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東南隅，一座塵封800多年的華麗宮殿，即將揭開面紗。
12月28日上午，很多人關注已久的德壽宮遺址保護展示工程暨南宋博物院（一期）開工。
作為南宋皇城大遺址綜合保護的「開山之作」，杭州亞運會前，一座原址原貌、原汁原味的「德壽宮」將拂去歷史的煙塵，在世人面前亮相。
很多人都知道，歷時152年的南宋王朝，是中國歷史上經濟發達、文化繁榮、科技進步的黃金時代。不過很少有人知道，德壽宮遺址不僅是我國少有的一處經過系統考古、完整揭露和深入研究的南宋遺址，也是唯一一處集皇家宮苑和江南園林於一體的遺址。今天，這座在地下沉寂了數百年的華麗宮殿和園林，終於有了第一次大規模「重見天日」的機會。
我們將「邂逅」一座怎樣的南宋宮殿？這又對杭州和浙江的歷史文化挖掘保護意味著什麼？記者近日實地探訪了遺址地並採訪了相關專家。
德壽宮是座什麼宮？
德壽宮所在的上城區，是南宋皇城遺址核心所在地。現留存南宋皇宮遺址、三省六部、太廟遺址等南宋古蹟，是全國南宋文化積澱最為深厚、保留最為完整的地區。
據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員王征宇介紹，在今天的杭州地圖上，德壽宮的範圍大致為南至望江路，西至中河中路，東至直吉祥巷，北及梅花碑一帶，占地面積近17萬平方米。宮裡除了規制宏麗的宮殿外，還有大量精美奇巧的後苑園林建築。其中，當屬宋孝宗給宋高宗所建的「小西湖」和「飛來峰」最為有名。
事實上，德壽宮的名字，也隨著「主人」的不同而變換多次。宋高宗改建秦檜府邸後，賜名「德壽宮」；高宗病逝後，孝宗在德壽宮西側修葺了「慈福宮」，請吳太后住了進去；不久，宋孝宗禪讓，他將原德壽宮改為「重華宮」，作為自己退位後的居所。
不過，不管叫什麼「宮」，大家最關心的，還是「宮」里有什麼？長什麼樣？
事實上，從2001年開始，德壽宮遺址就陸續經歷了4次考古發掘，發現了宮牆、便門、大型殿基、道路、水池、水渠、假山石、排水暗溝等豐富的考古遺蹟。
在2001年的9月至12月，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首次發現了德壽宮的東宮牆、南宮牆和部分宮內建築遺蹟。其中，位於今望江路南部的南宮牆牆體通寬2米，殘高0.83米。
為了解地下遺存的保存狀況，在2005年11月至2006年4月，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對原杭州工具廠地塊進行了發掘，發現與德壽宮密切相關的西宮牆與便門、水渠、磚鋪路面、柱礎基礎、牆基、水井等重要遺蹟。其中，水池、水渠和假山石的發現，為一窺南宋時期園林建築面貌提供了極為重要的實物資料。
2010年4月至7月的第三次考古，則發現了夯土基礎、宮殿建築基址及水井、暗溝等德壽宮遺址多處建築遺蹟，基本明確了德壽宮遺址中軸線南部殿堂類建築遺蹟的大致分布情況。
而根據最近一次考古發掘，德壽宮南部中軸線及其西側次軸線上的多組建築組群被發現。主殿「重華宮」就是其中之一，據介紹，這座宮殿有五開間，9.2丈，換算過來約29米，是目前杭州城內發掘面積最大、規制等級最高的宮殿建築。另外，「慈福宮」則在西區。東區因為還有居民樓，發掘範圍較小。
那傳說中的「小西湖」和「飛來峰」在哪兒？很遺憾，受限於客觀條件，這次考古發掘並沒能揭曉這個答案。目前，考古專家只在遺址東北區鄰近河坊街處發現了一條石砌築的駁岸遺蹟，應屬水池類遺蹟。但「駁岸」處究竟是不是「小西湖」？「小西湖」有多大？長什麼樣？一切還待進一步發掘。
遺址將復原成什麼樣？
大家可能已經注意到，這次項目的名稱叫「德壽宮遺址保護展示工程」。也就是說，除了遺址考古發掘，建築復原和遺址展陳是另一塊「重頭戲」。
