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南京穴居人公司開發的VR FPS遊戲「Contractors」，是中國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正式上線Meta Quest（Oculus Quest）平台的遊戲，而該遊戲團隊在2023年的開年之際便公布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喜訊——「Contractors」在Quest Store的收入已突破1000萬美元大關。
而此次我們有幸採訪到了穴居人創始人之一，也是團隊的製作人兼主程庫聰。我們就「Contractors」的創作歷程以及穴居人的未來發展深入交流了一番。
「機會永遠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庫聰並不是一個善談的人，話不多，聲音溫和，但在交談過程中他的表述清晰有條理，給我一種踏實沉穩的感覺。
問及「Contractors」在突破收益1000萬美金大關後，下一個目標是什麼時，庫聰低頭沉思了一下。我原以為，作為目前國內領跑的VR遊戲工作室，他會將新目標定為收益5000萬美金甚至1億美金這樣的大目標時，他卻認真地看著我，低聲說道：「下一個目標是營收2000萬美金吧。」這正是穴居人一直以來的務實風格，而且我也相信，正是團隊這樣務實的風格幫助他們穩紮穩打地完成了從0到1再到100的華麗過渡。
「Contractors」在Steam商店上的評價
「Contractors」在Oculus Quest商店上的評價
穴居人（Caveman Studio）成立於2017年，兩位創始人丁偉瀚和庫聰均畢業於美國普渡大學計算機系。自研自發VR FPS遊戲「Contractors」，收入、用戶排名位居世界前列。而取得這一成績時團隊只有寥寥數人。
「從遊戲最初開始製作，到初代版本在Steam平台發售期間，對我們來說是最困難的時期，我們在前期付出了相當大的努力。FPS本身就不是一個比較好做的賽道，從進入這個賽道開始，就註定要與眾多競品去拼實力，只有實力超群了，才意味著我們能活下去。」
穴居人進軍VR賽道時正處VR的退潮期，整個VR產業都陷入泡沫，因而「Contractors」在發展初期便遭遇了諸多困難。「Contractors」最初於Steam平台上線，但可能由於Steam平台並不是專業化的VR遊戲內容平台，因此「Contractors」的表現一直不溫不火。根據SteamDB 數據，「Contractors」在Steam 平台上線四年有餘，最高同時在線人數不足千人。
儘管困難重重，但穴居人並沒有受挫於外界影響，而是堅持潛心修煉。
團隊十分看重遊戲的畫面效果，據了解，遊戲在上線Steam和Oculus PC端前，「Contractors」就曾進行了長達8至9個月的遊戲地圖性能優化。在畫面細節設計方面，「Contractors」遵循PBR工作流程，使用Substance Painter逼真的貼圖質感來製作某些武器和道具；場景資源和紋理方面，使用許多來自Quixel Megascan的照片掃描資源等。UE4的渲染功能、材質和粒子系統為整個遊戲畫面設計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此外，「Contractors」採用了全程IK，在遊戲中玩家可實現一些鍵鼠FPS遊戲無法實現的複雜的戰術動作，如匍匐、滑鏟、蹲下等，設備可根據這些身體姿勢精準地反饋到遊戲裡，這是市面上VR FPS遊戲中較為少見的。在真實度上，「Contractors」也極大地還原了真實的射擊體驗，遊戲中包括手槍、衝鋒鎗、狙擊槍、霰彈槍、步槍五類武器，武器數量多達數十款，而且每一款武器都真實地還原了現實當中槍械的換彈及後坐力震感等互動設計，某些槍械根據其真實功能還可支持半自動和全自動的開火模式切換。
