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以35歲「高齡」拖家帶口來加拿大留學的p先生迎來了假期。12月24號，我們一家三口興致勃勃地帶著新買的滑冰鞋到公園滑冰。作為來自南方的旱鴨子，p先生小時候只玩過旱冰，雖然原理差不多，但頭一次在雪地上滑冰，他還是顯得有點笨拙。
等p先生稍微熟練一點，想給我們表演個帥氣的轉身時，坐在地上的娃猛地一伸手，想勾住爸爸的腿。p先生趕忙躲閃，整個撲倒在旁邊的雪地上。p先生「皮糙肉厚」，雪地又松鬆軟軟，倒是沒摔出啥大事兒，他起來拍拍屁股，便收拾鞋具上車了。
貓：我可沒有抓過你
12月25日一覺醒來，p先生感覺自己雙側膝蓋上面的那塊肌肉有點酸痛，但大家都不以為意，以為是前一天滑冰時間太長所致，休息一下就好了。第二天，我們還外出購物。上下車的時候，p先生明顯感到雙腿變得僵硬，特別是左腿膝蓋，想要屈膝時不僅吃力，還伴有明顯的痛感。
這時，我們仍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畢竟在這之前，p先生除患有過敏性鼻炎外，身體從沒出現過什麼狀況；p先生還有多年的健身習慣，我們都認為他的身體相當健康。我們又認真地摸了一遍膝蓋：沒有腫脹，沒有硬塊，不像是受過外傷。那是什麼原因造成的疼痛呢？難道是因為滑冰的時候不小心摔的那一跤？
12月27號，p先生洗澡時發現腳背出現了一些出血點，過了一會兒又消失了。他以為，那是家裡的貓抓的（貓：我可沒有抓過你）。到了28號，出血點明顯增多，還延伸到了小腿。我們開始不淡定了：這肯定不是肌肉的問題了。於是，我們馬上預約看診，時間是第二天中午11點。
這個晚上，我們過得很忐忑，p先生的眼睛裡出現了紅血絲，下顎兩邊的淋巴結也腫了起來。我們不停地根據症狀在網上搜索相關的病症，而當我搜索「腳背出血點」時，跳出來的是「紫癜」。於是，我們就這是不是紫癜展開了熱烈的討論。真的會是紫癜嗎？
腳背上密布出血點丨作者供圖
第二天11點，p先生穿著短褲拖鞋去了診所。醫生檢查了他全身淋巴結、測了血壓，都顯示正常，但血小板檢查結果偏低。醫生說，這不是外傷，但具體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她也不清楚，建議我們直接去急診，那裡可以進行更多的實驗室檢查。
這個時候，p先生走路也開始變得困難，尤其是左腿，幾乎是拖著走的。孩子只有四歲，一同帶去急診排隊或獨留他在家都不現實，所以只能是p先生自己前去急診看病。於是，他午飯也顧不上吃，收拾出健康卡、充電寶和簡單的食物，就獨自出了門。
等了5個小時，我腦子裡閃過許許多多的可能
加拿大實行免費醫療，好處是看病不需要花錢，不好的地方嘛，就是慢。哪怕是「急診」，等四五個小時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且急診的接診順序不是根據先來後到，而是根據病情的輕重緩急。
中午一點，p先生到前台登記時，屏幕顯示需等候3小時，但等到他的名字被叫到，已經是5個小時以後了，身邊候診的人都已經換了一批。這個時候，他的雙腿已經痛到無法行走，出血點更多了，手也開始發麻，以至於最後是被護士用輪椅推進診室的。
腫脹明顯的左腿膝蓋丨作者供圖
進診室以後，又是新一輪的等待。先排隊做X光，然後做血常規。醫生說，必要的時候需要抽取膝蓋里的液體進行化驗。很搞笑的是，每年冬天加拿大都有許多因滑雪而骨折的病號，因此當p先生被推著去拍X光時，醫生上來就問他是在哪個滑雪場受的傷。拍完了X光，他又被安排躺在病床上抽血，兩個手臂都抽了一遍。隨後醫生拿出了疼痛等級表，問他：從1到10，覺得現在身上的疼痛應該打幾分。p先生想了想，指了7。於是，醫生給他掛上了一種鎮痛點滴。在那之後，他還做了尿檢。再接下來，就是等結果了。
晚上九點，檢查結果終於出來了：血常規顯示白細胞數量過高，尿檢提示尿中有血紅蛋白、血細胞、蛋白質和細菌。醫生和實驗室醫師都認為是變應性皮膚血管炎，當場開了一次的藥，剩下四天的藥需要自己去藥房買。醫生說，吃藥以後，第二天中午就會有改善，也不需要臥床休息，可以正常走路運動。我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慶幸這不是什麼大病。
尿檢報告顯示尿中有血紅蛋白、紅細胞、蛋白質和細菌丨作者供圖
