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鑫宇案後,又一學生引熱議,為何我們總錯過孩子的求救信號?

新東方 發佈 2024-04-30T08:23:08.901548+00:00

據杭州某中學心理站老師,該女孩小升初的時候,因不適應而成績一落千丈,但父母只覺得奇怪,並不重視孩子提出「不想上學、想去看病」的訴求。

內容來源:新東方教育服務


前兩天,一媽媽給女兒停掉抗抑鬱藥換成維生素的新聞上了熱搜。


據杭州某中學心理站老師,該女孩小升初的時候,因不適應而成績一落千丈,但父母只覺得奇怪,並不重視孩子提出「不想上學、想去看病」的訴求。


「媽媽覺得她是因為不想上學、小題大做,這無疑把孩子推向了另一個深淵。初三她再來找我的時候,已經出現了自殺傾向。」


而女兒就診後,母親甚至擅自讓孩子停掉了需要定期服用的抗抑鬱藥物,給她換成了維生素片。


央視網


新聞引發了網友的熱議,這忽視孩子求救信號、沒有將孩子從懸崖邊拉回來一把,反而將孩子向深淵更推進一步的錯誤危機干預,也讓很多人想到了之前的胡鑫宇事件。


胡鑫宇被確認「自縊身亡」、離開這個世界後,很多人為之心痛,而某社會心理工作聯合會卻發表了一封題為《胡鑫宇,請給心理指導師五分鐘》的公開信。




信中看似滿腔的熱情、苦口婆心的勸導,實則直觀的情感綁架,對名作名言的空洞引用,居高臨下地說著:


困擾你的問題都不算問題,你不夠堅強;更何況為了父母,你應該努力、堅強,不能被這樣的問題打倒,以「過來人」的視角對他們「曉以大義」,卻忽略了胡鑫宇最需要的是關懷和理解。


讓網友直呼「看了更想死了」、「可能本來還沒有下最後決心,聽到這些話,直接就不想再活了。」


這封信讓人震驚又憤怒,也照出了一些現實和真相,那就是:


很多孩子不是沒有求救,只是越求救反而越無助;我們的家長、學校老師、社會機構等由於各種自身、非自身局限性問題,並沒有實質危機干預能力,導致將孩子往深淵更推近一步,讓問題加劇。


01

心疼:我們身邊有多少


求救無果的胡鑫宇們?


曾任深圳康寧醫院危機干預科副主任的張斌,曾在接受採訪時表示:「絕大多數的孩子在生前都釋放過信號」,這些呼聲或多或少,或強或弱,只是並未成功傳達給周圍的人。


據悉,胡鑫宇生前曾多次向家人、朋友釋放輕生的信號:


翻看胡鑫宇的筆記本,他曾寫下「新環境真的難以適應,我怕老師看到我一臉茫然的樣子」;

打開他的社交媒體,是他「我試著銷聲匿跡,原來我真的無人問津」的孤獨落寞;

他食慾減退,飯量減少,失眠,難以入睡……甚至就在失蹤的半個月前,他還給母親打了三次電話,哭訴著壓力大,不想讀書了,想回家。


可惜,沒有人察覺到這些信號,他像深陷沼澤的被困者,越用力往外拔、越用力掙扎,陷得越深、越無助。



其實,胡鑫宇並不是一個人,像胡鑫宇一樣曾嘗試求助、卻孤立無援、遊走在抑鬱和自殺邊緣的孩子們並不在少數。


錢雪就是其中之一。


讀初三那年起,錢雪開始頻繁失眠,整晚睡不著,白天上課只能硬撐。她曾向父母求助,父母卻說這只是一時壓力大,叫她自己調節一下。


從父母那裡求助無果,她也不想過多煩擾他們,就獨自在整個高中階段承受失眠之苦。開始每天戴耳塞睡覺、只蓋特定的毯子、睡前進行很多舒眠儀式,但失眠的症狀仍不見好。


踩著線考進了重點高中後,為了提高成績她做了很多努力,可時日推進,她的成績卻沒有提高,只有焦慮成倍累積。


無眠的夜晚,她開始在腦內描摹自殺的畫面,爬出家裡的窗,從學校樓頂跳下,在房間裡上吊……


最終,她在一個清晨疲憊地起床後,坐上了與去學校方向相反的公交車,決定到市郊的海邊投海自盡。


《蜂鳥》


多虧了後來,她的手機收到老師、家長、同學、甚至平時不常聯繫的親戚都在輪番給她發消息、打電話。重新感覺到被關心的她從無望中暫時抽離了出來,踟躕到中午,她最後坐車回了住所。


