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平（沃民高科沃德研究院研究員）

2022年2月2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親自撰寫並發表2023年國情咨文，咨文重點聚焦「特別軍事行動」及國內經濟社會問題，展示俄完成「特別軍事行動」的堅強決心以及復興國內經濟的堅定信念。作為俄展開「特別軍事行動」以來首份總統國情咨文，該文件將深刻影響未來幾年俄內外安全形勢。

一、國情咨文的前世今生

根據1993年俄聯邦憲法第四部分規定，俄聯邦總統需要「每年向聯邦會議提交一份論述國內形勢、國家內外政策主要方針的咨文」。自1994年葉爾欽發表首份國情咨文以來，截止目前，俄總統已發表共28份國情咨文。

俄總統每年發表國情咨文的時間不盡相同，一般與國內外政治形勢息息相關。其發表時間是我們觀察俄羅斯內外局勢的一個窗口。普京上任前八年，一般在當年5月發表。2008年，「梅普組合」王車易位，加之俄格衝突的突然爆發，因此梅德韋傑夫將國情咨文延後至11月發表。2022年因「特別軍事行動」的開展，普京當年沒有發表國情咨文。2023年，普京選擇在俄烏衝突爆發一周年，拜登前腳剛剛離開烏克蘭之際發表國情咨文，具有特別的宣誓決心及警示意味。

俄總統國情咨文內容一般以闡述內外政策為主，在總統大選年還起到競選綱領作用。在當今俄羅斯的政治生態中，總統國情咨文和總統民眾連線、瓦爾代會議以及總統記者招待會一起，已成為俄重要政治發聲平台之一。2023年的國情咨文因其特殊的發表背景則更具看點，從中可以一窺俄對下一步「特別軍事行動」的考量以及俄治國理政、外交政策方向的重大變化。

二、國情咨文主要內容

（一）安全問題。

國家安全問題歷來是國情咨文的重中之重，特別是今年在「特別軍事行動」久拖不決，俄與西方矛盾尖銳上升的背景下，安全問題占據了普京講話的大半篇幅。

一是宣誓戰鬥到底決心。普京特別強調，「美西方計劃將烏克蘭變成一個『布滿武器的發射台』，俄已沒有和平選項，將按部就班、謹慎並持之以恆完成所有任務，恢復俄羅斯新增地區領土和平與完整。」此表態與普京此前系列發言遙相呼應，是俄政府將「特別軍事行動」執行到底決心的再表達，也是俄最高層對外界質疑的堅定回應。與此同時，普京宣布系列提高軍人及烈屬社會保障措施，包括為參戰人員設立援助基金、為參戰士兵分配兩周假期、優先晉升戰場表現出色的軍人、啟動國防工業員工住房優惠租賃計劃等。此前俄已接連出台系列提高軍人待遇的政策，在國情咨文中普京再次提及，有意通過此舉，繼續彰顯國家對軍人的尊崇，解決軍人後顧之憂，提高軍心士氣。

二是針鋒相對對抗西方。針對西方的咄咄逼人，普京在咨文中宣布暫停參與《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START），並對等加強核力量研究。普京表示，「美國正在開發新型核武器，一旦美進行核試驗，俄也將採取類似措施」。《新削減戰略武器條約》由美俄兩國2010年簽署，2019年美俄《中導條約》失效後，該條約成為兩國間唯一軍控條約。2021年2月，在俄美兩國關係較為困難的背景下，雙方仍克服重重阻力互換照會將條約有效期延長至2026年，當時媒體評論稱「此舉完成了核軍備競賽邊緣的一次『懸崖勒馬』。」然而僅2年後，俄即宣布暫停條約，預示著美俄關係再次脫離戰略穩定框架，雙方核對峙態勢將加速螺旋升級。

（二）經濟民生問題。

近年來，普京政府加大對社會民生問題的關注，在近年國情咨文以及2021版《國家安全戰略》中均重點強調將確保民眾福祉和家庭富足作為政府工作優先方向。「特別軍事行動」發起以來，俄遭受西方嚴厲制裁，民眾生活遭受衝擊，普京對此並未迴避，指出「俄國內生產總值萎縮了2.1%」，但「俄經濟仍展現出強大的韌性和穩定性。」並提出系列舉措克服困難。

一是協調發展國防與經濟。普京表示，「俄目前經濟失業率再創歷史新低。未來不會出現『大炮代替黃油』的情況。保衛俄羅斯是最重要的優先選項，但發展軍事不能破壞經濟，重蹈覆轍。」

