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之西門慶的「留心已久」

逸趣讀書 發佈 2024-05-04T06:26:23.808220+00:00

西門慶的「留心已久」第十三回,花子虛要給自己的粉頭吳銀兒做生日,約請西門慶前去作陪。為此,特意派小廝給西門慶送了一個帖子過來,上稱:「即午院中吳銀家敘。希過我往,萬萬!


西門慶的「留心已久」


第十三回,花子虛要給自己的粉頭吳銀兒做生日,約請西門慶前去作陪。為此,特意派小廝給西門慶送了一個帖子過來,上稱:「即午院中吳銀家敘。希過我往,萬萬!」

西門慶見了帖子,「於是打選衣帽齊整,叫了兩個跟隨,預備下駿馬」,然而,他並沒有徑直去「院中吳銀家」,而是「先逕到花家」。

那麼,他為何「先逕到花家」?

其理由自然很是堂皇:想和花子虛一道前往。(花子虛就住西門慶隔壁。)

其實其理由也頗為荒誕。試想:一個是請客的主人,一個是被請的客人,那「請客的主人」還不早就去張羅相關事宜去了,焉能跟個客人似的踩著飯點去?

我相信,以西門慶的聰明,他一定知道花子虛此時正忙著慶生的事,不在家。

果然。

果然花子虛不在家。而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肯定在。而又恰恰在「二門裡台基上」立著。

西門慶自然知道花子虛有個很漂亮、很趁錢、很有來頭的老婆——這都是花子虛向人炫耀出來的……只是無緣親近。雖在「莊上見了一面」,卻「不曾細玩其詳」。

正是如此,西門慶便對花子虛的這個老婆,一直是心心念念,用蘭陵笑笑生的原話就是,「這西門慶留心已久」,只是一直沒有「細玩其詳」的機緣。

而此時,不正是天賜良機嗎?

用某相聲的一句台詞來說就是:「這不是巧了嗎!這不是巧了嗎!」

然而更「巧」的是,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恰「立在二門裡台基上」,「那西門慶三不知正進門,兩個撞了個滿懷」。

我甚至懷疑,李瓶兒是特意「立在二門裡台基上」的,是在等西門慶的!因為她知道花子虛已給西門慶送了請柬。

因此我想,西門慶對李瓶兒「留心已久」,估計李瓶兒也是。


竟然上「大盤大碗雞蹄鮮肉」


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自然得以禮相待,於是,李瓶兒又是讓坐,又是敬茶,又是一個勁兒「奴奴奴」地自稱——估計此時的西門慶已是歡喜得眼沒縫兒。

西門慶和李瓶兒正說著,只見花子虛來家。婦人便回房中去了。花子虛見西門慶敘禮,說道:「蒙兄下降,小弟適有些不得已小事,出去望望,失迎恕罪!」於是分賓主坐下,便叫小廝看茶。

在我看來,花子虛再叫「小廝看茶」不無不妥,然而,竟吩咐小廝:「對你娘說,看菜兒來。」——這怎麼可能?二人馬上就要赴「慶生宴」了,竟然會「看菜兒來」?

而且,上的是「大盤大碗雞蹄鮮肉肴饌」!

不僅如此,此二人「銀高腳葵花鐘每人一鍾,又是四個卷餅」!

此時此刻,估計此二人定已是吃的「肚兒圓」了,再去赴「慶生宴」,還吃得下嗎?——我常常說,《金瓶梅》的細節經不起細究!如謂不信,此處或可再添一小小註腳。


「偷情」的樂趣


隨後,書中有這樣一段敘述:


自此,這西門慶就安心設計圖謀這婦人。屢屢安下應伯爵謝希大這夥人,把子虛掛住在院裡飲酒過夜,他便脫身來家,一徑在門首站立著。看見婦人領著兩個丫鬟在門首。西門慶便在門前咳嗽,一回走過東來,又往西去;或在對門站立,把眼不住望門裡盼看。婦人影身在門裡,見他來,便閃進裡面;他過去了,又探頭去瞧。兩個眼意心期,已在不言之表。


由此,我不由地生出兩個感慨:

一個是,應伯爵謝希大這夥人,還真不是白豢養的,他們明白自己的身份及職責,也洞悉「主子」的心思及意圖,所以才「把子虛掛住在院裡飲酒過夜」,好讓西門慶心無掛礙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第二個,則是此段敘述真實而形象地展示了一種「偷情」的樂趣。

此時,無論是西門慶還是李瓶兒,對對方的心思均已是心知肚明了,但是,誰也不願率先捅破那層窗戶紙,誰也不想主動越過「雷池」!而「偷情」的樂趣或許正是如此。

俗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不如偷不成。」其實,「偷情」的樂趣無過於如西門慶與李瓶兒這般相互間均處於一種「欲偷」而又「尚未偷成」的焦灼狀態!

如果僅僅是一方「欲偷」,那是「單相思」或「暗戀」……

如果雙方都「欲偷」而又「偷成」了,那是「勾搭成奸」,或是「身心已遂」……

印象里誰曾說過,人生有幾大苦,其中之一則是「求不得」,然而「求得了」,即「已得到了自己很想得到的」,或也是一種「苦」!

