毫無懸念地被一網打盡。夏侯玄等人被殺,誅三族,其餘涉案人員也都被殺,親戚被流放到樂浪(今朝鮮半島一帶),而許允則暫時沒有受到任何追究。

幸運的男人與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幸福的男人與智慧的女人在一起。

許允本來可以守著醜陋但是聰明的妻子過著幸福的日子。但是他的輕狂虛榮最終還是害了他,以至聰明的妻子也不能拯救他。讓許允意外的是,司馬師不殺他也就罷了,還任命他為鎮北將軍,假節,督河北軍事。他喜滋滋地對妻子說:「我就知道自己被倖免了。」妻子給他潑冷 水:「你的災禍正在這裡,怎麼說是被倖免了呢?」

哈哈,丑婆娘,這次你總算是錯了。得意忘形的許允根本不把妻子的話放在心上,大張旗鼓地準備上任,更換了鼓吹樂隊和旌旗儀仗。他的高調就連侄子都看不下去了,勸他說:「你去上任就是了,整這些沒用的東西幹啥!」

他不知道,鎮北將軍的任命正是司馬師給他挖的一個陷阱。他把自己的上任儀式搞得無比熱鬧奢華,最後用官倉里的錢和糧食給表演人員和工作人員發放酬勞紅包,被司馬師抓住了把柄。他被關押審問,判了死罪,但是從寬處理,流放邊疆。

蕭瑟的秋風裡,許允踏上了流放之路。也許是害怕許允妻的智謀, 司馬師沒有允許許允攜帶妻子上路。從結婚的第一天起,許允就盼著離開醜陋的妻子,現在他終於做到了,但是心裡卻無比依戀她。

殘酷的司馬師讓許允死在了流放的道路上。噩耗傳到京城,許允的門生跌跌撞撞地跑來告訴師母。當時,她正在織布機前織布,神色不變,說:「早知道會這樣。」

痛苦的不是不知道結局,而是無力改變結局。

門生抱起她的兒子,說:「快藏起孩子來,司馬師會斬草除根的。」 她繼續織布,說:「不關孩子的事。」

誰也看不到,她的臉上流滿了淚水。丈夫對她敬重,卻對她從未有過男人對女人的迷戀,多年的夫妻感情,正如左手握右手,沒有任何感覺,但即使是左手握右手,斷了還是會感到疼。

雖然許允並未給她應該給的愛,但他是她的丈夫,她讓全家搬到許允的墓地守喪,等待司馬師派人來。

司馬師派的人是他最器重的鐘會。司馬師吩咐鍾會:「如果許允的兒子的才能比得上他父親,那就抓起來。」

鍾會的足智多謀和陰險毒辣是出名的,「竹林七賢」中的嵇康,就是因為得罪了他,而被讒言害死。許允有兩個兒子,一個叫許奇,一個叫許猛,他們知道鍾會的來意,就問母親怎麼辦。子不嫌母醜,和父親相比,他們更願意相信母親。

「你們雖然都不錯,但才幹並不大,可以如何想就如何說,這樣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母親對他們說,「鍾會來的時候,出於禮節,肯定會在你們父親墳墓前哭幾聲,你們的悲傷不能過度,鍾會不哭了,你們就不哭。甚至,你們也可稍微問及朝廷的事。」

許奇和許猛按照母親說的去做了,鍾會回去向司馬師匯報說,許允的兩個兒子,一個不奇,一個不猛。於是,司馬師放過了許奇和許猛。

有時,更能保護子女的,不是強大的父親,而是柔弱的母親。許允自恃才高,卻給兒子帶來殺身之禍,幸虧妻子才智過人,才讓兒子躲過一劫。另有一位聰明的母親,也是靠智慧保全了兒子的性命。這位母親就是辛憲英。

191年,辛憲英出生。董卓焚燒洛陽,挾持天子,遷都長安,諸雄紛起。

217年,辛憲英27歲。曹丕被立為太子,她預言曹魏國運不會持久。

249年,辛憲英59歲。司馬懿發動高平陵政變奪權,她出謀劃策, 幫助弟弟從這場政治風暴里全身而退。

254年,辛憲英64歲。九月十九日,司馬師廢黜魏帝曹芳,十月初四,曹操的曾孫曹髦被立為皇帝。

255年,辛憲英65歲。司馬師去世,司馬昭為大將軍,總管尚書台政務。

259年,辛憲英69歲。五月初七,曹髦不甘心做傀儡皇帝,率領隨從衛士,拔劍擂鼓,向司馬昭大將軍府衝去,半路被司馬昭親信殺死。六月初二,曹操的孫子曹奐到達洛陽,被立為帝。

時光如梭,歲月滄桑。辛憲英見證著漢王朝的崩坍,親歷著曹魏王朝的建立、興起和衰敗,等待著另一個新王朝的出現。

閒看雲捲雲舒,靜觀花開花落,辛憲英默默地審視著政壇的風吹草動,以一個睿智女子的眼光,審視著男人們在名利場上的起起伏伏。

262年,司馬昭任命自己的得力助手鍾會為鎮西將軍,都督關中軍事。這個看似尋常的任命,卻讓辛憲英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鍾士季何故西出?」她問羊祜。

