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問了幾千年的老生常談的問題,有人可能會脫口而出,醫學的目的不就是治病救人嗎?
從「救人」角度而言,「生老病死」排「人生八苦」之首,每個人從出生、成長、衰老到死亡的過程不可逆轉。在面對生存無望的病人時,如果為了延長短暫的生命,而給病人施加巨大的痛苦,這顯然也和醫學的本質相違背,因為醫學不應該僅僅是延長生命!
那麼,醫學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人體是一個巨大的、複雜的系統,生命則是各個部件之間動態平衡的過程。如果醫學的初心是幫助人體重新建立平衡,減輕病人的痛苦,那麼,醫學就應該在這條路上一路向前。
然而,實際情況是,在追求這個目的的過程中,出現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其出發點雖然好,但實際上並不可取,比如說對待癌症病人這件事上面。
我國幾種主要癌症的5年生存率,相比於上世紀90年代都有顯著提升,原因在於超聲、CT、核磁共振、特異性腫瘤標記物等先進診斷技術的使用下,很多原來沒有症狀的、難以發現的、進展很慢的和不會轉移的「惰性癌症」被發現,這些「惰性癌症」患者的病情輕微,有的甚至在病人餘生都不會引發症狀和病痛,更不會致死。
近幾年,在外科領域,手術量增長最快的主要是兩種疾病,一是肺部結節手術,一是甲狀腺癌手術。據傳,在某大型醫院,有外科專家開具的入院證已經積成了書本般厚,排隊等著手術的病人已經到了數月後。
我們不否認醫學治療的進步,而真正拉開癌症患者的5年生存率數字差距的,是部分非必須治療患者。我們可以從這總結出一個常見規律,那就是採用越先進的診斷技術,做越多的檢查,就會發現越多的癌症病人,但全社會因患癌而死亡的總人數,卻並沒有因為檢查技術的進步而有明顯改變。在這治療過程中,有些治療不僅沒有改變患者的結局,也沒有改善患者的痛苦。
首先,「技術至上論」一旦逐漸占據主流,就會消除病人的主體性,忽略患者,讓醫學的根本目的變得模糊。
其次,「技術至上論」還會帶來很多倫理道德問題。比如對病人的基因檢測,可能導致基因隱私泄露,對基因編輯技術的濫用,可能導致嚴重的社會問題。南方科技大學前教授賀建奎,私自製造的兩名基因編輯嬰兒,就引發了全球範圍的對技術的討論。
再者,「技術至上論」也帶來了一種傾向,那就是只考慮新技術的發明,而不考慮有多少人能享用這些技術,不考慮人們的經濟承受能力,以及對社會的不良影響,這很可能導致新的社會不公平。
因此,「技術至上論」的種種負面影響,會讓醫學失去溫度,讓醫生和患者之間的距離變得更加疏遠,還會引發一系列倫理道德危機,那麼,針對這些現象,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法嗎?
人文無疑是增加醫療溫度,拉近醫患距離的一劑良藥!
醫學本來就是既具科學屬性又具人文屬性的學科。今天,我們總是把目光放在醫學治療的客觀效果上,而醫學的價值既有客觀性,又有主觀性。客觀標準體現在醫學檢查指標是否改善,生存時間是否延長等;主觀標準則更多在於患者及家屬本身在治療過程中的感受。
即便在當今醫療,我們能夠為患者提供越來越多的治療手段,能治療越來越多的疾病,但另一方面,人們對醫學價值的判斷,並不總是客觀的。
在醫學界有一種說法:在康復的病人中,有三分之一是不治自愈的;有三分之一是去看了醫生,但不是醫生看好了病,而是病人覺得看了醫生而獲得心理上的安慰;僅有最後的三分之一是醫生治好的。所以西方一位醫生特魯多的銘言:「有時,去治癒;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這段銘言越過時空,久久地流傳在人間,至今仍熠熠閃光。
但現在的情況往往是,很多醫生只重視技術,而忽視和病人之間的心理距離。經常有醫生看病連頭都不抬,沒有任何溫度可言。就像我們之前說的,醫學的目的是幫助人體建立新的平衡,減輕病人的痛苦,很顯然,如果擺脫了人文屬性,缺少了人文關懷,這個目的是很難達到的。
既然醫學需要人文關懷,那麼,現代醫學該如何保證人文關懷呢?
首先,我們每個人都要樹立豁達的疾病觀和生死觀。疾病和死亡是生命的必然。所以不管是醫生還是病人,都需要樹立正確的疾病觀和生死觀,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醫學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得到儘可能多的幫助和慰藉,否則就只能收穫痛苦與失望。
其次,應該回歸以病人為中心的價值醫療。所謂價值醫療,就是病人認可的有價值的醫療,這個價值不在於理論有多深奧,設備有多高級,而在於病人的切身感受。具體病例具體分析,因人而異。
另外,加強人文教育是醫學教育非常重要的任務,雖然現代醫學技術給人類帶來了福音,但如果缺乏人文,就容易墜入技術主義的陷阱,因此,學校的有意識培養、老師的言傳身教就顯得極為重要。
醫學的目的應該是多維度的,拋開醫者和管理者的角度,也應該站在患者角度。所以,醫生從來不是一項普通的職業,醫學也從來不是一般的科學,它關乎人的生命健康,更關乎世道人心,所以,我們才會對醫生的道德品質有比普通人更高的要求!
作者:大金子、Dr B,來源:溫柔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