經過一段時間的打磨，「Contractors」以其精緻的遊戲畫面以及獨特的玩法躍居同類型VR遊戲領先地位。功夫不負有心人，「Contractors」這匹黑馬終於等來了他的伯樂。當時，「Contractors」以出色的遊戲品質獲得了Oculus的青睞，Oculus決定出資資助穴居人將「Contractors」移植到Quest平台。
相較於綜合性遊戲平台Steam，Quest平台在VR遊戲上專業性更強，目標玩家更集中，用戶的VR設備保有量也更可觀。除此之外，「Contractors」還選擇了一個上線的好時期：冬季假期是歐美地區消費習慣的集中期，也是往年的VR設備的銷量高峰期；而且當時Oculus平台上還沒有同一類型的多人在線FPS遊戲上線，「Contractors」可謂搶占了市場先機。因而當「Contractors」移植到Quest平台後，銷量獲得較大改觀。對此，庫聰也表示，「Contractors」移植到Quest平台後，「整個團隊都得到了迅速成長」。
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勝過平庸地做一萬件事。擁有沉著冷靜的心態、堅持不懈的努力、適時的機遇以及追求卓越的毅力，穴居人想不成功都很難。
「要讓玩家在玩的過程中更有「儀式感」」
談及在「Contractors」的遊戲玩法上，團隊最關注的核心要素是什麼，庫聰表示，自己本身就是一個FPS遊戲迷，他很喜歡「使命召喚」，「彩虹六號」等FPS遊戲當中擬真的操作和流暢的手感，因此團隊在製作「Contractors」時較為關注的點便是遊戲的整體手感和操作細節。
「我認為一款好的FPS遊戲一定要足夠酷，該保留的擬真細節一個都不能省，我們和玩家都很看重遊戲的儀式感。現實中，每一種槍械的外觀、換彈方式、開火手感甚至是後坐力參數都有很大差別，我們希望在遊戲中將每一種槍械的獨特性都還原出來。」庫聰說道。
作為一個軍迷，我非常認可庫聰的這一觀點，目前市面上許多FPS遊戲為了降低遊戲製作難度，簡化玩家操作難度，便犧牲掉了許多槍械的獨特性以及有趣的人槍互動設計，導致所有槍械使用起來都是同樣的操作、同樣的手感，很容易產生審美疲勞。
談到這裡，庫聰自豪地告訴我們，就拿對槍械後坐力的設定來說，「Contractors」可能是同類競品中最考究的一款遊戲。
「槍在打出第一發子彈時，後坐力發生偏轉是在抵肩後移之後才發生的，射擊與後坐力是有細微時間差的。類似這樣的細節我們在遊戲中都進行了完善，雖然玩家在玩的過程中可能並不會注意到這些細微的細節，但同類型的遊戲玩的多了，就肯定能感受出來的。因此我們始終沒有忽略掉這些細節方面的問題」。庫聰向我們解釋道。
值得一提的是，在「Contractors」的開發過程中，庫聰和團隊成員無法實際體驗到真實的槍械，所有關於槍械的細節刻畫、操作設計、後坐力參數等，都是他們通過夜以繼日地搜集資料、大量觀看視頻一點一點進行完善的，有時為了得出一把槍的細微參數，他們甚至要將一個槍械射擊視頻調整到0.3倍速反覆觀看好幾次。
不過，雖然遊戲在擬真度上得到了保證，但由此又產生了另外一個問題——由於遊戲保留了諸多複雜繁瑣的操作和設定，這對玩家的手速、反應以及遊戲理解也就進一步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筆者一直以來自詡是一個FPS遊戲骨灰級玩家，畢竟市面上流行的PC端FPS遊戲都有所涉獵，多款知名FPS遊戲更是都達到了上千小時的遊戲時長。但即便如此，在玩VR中的FPS遊戲時，我也不免淪為一個暈頭轉向的「手殘黨」。