也是在那一天,她的父母才第一次去她租住的房子,知曉她的學習情況。


這樣的情況,發生在很多孩子身上,他們可能是另一個胡鑫宇,另一個錢雪,無力抵禦發出求救信號卻被忽視、甚至無視的無望感:


眼睜睜看著內心的世界一點點變灰暗,一點點崩塌,甚至絕望到想要永遠離開。


02

遺憾:我們沒有


做得好一些


一個又一個胡鑫宇背後,我們發現,這不只是大多數家長、老師等不能意識到孩子的心理健康問題;


更深一層在於他們缺乏積極有效處理的能力,孩子的求救往往得不到幫助,甚至更多時候,得到的回應反而更讓孩子感到無助和絕望……


於是,我們聽到很多這樣的聲音:


一方面,指責父母不夠關心,不夠耐心,不是只顧自己的工作,就是只抓孩子的學習,完全不理解孩子;另一方面,空喊口號地呼籲「重視」起來,多加「干預」。


然而,一來,青少年自殺問題不能單純歸因於父母、學校或機構等,尤其是當它已經成為大規模的社會現象。二來,在不能有效回應孩子的求助上,一味責怪「做得不好」確實有失偏頗。


比如胡鑫宇的媽媽,她當然很愛孩子,只是對危機干預意識和方法的缺乏,讓她沒能及時接收到孩子的求救信號。


《少年法庭》


而對那些反而將孩子向深淵更推進一步的家長,曾任深圳康寧醫院危機干預科副主任的張斌分析道:


當我們面對一個陌生的、恐懼的環境,我們常規地就會出現「戰」或「逃」。


戰,對家長來說,我證明你說的是假的,你就是為了吸引注意力,所以「你有本事你就跳」、「結果TA還不是回來了嗎?你看TA肯定就不是想自殺」,或者你別在那瞎說,你一天都在想些什麼,來駁斥證明TA是假的。


逃,就是家長會僵住,當下不知道怎麼辦,是不是不問,問題就消失了。而對孩子來說,我表達了,TA不關心我,所以TA沒反應,TA不在乎我,根本不愛我,問題反而加劇了。


家長方面如此,學校方面也是如此,雖然近年來,學校愈發重視對孩子的心理健康:


不僅定期對教師進行心理健康教育培訓;開設家長學校,定期舉辦心理健康教育講座;而且還在校內開設專門的心理諮詢室,配備專業的心理諮詢師,希望給出現心理健康問題的青少年進行針對性引導;


但遺憾的是,在應對已經抑鬱或者存在抑鬱傾向的孩子求助上,鑑於各種複雜的現實原因,給到的支持力度依然不夠。


《蜂鳥》


比如北京大學臨床心理中心辦公室主任林紅就曾在採訪中提到:現在熱衷於兒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工作的專業人員是越來越多了,不少學校仍把心理老師當作擺設,許多心理專業畢業的學生,看似去學校做心理老師,結果因為學校的不重視而變成了代課老師。


所以回到那個槽點滿滿、被全網批評的公開信,我們不懷疑專家們試圖保護孩子的一片心意,就像我們也無法指責因各種局限性,而沒能及時回應孩子求救信號的家長們、老師們。


只是,從社會到學校、家庭,我們很需要反思,怎樣才能做得更好……


03

應對:胡鑫宇們需要的


不止多給5分鐘


「看到」孩子的求助很重要,更重要的是,有效科學地回應、給予支持和疏導。


這一點說來容易,做起來卻從不容易。為此,我們不妨一起來看看美國社會和學校的一些經驗或方法。


據統計,美國現有臨床心理工作者、社會工作者和精神護理人員28萬人,每年接受心理諮詢和精神護理的人數多達6000萬人,占到了美國人的24%(美國總人口約為2.5億)。


可以說,當今美國社會,普通美國公民接受一次心理諮詢就如同吃一頓麥當勞那樣自然、簡單。


與此同時,一般美國大學校內都會配備心理諮詢室,學校的保險也會報銷每年一部分校外心理專家治療費用。諮詢師可以根據你的信息進行個性化服務,而且想要預約只需要給校醫室打個電話確認諮詢師和具體時間即可。


