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聊聊這部三級片票房冠軍了

桃桃淘電影 發佈 2024-04-30T06:01:13.052748+00:00

這部電影由《踏血尋梅》導演翁子光監製,改編自一宗真實的弒親分屍案。去年在香港上映後,斬獲了四千多萬港幣的票房,創下「香港三級片票房冠軍」的紀錄。

因為近期香港的一樁離奇豪門分屍案,電影《正義迴廊》被賦予了更多現實意義。

這部電影由《踏血尋梅》導演翁子光監製,改編自一宗真實的弒親分屍案。去年在香港上映後,斬獲了四千多萬港幣的票房,創下「香港三級片票房冠軍」的紀錄。

影片目前也以16項提名領跑香港金像獎,很有可能會成為本屆大贏家。

在蔡天鳳一案以前,看完《正義迴廊》,你至多感慨「香港人還是會拍奇案片」。

而在蔡天鳳案發生後,可能最大的感受是:這部電影拍的居然不是獵奇,而是現實。

看似它改編的只是一宗十年前的案件,案件本身的奇情和創作者舞台劇式的表現形式,為觀眾製造了一層虛幻的、安全的心理屏障。

然而銀幕下的故事,卻如此弔詭地映照了其真實性。

那些扭曲的、反人性的、駭人聽聞的兇殺,直到今天也在我們的身邊上演著。觀影的每一分鐘,你都能感受到一種更為令人不寒而慄的現實感。

1.名人

蔡天鳳一案中,最令人震驚的一點在於,死者是一名公眾人物,在社交平台活躍且有諸多粉絲。

而在《正義迴廊》的案件里,第一被告張顯宗也試圖將自己「炮製」成名人。

在殺死父母后,張顯宗謊稱兩人去大陸旅遊後失蹤,假意和哥哥一起在Facebook開設了專頁尋親,甚至特意找來《蘋果日報》拍攝影片。

輿論發酵後,不少網友指出視頻里的他肢體語言奇怪、目光閃爍,推測他可能是案件元兇。

眼看事情即將敗露,他索性在遊戲群組和WhatsApp里自曝是自己殺了人——當然,這種行為稱不上是自首,無非是失敗者最後的、英雄夢式的自我陶醉。

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這種假意尋親的行為從一開始就可笑之極,根本就是在自掘墳墓。假如沒有這麼膽大妄為,或許也不至於這麼早敗露。

但對於張顯宗而言,這似乎就是他人生中等待已久的「主角時刻」。

影片中,導演也用了多種表現主義的形式來解構他身上的表演欲。

例如他曾經去應徵A片男主角,誇誇其談色情片的藝術標準。

又或是在幻想之中,他將自己扮成希特勒的模樣,振臂一揮,高喊出諸多豪言壯語。

一個想當演員、想得到關注的人,最終藉由肢解自己的父母,得到了人生之中最大的、最血腥的舞台。

此類罪犯在過往影視作品其實並不少見。

《正義迴廊》比較有想法的一點是,在這部電影裡,張顯宗其實從沒有得償所願,成為過真正意義上的「主角」。

影片前半部分的重頭戲在於庭審。

辯護律師和監控官各自在庭上你方唱罷,我方上場,唇槍舌劍,精彩紛呈。而張顯宗不過是坐在被告席上的沉默觀眾。

唯一可能屬於張顯宗的主角時刻,是被告的個人自辯。但最後他幾經猶豫,還是選擇了放棄自辯。

於是那束萬眾矚目的聚光燈,最終也沒有落到他身上。

到了影片的後半部分,焦點則來到了第二被告唐文奇身上。

戲眼變成了唐文奇是否有罪、能否獲罪。

身份和權力的置換,再一次以最為微妙的形式發生了。

原本,這個案件里,誰主誰次一目了然——張顯宗是高智商的主犯,唐文奇則是低能的、被操縱的從犯。

然而,在庭審的制度下,正因為張顯宗是主犯,他的罪名清清楚楚,所以也不存在討論的餘地。

反而是唐文奇,因為不確定是否有罪,才需要被反覆斟酌、咀嚼、思考。

唐文奇站到了焦點之下,唐文奇被所有人「看到」了、甚至「同情」了。與之相比,張顯宗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配角。