這是因為，在鍵鼠操作的FPS遊戲當中，操作都相對來說較為簡單，玩家只需提升自己的射擊精確度和身法靈活性即可。但在FPS VR遊戲當中，製作商為了提升玩家的沉浸感，便儘可能地還原真實的槍械操作——當玩家換彈時，首先需要控制手柄，將遊戲中的虛擬雙手作「握持」狀，精準地握住彈夾並拔出扔掉，再拿出新彈夾裝到槍中，最後拉栓完成換彈，整個過程需要多個手柄按鍵共同配合完成，完全是手殘黨的噩夢。
就拿筆者常玩的另一款國產FPS VR遊戲「玩命特工」來說，筆者就常常苦惱於遊戲中槍械換彈操作過於繁瑣以及對精細度把控的要求過高而導致換彈速度特別慢的問題。想像這樣一個畫面，當一大群敵人正圍著你瘋狂輸出時，你卻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手忙腳亂地換子彈，最後被活活打成了篩子。
當問及「Contractors」是如何在遊戲擬真度和操作難度上做出權衡的，庫聰告訴我們，「VR遊戲本來就是要篩選玩家的，做VR遊戲不能被遊戲難度太束縛了手腳。不過，在儘可能還原真實射擊體驗的同時，我們也的確考慮到了遊戲操作難度和玩家體驗流暢度的問題。我們將遊戲中很多複雜繁瑣的環節進行了簡化，對一些操作的精細度要求也進行了調整。畢竟我們只是想讓玩家感覺這款遊戲很酷而已，沒必要在操作難度上太刁難玩家。」
筆者在玩「Contractors」的過程中也確實感受到了這一點。例如，「Contractors」在換彈操作上就做了很多操作簡化設計。在玩家換彈時，無需手動拆下空彈夾，只要按一下手柄上的按鈕，空彈夾便會自動掉落；裝填彈夾和拉栓上膛的操控精確度也大幅降低，只需將對應動作控制在一個比較接近的範圍內即可完成上述操作，並不需要絕對精準地插入彈夾和觸碰到機栓。
「Contractors」這樣的設計，一方面體現了不同槍械的獨特性，最大程度上還原了接近現實的射擊體驗，讓玩家在玩的過程中感覺更有儀式感；另一方面也緩解了手殘黨在交戰過程中因為上子彈太慢而延誤戰機被敵人打死的困擾，極大地提升了玩家的遊戲成就感。
持續優化玩家遊戲體驗
在遊戲模式方面，「Contractors」也在不斷進行優化拓展，遊戲目前主要包括線上匹配模式、單人模式和訓練模式三大類模式，而線上匹配模式則細分為娛樂、競技、全面戰爭和合作四種模式，單人模式細分為任務、生存、喪屍和自由模式四種模式，「Contractors」在玩法上可以說已經相當豐富了。但庫聰表示這還不夠。
「目前「Contractors」主要還是以娛樂為主，下一步我們計劃推出新的模式，要加入真正的競技匹配系統，進一步完善玩家的升級獎勵系統，類似於排位機制。我們現在雖然也有競技模式，但這一模式並不由系統監管，而是玩家靠著約定俗成的規則進行娛樂的。」庫聰說道。
不斷豐富且趨於完善的遊戲內容，也是「Contractors」制勝的關鍵之一。根據Steam商店顯示，「Contractors」自2018年發行以來，幾乎每兩個月就會進行一次重大更新，每個月都會進行數次小型更新。如此高的更新頻率，使得「Contractors」日臻完善，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玩家。
例如，去年2月份，「Contractors」更新了v.0.91版本，新增功能中最突出的部分便是上線了玩家自定義地圖功能，後續這一功能又在10月份的一次更新中進行了完善，添加了一系列新功能以及自定義模組遊戲模式和武器裝備。「Contractors」為玩家開拓了一個極為自由的創作空間，允許用戶在PC和Quest上自由生成地圖。玩家可以查看他們的官方modkit指南以構建地圖，並允許玩家修改和上傳自定義地圖，還可在遊戲內社區與其他玩家分享。
「Contractors」v.0.91版本更新海報