《蜂鳥》


而從家長層面, 我們或許可以嘗試以下幾點。

01 多關注、理解、關愛


家長要多關注到孩子釋放出的求救信號,比如語言上直接說的,「我不想活了」,「我最近覺得活著特別沒意思」。間接的,比如說「人生有什麼意義」,「如果我不在了,你和爸爸媽媽會不會傷心?」有些可能還會體現在作文里。


行為上的一些異常表現,感覺這孩子最近什麼事情都記不得,老睡覺不起來,看著整天沒精打采的。


還有情緒上的反常,這孩子以前很開朗,最近怎麼看著悶悶不樂,或者以前經常喜歡跟人出去玩,最近不出門了,或者之前經常不出門,最近特別喜歡出去。


或者TA平常好像看著都鬱鬱寡歡,這幾天感覺情緒平穩了很多,這也是需要特別引起注意的,可能因為TA心裡已經做好了完整的自殺規劃,相當於一切都準備好了,我放鬆了。


接收到孩子的求救信號後,家長要想幫助孩子,首先要理解孩子是「生病了」。


抑鬱最難最難的就是,完全不被理解,還要接受指責。試想,如果一個人得了腸胃炎,沒人會說:你堅強一點,不要拉肚子。那麼,心理生病了,為什麼總是質問當事人為什麼不勇敢、堅強、陽光呢?


要知道,有時候患上心理疾病比軀體疾病更痛苦。所以,停下指責和要求,也不要過多地說教、勸解,理解這一點本身對瀕臨絕望的孩子來說,就已經是極大的安慰了。


《蜂鳥》


02 真誠地和孩子溝通


發現孩子的情緒不對,甚至有自殺的念頭之後,家長要試著多與孩子溝通。


先聽聽孩子怎麼說,了解他們正在經歷什麼、有什麼煩惱或困難、心裡在承受怎樣的困擾或痛苦。


多聽他講,給他表達自己感受的空間,開放地討論失落、孤獨與無價值的感覺,不必刻意迴避「自殘」「自殺」的字眼,減少不需要的恥辱感。


因為當孩子表露了明顯的自殺信號時,直白而坦誠的表達反而是他們更加需要的——這個過程也是在進行死亡教育。


哪怕只是靜靜地陪著他,讓孩子知道自己並非「無人問津」,他是一直被關心著的。


可能找了孩子,TA說我不想聊,這也沒關係,可以對孩子說:


你現在不想聊的話也行,但我其實還是很擔心你,我回頭還會再問問你,如果你想談了,隨時告訴我們,我都會願意跟你談的。就是向TA傳達,你拒絕我了,但是我們依然在這裡。


《蜂鳥》


03 必要時尋求專業支持


每位家長,都可以成為孩子的心理治療師。但如果情況真的很嚴重,不要猶豫,及時向專業機構尋求幫助。


對未成年的孩子,父母最好陪同一起去見醫生,一起了解孩子的病情進展、藥物以及心理治療的效果,根據病情及時調整治療方案。不過,對於有些不願意諮詢的孩子,也不要逼迫他,家長可以單方面先進行諮詢。


《麥田裡的守望者》裡曾說過這麼一段話:「我想要當一名麥田裡的守望者。守望著千千萬萬的小孩子,他們在麥田裡快樂地奔跑。


我呢,就在那守望,就在那混帳的懸崖邊。當有小孩不小心跑過來時,我就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幹這樣的事情,我就想這樣做。」


而我們每位成人,尤其是家長,都可以是孩子的守望者、心理治療師、自殺預防的守門人,守護他們內心隱秘脆弱的角落,和他們一起走過至暗時刻,看見心裏面那抹灰淡一些,再淡一些。

參考資料:

1. 澎湃新聞:胡鑫宇案背後,那些想輕生的孩子在他面前說出了原因;胡鑫宇事件背後的流量「生意」:主播扎堆縣城,炮製謠言泛

2. 央視網:媽媽給女兒停掉抗抑鬱藥換成維生素

3. 央視網:《胡鑫宇,請給心理指導師五分鐘》一文引爭議,最新回應

4. 三聯生活周刊:「自殺」問捲風波背後:我們該如何關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5. 真實故事計劃:胡鑫宇案背後,走失的孩子們

6. 看理想:胡鑫宇們,需要的不是那「五分鐘」

7. 新周刊:預防胡鑫宇悲劇重演,我們能做什麼?| 專訪自殺干預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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