丈夫羊耽有個侄子叫羊祜,是魏晉一代名臣,足智多謀,眼光非 凡。年輕的羊祜,喜歡與嬸母談論軍國大事,嬸母的閱歷和敏感常常讓他別有收穫。嬸母的這個提問藏有玄機,鍾會一直是司馬昭的股肱重 臣,是在司馬昭身邊出謀劃策的軍師,卻突然被派到邊境負責軍事,嬸母發現了這一任命的非同尋常之處。

「將為滅蜀也。」羊祜替嬸母說出了答案。因為已經知道答案,辛憲英才能提出這個問題。

可是,辛憲英還有進一步的思考,她說:「鍾會行事放縱任性,不是處於人臣的長久之道,我擔心他會有二心。」

辛憲英就這樣站在旁觀者的一邊,靜靜地看著司馬昭這一蘊含著極大風險的人事安排。曹魏朝廷的大權早就完全落入司馬氏手中,司馬昭篡位之心,已是路人皆知,而這次派去討伐蜀漢的主帥鍾會,又是一個狂妄的野心家。蜀漢滅亡,鍾會造反,司馬昭篡位,久已混亂的政壇, 即將上演最後的高潮。

「蜀,蕞爾小國,土狹民寡。」263年五月,曹魏朝廷頒布伐蜀詔書,對蜀漢極盡蔑視。鎮西將軍鍾會率領主力部隊,由駱谷進軍。

出征前,鍾會提請辛憲英的兒子羊琇為參軍。辛憲英再也無法淡 定,她說:「他日吾為國事擔憂,可是現在災難降至我們家裡來了。」她擔心的不是兒子有戰死的危險,因為這次伐蜀穩操勝券,兒子又是坐鎮帷幄的參軍,不用親臨前線。她擔心的是鍾會此去肯定會造反,而羊琇有可能捲入其中,犯下滿門抄斬之罪。

羊琇深信母親的眼光,便向司馬昭堅決請辭,無奈司馬昭不允。無奈之下,辛憲英對兒子說:「你就去吧,一定要記住啊!」

羊琇正襟危坐,洗耳恭聽母親的教誨。辛憲英對兒子說:「古之君子,在家則孝敬至親,在外則盡節於國;在崗位上要考慮職責,在大義上要考慮立場,不要讓父母擔心。」羊琇悉心聆聽母親的耳提面命,他格外記住了母親最後的叮嚀:「身處軍旅之間,可以通達濟身的方法, 只有仁恕而已。」

鍾會、鄧艾伐蜀,所到之處勢如破竹,十一月,蜀主劉禪投降,巴蜀完全平定。

在征戰殺伐之中,羊琇牢記母親教誨,以仁心待人,以恕道處事, 得到了全軍上下的一致愛戴。當時,軍中有句話:「鍾會沒有朋友,羊琇沒有敵人。」

蜀漢平定僅僅兩個月後,第二年一月,鍾會在蜀地造反,但是魏軍將領都不聽他的。行事極端的鐘會將魏將全部監禁,準備統統殺了。但是死亡名單里並沒有羊琇,雖然羊琇剛剛正言勸告他不要造反。羊琇在軍中的支持率太高,鍾會不敢對他下手。

魏將的親兵們,聽說主將被囚禁,命懸一線,紛紛殺出營寨,攻打鍾會部隊。魏軍發生內訌,局勢失控,演變成自相殘殺,有的人既不站在鍾會一邊,也不站在魏將一邊,只站在自己一邊,尋找宿仇,用殺戮消解積怨。平日裡仁恕待人的羊琇,在這場混亂的血腥事件中毫髮未 損。

回國後,羊琇因為曾經勸諫鍾會,在六月六日受到朝廷嘉獎,被封為關內侯。辛憲英再次用智慧護佑親人在政治漩渦里全身而退。

羊祜佩服嬸母睿智,給她送來錦被。侄子送來了禮物,她出於禮貌接受了,但總是反著蓋錦被,這樣就看不到華麗的被面。早過古稀之年的老人,靜觀花開花落,知道生命總要返璞歸真,見不得富麗奢華。

265年,辛憲英75歲。八月初九,司馬昭去世,次日司馬炎繼承父親官職爵位,總領百官。

十二月十五,魏帝曹奐派使者向司馬炎送去禪讓文書,然後搬出皇宮,遷居金墉城,後來定居鄴城,用帝位換來壽終的結局。

三天後,洛陽南郊,一堆木柴熊熊燃起,火光沖天,這是用柴燎祭祀的形式告訴上天,一個新的朝代晉朝就要建立了。文武百官和匈奴南單于、四夷首領數萬人,一起跪拜,迎接新的君主——晉武帝司馬炎。

曹魏王朝從曹丕稱帝到曹奐退位,只傳了47年。辛憲英在49年之前就預言曹魏國運不會長久。

司馬炎稱帝,建立晉朝,一個新的朝代開始了。

269年,辛憲英辭世,享年79歲。

漢朝,魏朝,晉朝,辛憲英歷經三朝,人事紛紜亂人眼。歲歲年年人不同,年年歲歲花相似。

沒有永恆的悲歡,沒有不變的興亡,只有窗前那株花樹,重複著花開花落的故事,留下落英繽紛的記憶。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