庫聰告訴我們，自從Mod功能上線後，湧現出很多由玩家自創的地圖Mod，其中許多優質Mod甚至比遊戲本身的創作團隊製作的地圖更加精緻、可玩性更高。值得一提的是，在筆者瀏覽了大量來自「Contractors」遊戲社區的用戶帖子後發現，有相當一部分玩家就是因為一些優質的玩家自製Mod才入坑該遊戲的，其中星球大戰地圖Mod就是國內外玩家最喜愛的地圖Mod之一。
由玩家自製並上傳的地圖Mod界面
此外，庫聰還表示，「Contractors」也一直在積極探索新的營收模式，下一步可能計劃在遊戲中推出需要內購的個性化商品，如槍械皮膚等。據此前新聞報導，知名VR多人遊戲「Gorilla Tag」迄今已通過付費購買+F2P應用內購的方式獲得了超2600萬美元的營收，內購也是大多數遊戲主要的營收方式。
「Contractors」遊戲內目前雖然還沒有上線內購商品，但在去年萬聖節期間以及新年期間，「Contractors」推出了多款槍械皮膚，玩家在活動期間完成相應任務即可獲得槍械皮膚獎勵，該活動受到廣大玩家一致好評，許多錯過活動的玩家還在社區中發帖表示遺憾。
「Contractors」2022年萬聖節活動海報
始終想玩家所想，不斷豐富遊戲內容，提升玩家遊戲體驗，這也是「Contractors」這樣一款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好遊戲所具備的特質。
「口碑營銷是最好的營銷方式」
「一直以來我們都是把資金用在了刀刃上，我們堅信口碑營銷就是最好的營銷，自來水的力量遠超生推硬廣。」庫聰說道。
由於穴居人仍處於初創時期，所以在遊戲的營銷推廣方面基本處於放養式的狀態。團隊僅在「Contractors」上線時以及後續的一些遊戲活動期間，進行過小範圍的宣發和遊戲主播的KOC營銷。但庫聰告訴我們，這些遊戲宣發的轉化率都很不盡人意，團隊也確實沒有在這方面投入過多的精力。但隨著遊戲口碑傳播，之後也引來了一些諸如shround等知名主播自發為其製作遊戲視頻。後期更是在玩家之間形成社群以及reddit遊戲論壇專區。
reddit上的「Contractors」玩家社區
穴居人一直以來都非常重視遊戲社區的建設。「我們要讓更多玩家能夠遊玩並討論這款遊戲。因為多人遊戲最重要的就是玩家基數，只有基數夠高玩家才能不斷與新玩家匹配到遊戲之中，所以我們的首要目標就是擴大和維護玩家群體」，庫聰說。
此外，「Contractors」也正在考慮向電競方向發展。但庫聰告訴我們，目前「Contractors」的觀賞性還沒有達到內部標準，這將是穴居人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製作方向。
不過有趣的是，隨著遊戲社區玩家群體不斷壯大，「Contractors」的玩家們甚至自發組織電競賽事，並在vrmasterleague.com的賽事網站上以眾籌的形式來為賽事提供獎品。
「Contractors」2019年夏季錦標賽冠軍海報
「Contractors」雖然並沒有直接參與這些由玩家自發的賽事活動，但他們卻很注重與玩家的聯繫與溝通。團隊積極傾聽玩家意見，為玩家開放相應的競技功能，比如支持玩家在遊戲中進行視角切換，方便玩家在各直播平台進行轉播等。「Contractors」靠著自身過硬的品質以及對玩家的端正態度，在這場口碑營銷戰中獨占鰲頭。
在交談的最後，庫聰還向我們透露，穴居人目前已經在著手開發一款新遊戲，遊戲內容仍與射擊有關。據了解，這款遊戲會加入一些在「Contractors」框架下無法實現的新特性。為了這款新遊戲，穴居人還進行了團隊人力的擴充。我們可以盡情期待，在「Contractors」成功的基礎之上，穴居人能否為玩家們帶來又一個「爆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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