而另一方面,張顯宗自詡演員、自認表演欲旺盛,其實從一開始就被所有人看穿了。人人都知道他很壞、他很假。充其量他只是個拙劣的表演愛好者。

反倒唐文奇——沒人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傻,是真的被操縱還是假意被操縱。

當他站在法庭上,無助地哭泣時,哪怕作為觀眾的我們,也無法從中看出一絲端倪。

在這一刻,他才是最好的演員。

或許這也是為什麼,今年的金像獎,片中這兩位男主演都提名了最佳男主角。

看似兩人的角色對手戲不多——大多數時候,他們只能站在被告席上,各自沉默著。

但其實他們貢獻了同等重要的表演,一高一低,一表一里。兩人之間並沒有第一和第二的區別。

在劇作層面上,他們各自填補了彼此的缺失,也完整了彼此的罪惡。

2.階級

早年的香港碎屍案里,兇手和死者往往都是社會的底層人士。

這背後其實暗示著一種社會偏見和污名化:兇手是底層人,才會選擇如此「不體面」的殺人手法;死者也是底層人,才會落得如此「不體面」的下場。

包括《踏血尋梅》的「王嘉梅案」,援交少女和貨車司機,也著重強調了雙方所共有的邊緣人屬性。

但在《正義迴廊》以及蔡天鳳一案里,我們看到的不再是階級的共性,反而是階級的差異。

是社會階層的鴻溝製造了缺口和殺戮。

影片中典型的對於精英階級的刻畫,以周文健所飾的檢控官朱愛倫為代表。

這個角色能夠滿足你對司法假髮的全部想像。他說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庭上咄咄逼人,庭下養尊處優,連「搭直升機去金鐘吃飯」這種話都能說得出。

他身上有值得肯定的一面:他一直在努力去捍衛正義、捍衛真相。

但觀眾始終很難代入他,因為他實在太傲慢了。

他審判的並不僅是罪犯,他無差別地審判所有人。律師、陪審團、普通大眾……在他眼中可能都只是「未開化的小豬」。

這也正是影片對於「精英」一詞的定義:他是對的一方,代表正義的一方,因為絕對正確,所以可以蔑視所有人——可是,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絕對正確」嗎?

與之相對應的社會底層,則是第二被告唐文奇。

唐文奇外表痴肥,家境貧寒,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不懂說英文。還因為自殺未遂,而導致腦部永久受損,智力低能。

他甚至不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從前他依賴姐姐而活著,後來又依附於張顯宗而完成了殺人。

方方面面,他都是一個絕對的失敗者。

但諷刺的是,他也是快樂的。因為不懂,所以容易滿足,所以總有人保護。上了法庭,也能成功博得陪審團的同情——如大狀所言,傻人有傻福。

時代的階層已經被固化,能夠安於現狀、活在自己的階層里的人,都不會不幸福。

痛苦的,是仍然妄圖改變的人。

在第一被告張顯宗身上,我們就看到了一種階級的割裂性。

他身上有屬於精英的一面:中產父母,曾就讀於墨爾本大學,英文流利,張口便是掉書袋。

也有底層的一面:他的身高、賊眉鼠目的長相、孤僻的性格,以及失敗的事業。

你無法定義他,他也無法定義自己。

他極力扮演社會層面上的成功,所以不肯面對自己的失敗。理想自我和現實自己的撕裂感,對於無能的憤怒、不甘,使他永遠備受煎熬。

當然,換一個角度來說,在任何一個時代,有能力的人都可能靠自己來改變階層;而訴諸於暴力的他——或者「他們」,終究還是無能的。

因為他們能殺的,只有對自己最沒有防備的人。

只有世界上唯一還會愛他們、善待他們的人。

這一點,在這兩宗案件里都能夠適用。

可能最讓人不寒而慄的一點是,兩宗案件的直接導火索,居然都是房子。

令前夫一家決定對蔡天鳳痛下殺手的直接原因是一棟豪宅。而《正義迴廊》中,徹底激怒張顯宗的,也是父母逼他將房產權轉交給哥哥。

《維多利亞一號》的故事從來都不是一個B級片,或是一個惡趣味的玩笑。

這是真切發生在這個時代、發生在我們身邊的,鮮血淋漓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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