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塞斯這部被低估的傑作問世40年了

虹膜 發佈 2024-05-01T19:39:12.253882+00:00

在馬丁·斯科塞斯的《喜劇之王》中,有一個鏡頭,受歡迎的深夜脫口秀節目主持人傑瑞·蘭福德溜出辦公室,到紐約的街頭上散步。

作者:Scott Tobias

譯者:易二三

校對:Issac

來源:The Guardian(2023年2月18日)


在馬丁·斯科塞斯的《喜劇之王》中,有一個鏡頭,受歡迎的深夜脫口秀節目主持人傑瑞·蘭福德溜出辦公室,到紐約的街頭上散步。每個人都知道他是誰,但他們與他的互動方式各不相同。一個中年計程車司機跟他打招呼,並告訴他非常喜歡這個節目,他因此喜不自勝。他也很高興能得到來自頭頂上方的建築工人的喝彩。


隨即,他被一個在公用電話旁的女人攔住,她想請他在雜誌上簽名。他答應了。然後她還想讓他在電話里對她的侄子說點什麼。他禮貌地拒絕了。當他走開時,她在他後面喊道:「你應該得癌症。我希望你得癌症。」



這沒有什麼不尋常的。這肯定不是第一次有粉絲因為傑瑞沒滿足他們的要求而詛咒他得癌症,而且他可能在過馬路的時候就把這個女人忘了。他當下的主要表情是惱怒,因為這是作為一個名人的代價,他將在餘生中承擔此種代價。

人們每天晚上在電視上一同等待他的出現,他成為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但這是一種單方面的關係,就算他想做一些回應,也是無從談起的。正如傑瑞·劉易斯所扮演的角色,他本人肯定也了解這種感覺,他看起來像一個經常為成名而後悔,但卻無能為力的人。

《喜劇之王》中最冷的笑話之一——全片充斥著多如北冰洋冰川一般的冷笑話——是,當兩個精神錯亂的廢柴持槍綁架他並把他綁在椅子上時,傑瑞·蘭福德惱怒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當然,這種刺激比有人希望他得癌症更令人難忘,但這兩種行為大致處於同一範圍。在這一時刻,他的本能與每晚站在舞台入口處時的本能是一樣的,只不過彼時,這兩名綁匪通常融入了那群看熱鬧和尋求籤名的粉絲。他只需要忍耐直到度過這個悲慘的局面,這就是他的天賦所帶來的特質。

相較之下,魯珀特·普帕金沒有天賦,卻致力於達成像傑瑞那樣的成功事業,因為這是他為自己設想的命運。正如羅伯特·德尼羅所扮演的那樣,這個角色的反社會行為與特拉維斯·比克爾有很多共同之處,後者是斯科塞斯《計程車司機》中的令人不安的反英雄——兩人都是孤獨、異化、偏執的男人,渴望「拯救」一個迷人的女人——儘管後者對他們多有戒心,他們都願意採取極端措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跡。主要的區別在於,魯伯特是一個陰謀家,而不是一個殺手,他的妄想包括未來他可以通過「奪取王位」成為喜劇之王。

如果不是男主角與比克爾之間的聯繫如此緊密,可能很難將《喜劇之王》認定為斯科塞斯的作品,因為他戲劇性地、出色地脫離了從一開始就定義他作品的動態風格。

《憤怒的公牛》中不安分的運鏡和快節奏的剪輯不見了——儘管它們在他的下一部影片《下班後》中報復性地回歸——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動聲色的穩定,似乎斯科塞斯不想過分強調幽默。這是20世紀80年代最有趣的電影之一,但其中幾乎沒有一個笑出聲的時刻。

雖然《喜劇之王》在上映之初對斯科塞斯來說是一次十分痛苦的滑鐵盧,但此後卻成為《狂熱粉絲》和《小丑》等影片的試金石,前者由帕頓·奧斯瓦爾特扮演對紐約巨人隊充滿熱情的體育廣播員保羅(和魯珀特無異),後者則基本上讓德尼羅扮演了劉易斯的角色。

但一些評論家需要時間來接受斯科塞斯的這部差異之作,以及他們對一個顛覆「討人喜歡的小人物」類型的主角所抱有的任何期望。魯珀特是一個空有野心的男人,一個應當一直保持局外人身份的局外人。

綁架陰謀只是魯珀特最後一次也是最鋌而走險的嘗試,他想做個了結。一天晚上,在舞台入口處,他設法保護傑瑞免受另一個瘋狂的粉絲瑪莎(由出色的桑德拉·伯恩哈德扮演)的騷擾後,成功地進入了傑瑞的豪華轎車。

傑瑞放任魯珀特對於他自己的脫口秀素材口若懸河,隨後給了他一個經典的拒絕——那個號碼屬於傑瑞的秘書,而這樣的秘書有好幾個,他們的存在是為了拒絕沒有代理人的喜劇演員。但魯珀特對這一提議非常重視,並在電話和傑瑞手下的工作人員進行了質詢,他沒有接受禮貌的建議,即先在俱樂部巡迴演出中磨練自己的表演。

當魯珀特和瑪莎用假槍指著傑瑞,把傑瑞塞進瑪莎的車裡時,這都是他計劃的一部分,他的幻想不斷超出了他對現實的把握。魯珀特總是把自己的閒余時間花在地下室,他站在傑瑞和麗莎·明奈利的紙板人像架子之間,在想像中的觀眾的笑聲和歡呼聲中說著脫口秀。(當他的聲音過大時,他的母親[由斯科塞斯的母親凱薩琳配音]會大聲叫他「小點聲」。)影片最有效的技巧之一是直接切入魯珀特的妄想,使其與其他場景難以區分,這不僅是一種巧妙的揭示原委的方式,而且反映了魯珀特的思想運作方式。

對於電影而言,展示一位虛構的藝術家的作品通常是個壞主意,但評論家出身的編劇保羅·D·齊默爾曼為魯珀特寫的獨白並不糟糕,而是完美、精緻的平庸。魯珀特就像是深夜獨自念白的熱心學徒,他的模仿足以讓演播室的觀眾相信他屬於電視,就像他一直夢想的那樣。

實際上,這些笑料簡直是老生常談,因為他沒有什麼更深層次的東西可以表達。他只想出名,得到他看不見的敵人的尊敬,讓他看不見的朋友高興。在這一點上,他代表著一個獨特的美國成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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