二是頒布提振經濟新舉措。包括「努力擴大內需，刺激消費；擴大對外經濟關係，建設新的物流走廊；為工農業提供優惠貸款；創新稅收辦法；刺激消費；經濟去離岸化等等」。普京在國情咨文中提到的諸多舉措並非新提議，例如關於「去離岸化」的法律草案早在去年已經進入了杜馬議程。也是對過去經濟發展方向的一次反思。例如普京提到，「蘇聯解體後，俄羅斯經濟過於專注西方市場，導致所有先進技術和資金流向西方，俄羅斯陷入產業空心化。俄烏衝突的事件顯示，西方作為資本避風港的形象實際是虛假的。」未來進一步與西方切割、鼓勵資本回流俄羅斯、加速「向東看」將是俄經濟發展的重要方向。

（三）政治文化等問題。

內政領域

對於2024年總統大選，以及世人關注的普京是否參加總統大選，普京在咨文中並未過多著墨，僅簡單表示「俄羅斯將依法依規舉行地方選舉和總統選舉，捍衛俄羅斯人至高無上的權利。」

文化領域

鼓勵學習提高課程質量，讓青年更多了解俄羅斯歷史和文化；回歸傳統的俄羅斯教育體系，回歸大學基本的俄語培訓系統；培養更多的專家，並將為此撥款。

民生領域

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擴大減免稅務金額，提升醫療保障系統，保護生態等。咨文中提到的政治文化領域發展方向與此前俄政府的系列文件一脈相承，在文化領域俄將繼續以增強民族認同感、保護歷史真相，加強文化主權，用歷史和現實英雄點發進行全面道德教育和愛國主義教育為主基調。在民生領域綜合施策克服西方制裁對民眾生活造成的影響，確保民眾對普京及其政權的穩定支持。

三、挑戰與前景

雖然普京政府有決心意志積極推動政策議程落地，但政策的成功實施仍面臨國內外不小挑戰。短期內俄在軍事戰場和經濟戰場上都難有大的起色。

（一）經濟復甦面臨較大挑戰。

2022年受到戰爭影響，油價和天然氣價格曾一度暴漲，俄外匯收入水漲船高，所以即便在西方嚴苛制裁下，俄2022年經濟增速僅下滑了2%左右，通脹只有4%左右。但隨著西方與俄羅斯的能源逐步脫鉤，以及不斷收緊的技術封鎖，新年度俄經濟數據很難繼續保持。雖然普京在國情咨文中提出，「大炮不會代替黃油」，但特別軍事行動的展開必將擠占本不寬裕的國家預算。未來，隨著俄應對舉措的不斷完善，西方制裁的影響能否逐步得到緩解，仍有待進一步觀察。

（二）特別軍事行動短期內結束可能性不大。

隨著局勢演變，特別軍事行動已成為俄羅斯與北約之間的實力較量。對於美國而言，用烏克蘭拖垮俄羅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因此美歐對烏克蘭的軍事援助必將持續下去。普京在國情咨文中已經進行了強硬表態，澤連斯基在得到國際社會的支持後，也越發明確的展示強硬姿態。在這樣的背景下，短期內普京想結束這場戰爭並不容易。持久戰、消耗戰將成為俄烏衝突未來一段時間的主旋律。

（三）回歸俄羅斯歷史文化傳統的同時加速「轉向東方」。

隨著特別軍事行動的持續，俄與西方矛盾更加激化。川普時期米爾斯海默曾經提出「聯俄抗華」的可能性已徹底消解。普京在發表國情咨文後與中國中央外事工作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王毅的會面更標誌著俄「向東看」步伐的加快。如俄瓦爾代俱樂部項目主任季莫費·博爾達喬夫所言，「西方發動的混合戰爭迫使俄羅斯轉向亞洲，因為其政治和經濟的未來在亞洲，這不是一個選擇，而是一種必需。」在內政領域，普京將延續奉行的保守主義傾向，強調回歸俄羅斯歷史文化傳統，尤其是更加旗幟鮮明的反對西方自由主義，為回歸傳統尋求合法性。

在普京發表國情咨文後不久，武契奇就預言稱，3天內俄烏將發生大事，因為沒有人接受中間方案，他們只想戰勝對方，而普京的聲明表明，他決心繼續在烏克蘭進行激烈的鬥爭。

無論戰場如何撲朔迷離，世界都將因這場戰爭發生結構性改變，這場戰爭對俄羅斯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繼國情咨文後，普京還會有哪些新動作？俄羅斯將如何將國情咨文中提及的政策細化落實？我們仍將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