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仙俠劇的觀眾做錯了什麼？」最近，楊超越、徐正溪主演的《重紫》和陳星旭、李蘭迪主演的《星落凝成糖》前後腳播出，兩部都是仙俠劇。前者有流量「小花」加持，後者是「蜜糖三部曲」的收官之作，但播出至今，口碑不盡如人意。根據貓眼專業版，全網熱度最高的依舊是上線已46天的《狂飆》，緊隨其後的才是《重紫》與《星落凝成糖》。
仙俠劇作為有穩定受眾群的國產劇類型，一度頻頻誕生「爆款」，但如今的仙俠劇卻像情人節檔的愛情片，剛需觀眾看得如坐針氈，普通觀眾只想看B站UP主的吐槽狂歡。越來越俗，越來越土的仙俠劇，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每一部劇都在重新「開天闢地」
國產仙俠劇的興起，很多人都認為始於2003年改編自同名遊戲的電視劇《仙劍奇俠傳》，而《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花千骨》的熱播讓這一題材逐漸穩定成型。
不過，時代在向前，仙俠劇卻好像在向後看。從《仙劍奇俠傳》到《花千骨》，煞白的濾鏡已經讓質感降級了許多，而無論是《星落凝成糖》還是《重紫》，神仙、妖魔都穿著統一顏色的制服，住統一制式的宮殿，以簡單的黑、白從建築、服色上區分「正」和「邪」，單調得好像在拿win98時代電腦自帶的畫圖工具潑顏料。每一個天界、仙山場景，都涌動著一股2000年左右的奇幻壁紙審美，看著劇里為五毛特效驚艷感動到流淚的女主角，忍不住心疼在綠幕前拼命調動自己想像力的演員。
華東師範大學教授毛尖曾說，「影視劇是全中國最封建的地方，按地位，財產分配顏值，按顏值分配道德和未來。」以此類比，仙俠劇可以說是國產影視劇想像力最匱乏的地方，不僅按顏值分配道德和未來，還按陣營分配顏色，按素材庫來複製粘貼。
脫胎於當代遊戲、網文而非傳統文化的仙俠劇，在世界觀設定上存在嚴重的先天不足。類似於古偶劇的架空歷史，幾乎每一部仙俠劇都在重新「開天闢地」。換一部仙俠，就要換一個動畫片頭重新梳理一個世界觀，觀眾要跟著重新背一遍神仙譜系。這裡叫天君，那邊叫天帝，一會兒有三界，一會兒又有四界，每一個仙君、神君即便長相、裝扮類似，名字裡必然飄著不同的仙氣，仿佛編劇的想像力全部用在起名字、換設定上。
到了台詞中，仙氣又蕩然無存。在《星落凝成糖》中，女主夜曇挖苦男主少典有琴貧窮，竟然說他「你一分錢都沒有」，將現代貨幣計量方式直接搬到仙俠設定里。男二嘲風和下屬說明計策時，表示「我就不用再以登徒身份掩飾野心了」，「登徒子」在古代為好色之徒的代稱，劇中也許意在說明他一直假裝沉迷聲色，但半文不白的「登徒身份」語義不通，令人費解。
無論是想像力的匱乏、設定的混亂，還是台詞的不講究，都凸顯出仙俠劇當下創作中的不足。
「樣板房」下批量生產「多胞胎」
《星落凝成糖》《重紫》播到現在，儘管偶有水花，但都沒有出圈，討論兩部劇到底火沒火、誰更火似乎已經沒有多大意義，唯一可以爭辯的大概只有這碗「電子榨菜」下不下飯。
很多觀眾都覺得《星落凝成糖》和《重紫》中的套路似曾相識。比如《星落凝成糖》中，夜曇和姐姐青葵花轎被調換，嫁給對方原本約定的夫婿，被網友比作「仙俠版上錯花轎嫁對郎」。《重紫》裡，天生煞氣的重紫和重華尊者洛音凡師徒虐戀，很多人禁不住想起有類似情節的《花千骨》。更不要說，在仙俠劇中一直傳承不斷、屢試不爽的幾生幾世設定。就連男主的人設也頻頻「撞車」，開篇都是飄逸的仙君，身上似乎無一絲瑕疵，碰上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主後，就像白紙沾上了墨點，開始頻頻「破例」了。
以往談論武俠劇或仙俠劇，既然分類上有個「俠」字，必然脫不開傳統概念上「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豪情仗義。但到了最近幾部仙俠劇，蒼生成了背景板，權謀成了兒戲，在劇中無論是以何種形式表現的「救蒼生」戲份，實則只是為了填補男主角的無私人設。以至於有觀眾感慨，乾脆不叫「仙俠劇」，改名「仙偶劇」得了。比如《星落凝成糖》，就像劇名寫的那樣，「嗑糖」是第一要義，為了保證糖分，男女主角的互動走的是喜劇路線，時不時蹦出來的「吐槽」，讓現代觀眾心領神會。糖是好嗑，但蒼生大義和權謀在這面前都變成了小孩子過家家。優點是輕鬆下飯，缺點也是如此。
而前後矛盾的人設，更是仙俠劇的一大弊病。在《重紫》裡，作為一個10年前的網文IP，女主依然是「傻白甜」的設定。重紫第一世拜師前的身份是小乞丐，除了衣服破爛點兒，身上卻一點也沒有小乞丐的謹小慎微與圓滑。等到成功拜師後，由於腹中飢餓，一進仙門就理直氣壯地烤了師尊養了400年的錦鯉。或許「傻白甜」不是原罪，演員也可將天真可愛演得入木三分；但若角色呈現出來只是不通禮數、沒有眼色的形象，此種「率真耿直」恐怕難以服眾。
可以說，自《xx傳》《xx皇后》帶來的「大女主」樣板房批量生產後，「仙俠劇」的樣板房也搬上了流水線。如果說一部劇三四個男主愛上同一個女主是大女主劇的標配，那麼仙俠劇里，人物開始進化為「有絲分裂」，一個男主分成四個男主和女主談戀愛，一個女主分成幾生幾世和男主談戀愛。不乏當紅流量小花、小生參演的仙俠劇，仿佛在一部劇里只演一個人物，是對其人氣和顏值的一種浪費。《星落凝成糖》裡，陳星旭飾演的少典有琴在下界就有三個性格人設迥異的分身；《重紫》裡，楊超越飾演的重紫死後，同樣轉生成性格、人設迥異的文紫。一個人換個造型和演法，可以省掉好幾個演員，還不怕被稀釋了愛情濃度和戲份。
這樣的「仙俠劇」看似比「大女主劇」更聰明，更商業化，天馬行空的設定也不必擔心被網友揪著歷史錯漏不放，但如果只是滿足於「下飯」和流量，只想著複製上一部爆款的成功之道，不出多久，仙俠劇難免重蹈大女主劇的覆轍。歸根結底，時代變了，觀眾也在成長，想要「破圈」，演員也好，主創也好，都要更走心。
欄目主編：施晨露 文字編輯：施晨露
圖片來源：《重紫》官微、《星落凝成糖》官微
來源：作者：鍾菡 張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