在p先生看急診的這段時間裡，我全程盯著手機，時刻等著他發來的反饋信息，完全沒辦法分心做別的事情。我腦子裡閃過了許許多多的可能：假如他要住院，我要收拾什麼東西、怎麼去醫院？要是有突發情況，醫生給我打電話，我聽不懂怎麼辦？假如他要做手術，娃又該怎麼安置，能不能帶去醫院？萬一他查出來得了不治之症，我們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出國之後，網費、電話費、信用卡等各種事務都是他在張羅，我甚至還沒記住自家的電話號碼和住址。
這時候，我不由開始懊悔自己沒有好好學英語，只滿足於做個每天接送娃上下學、料理一日三餐的家庭主婦。好在晚上十點前，p先生終於到家了。雖然他一臉疲態，但病症得到了診斷，心情明顯放鬆了許多。
醫生開的是一種叫做prednisone（強的松）的激素藥，這藥吃的時候需逐日減量：前3天每天6顆，第3~6天每天4顆，7~9天減至每天2顆，接下來的3天每天1顆，最後4天每天半顆。
醫生告訴p先生，他是「萬里挑一」的病人
接下來的兩天，p先生吃了藥，出血點消失了；雖然左腿膝蓋還是腫，但起碼不那麼疼了，他還在元旦這天出門給車洗了個澡。然而很快，p先生又出現了新的症狀：一到夜晚，他腹部兩側就出現持續的放射狀鈍痛，疼痛使他無法入睡，只能睜眼刷手機到天亮。1月3號凌晨四點多，再一次痛醒的p先生決定開車去急診。
這次，p先生又等了6個半小時才終於見到醫生。醫生摸了他的肚子，還是讓他去做尿檢、血常規。下午三點多，檢查報告出來，尿檢結果依舊沒有明顯改善，紅細胞數量為30+。看完電腦上的尿檢結果，醫生轉頭問他：「Are you sexually active recently?」
對於這個問題，p先生很疑惑。從字面上看，醫生問的是他是否有性能力，但此時這麼理解感覺有些奇怪。於是他問醫生：「what do you mean by sexually active？」
然後醫生換了一個問法：「Do you have multiple sex partners？」 p先生於是明白了，醫生的意思是問他有沒有多個性伴侶，便很誠實地回答：「No, my only sex partner is my wife. 」（p先生恨不得解釋自己已「為人夫」多年，老老實實遵守一夫一妻制。）
p先生猜測，醫生會這麼問，是為了使診斷結果更嚴謹，因為不潔性行為引起的感染也可能導致尿檢結果出現細菌和血細胞。醫生隨後告知p先生，在尿檢結果出來後其實第一時間已經與實驗室里的化驗師討論過，他們一致認為症狀屬於血管炎。但他在告知患者結果前仍需要考慮各種可導致相同症狀的不同病因，以便診斷更準確。
之後，醫生表示問題不大，肚子痛的症狀應該會在三天內緩解，繼續吃之前開的藥就好；同時還安排了另一家醫院的內科專家，在1月16號完成療程後，對p先生的病情進行複診和評估。
說來也神奇，這次看過急診後，p先生的肚子再也沒有痛過，腿的情況也有所好轉：右腿完全沒有問題，左腿走起路來還有緊繃的感覺。雖然拖著這緊繃的左腿，p先生一天也沒有落下兒子的戶外運動：我們一起去遠足、餵魚、看鳥、滑雪，偶遇了河狸，還去看了冰瀑布等。
1月16日，p先生按照約定前去複診。醫生說，p先生得的這種病，全名叫做IgA vasculitis（IgA血管炎），一般也稱為過敏性紫癜。這種病好發於兒童，多在冬春季發病，細菌或病毒感染可能是重要的誘發因素。然而，對於大人而言，這病極為罕見，十萬人當中可能只有兩個人會得。這麼說來，p先生是得有多「好彩」，才得的這個病呀，真應該去買個大樂透試試。
解釋完病情後，醫生又開了一張單，讓p先生於1月23日去就近的醫療機構再次做尿檢。一天後，結果顯示，尿液里雖然仍有血紅蛋白，但蛋白質與紅細胞都在正常範圍內，建議一個月後復檢。
至此，這件事情可以說就告一段落了。p先生的腿從1月30號這周開始完全沒有了緊繃感，徹底恢復了正常生活，又可以去滑冰了。再練一練，肯定能成為滑冰場裡最帥的崽！
「冰場裡最帥的崽」丨作者供圖
一直以來，我們都認為，30來歲還處於身強體壯的青壯年時期，理應不會出現什麼健康問題。經過這一茬，我們深深體會到，病痛可不會挑年齡。還是應該多多關注自己的身體，好好過好每一天。
個人經歷分享不構成診療建議，不能取代醫生對特定患者的個體化判斷，如有就診需要請前往正規醫院。
作者：涼涼涼
編輯：顧容與、黎小球
題圖來源：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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