而「偷情」的最美境界或最佳狀態,或是這等郎情妾意瀰漫在各自的心底,卻又是花半開、酒微醺、若即若離,且相互都在打「啞謎」……

說句題外話:在我看來,此時的西門慶之於李瓶兒,宛如此前他之於潘金蓮,全然像個出於初戀狀態而又青澀羞怯的小男生,全然不像個久慣歡場的「地痞流氓」……


西門慶的「謙卑」


書中寫道:


一日,西門慶門首正站立間,婦人使過小丫鬟繡春來請。西門慶故意問道:「姐姐,你請我做甚麼?你爹在家裡不在?」繡春道:「俺爹不在家。娘請西門爹問句話兒。」這西門慶得不的此一聲,連忙走過來。


瞧瞧,堂堂的西門大官人,竟然稱李瓶兒的小丫鬟「姐姐」。這是何等的「謙卑」啊!

隨後,西門慶又稱李瓶兒「嫂子」,其實這也是一種「謙卑」,絕非「客氣」。西門慶的年紀要比花子虛大。而且,西門慶也一直是他們「十兄弟」中的老大。


花子虛與李瓶兒


花子虛與李瓶兒,既沒有「夫妻之情」,也沒有「夫妻之實」,而僅僅有個「夫妻之名」。

為什麼會是這樣?

在我看來,或是李瓶兒是見過「大世面」的。她曾是梁中書的妾。梁中書是東京蔡太師女婿,屬於有權有勢的主,而花子虛或是個剛剛成人的貧家子弟。(應該是貧家子弟。他家若不貧,他叔叔怎會去當「太監」?)李瓶兒肯定瞧得起花子虛。

後來花太監相中李瓶兒,並讓她嫁給了自己的侄子花子虛。但李瓶兒則一直是花太監的掌上玩物。花子虛對此可能一直耿耿於懷,難以接受。因此嫌棄或厭惡李瓶兒倒也不難想像。

但是,正因為李瓶兒是花子虛名義上的老婆,所以花太監就把他的所有遺產全都歸了李瓶兒及花子虛。

花子虛很是看重也很是享受這份遺產。正因為繼承了這份遺產,他才有了能力去眠花臥柳,包養粉頭。李瓶兒於他而言,不過是個擺設,或是吹牛的資本。

在我看來,就此二人的智商而言,李瓶兒當是遠遠勝過花子虛的。書中寫道:


到次日,花子虛自院中回家。婦人再三埋怨,說道:「你便外邊貪酒戀色,多虧隔壁西門大官人,兩次三番顧睦你來家。你買份禮兒知謝知謝他,方不失了人情。」那花子虛連忙買了四盒禮物,一壇酒,使小廝天福兒送到西門慶家。西門慶收下,厚賞來人不題。


其一,李瓶兒說得入情入理,花子虛沒有拒絕的理由。

其二,花子虛恐是不會想到,他老婆已和西門慶暗通了款曲。——此時的花子虛,或許是被人賣了還在幫著數錢。


吳月娘的「調笑或嘲諷」


花子虛買了四盒禮物,一壇酒,使小廝天福兒送到西門慶家。吳月娘便問:「花家如何送你這份禮?」西門慶道:「此是花二哥前日請我們在院中與吳銀兒做生日,醉了,被我攙扶了他來家,又見我常時院中勸他休過夜,早早來家,他娘子兒因此感不過我的情,想是對花二哥說,買了此禮來謝我。」那吳月娘聽了,與他打了個問訊,說道:「我的哥哥,你自顧了你罷,又泥佛勸土佛!你也成日不著個家,在外養女調婦,又勸人家漢子!」——呵呵!聽吳月娘這口氣!哪像夫妻啊!

對此,若說這是夫妻間的調笑或嘲諷,似乎也不能說是錯的,但我感覺,這吳月娘更像是西門慶的「娘」。


潘金蓮的「潑辣」


第十三回,這潘金蓮偷眼見西門慶翻牆去了李瓶兒那兒,歸到房中,翻來覆去,通一夜不曾睡。到天明,只見西門慶過來,推開房門,便依舊睡在床上,不理他。那西門慶先帶幾分愧色,挨近她床邊坐下。婦人此時,忽地跳起來坐著,一手撮著他耳朵罵道:「好負心的賊,你昨日端的那去來?把老娘氣了一夜!又說沒曾揸住你,你原來乾的那繭兒!我已是曉得不耐煩了。趁早實說:從前已往,與隔壁花家那淫婦得手偷了幾遭?一一說出來,我便罷休。但瞞著一字兒,到明日你前腳兒但過那邊去了,後腳我這邊就吆喝起來,教你負心的囚根子死無葬身之地。你安下人標住他漢子在院裡過夜,這裡耍他老婆。我教你吃不了包著走!……」這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此言,慌的裝矮子,折跌腳跪在地下……

由此可見潘金蓮的「潑辣」。

然而接下來,潘金蓮的行為則更為「潑辣」,只是不便詳述。嘿嘿!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