那麼問題來了，我們將看到一座什麼樣的南宋宮殿？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杭州市園林文物局世界文化遺產與名城保護處處長郎旭峰提醒我們注意一個情況，那就是在南方潮濕地區保護展示這樣一處遺址，並非易事。
郎旭峰介紹，近20年來，雖然杭州城市考古工作屢有重大突破，像御街、太廟、恭聖仁烈皇后宅等遺址陸續得到發掘，但杭州潮濕多雨的氣候環境、複雜的地質水文條件，對遺址的保護展示提出了艱巨的考驗，所以歷年發掘的遺址多以回填保護為主，其價值未能得到有效詮釋。
為探索解決這一長期存在的遺址保護與展示利用之間的矛盾，在德壽宮項目中，杭州文物考古研究團隊針對木、磚石、土等不同材質的遺址類型，綜合採用TAD止水帷幕、保護棚罩、全空氣風冷熱泵通風系統、蓄水保護等新工藝、新技術，力圖達到遺址保存環境的精準控制，實現文物保護和展示利用的雙贏。
「比如杭州地下水位高，氣候潮濕多雨，因此我們會在遺址四周設置TAD止水帷幕，控制乾濕度。」 郎旭峰說。
而項目建成後，德壽宮遺址也將成為國內目前唯一一處系統保護、全面揭示的南宋皇家宮苑遺址，並為南方潮濕地區同類型遺址的保護展示提供可資借鑑的樣本。
那麼經過保護展示後，我們又將看到什麼？
為了讓杭州能有一處在南宋這一時間斷面的代表性建築景觀，考古團隊在深入研究考古成果、歷史文獻、南宋界畫及同時期其他遺蹟等諸多資料的基礎上，在中區遺址保護廳棚上，依據考古資料和文獻研究，在此以標識的方式展示南宋皇家宮殿建築群組。
這當中，發掘面積最大、規制等級最高的「重華宮」的復原是大家最為關注的。記者從杭州市園林文物局和設計單位了解到，中區的復原分為三層：
最上面為木質結構的宮殿建築組群，占地面積約1000平方米；往下一層是鋼結構的遺址保護棚罩；棚罩內，具備露明展示條件的遺址會「蓋」上玻璃罩，向大家開放展示，面積約1000平方米。
「根據南宋博物院需要，我們會陳列一部分出土文物。用講故事的手法來向觀眾介紹說明，儘量讓大家看得懂、聽得懂、能引起共鳴。」郎旭峰說。
相比於中區，西區的保護要求較高，不會大規模復原，而是採用部分遺址展陳、部分數字展示方式。計劃根據挖掘及徵集的各種瓷器、書畫、金石等生活物件，採用虛擬現實技術模擬展示高宗、孝宗等南宋君主的重大場景，多角度、深層次展示南宋的禮儀、服飾、飲食、休閒等文化細節，屆時觀眾可參與體驗互動。
德壽宮項目意義幾何？
「建成後的德壽宮將成為杭州首個規模性展示南宋歷史文化的重要平台。」在上城區相關負責人看來，目前德壽宮項目正式進入建設階段，對於構建南宋文化地標、推進南宋臨安城遺址綜合保護、傳承弘揚傳統文化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縱觀杭州，作為歷史文化名城、我國七大古都之一，具有豐富的歷史積澱和文化內涵，但在「南宋」這一重要的時間斷面上，杭州長久以來缺乏一處具代表性、可供觀瞻的建築景觀。
德壽宮項目設計單位相關負責人認為，該項目的應運而生，對於展現南宋官方文化特徵與審美取向，強化杭州作為南宋國都的形象，豐富其文化內涵，具有標誌性的意義。
作為南宋皇城遺址公園建設的先行試點、南宋博物院的一期工程、杭州市世界遺產群落打造的重要抓手，德壽宮遺址保護展示工程暨南宋博物院一期項目，以遺址的保護展示為核心，兼顧遺址公園配套設施建設，實施內容非常豐富，建成意義影響深遠。
「在我的理解里，德壽宮遺址就是一道『開胃菜』，通過這一項目，推動南宋文化繼續深挖，推動後續皇城遺址保護。」郎旭峰說，建立南宋博物院不是「建個館」這麼簡單，更不是「看看就好了」，「任何博物院展示都是有目標的。」
郎旭峰介紹，杭州市園林文物局將組織我省南宋史研究、博物館展覽陳列、數字化展示方面的專家和行業精英，組成展陳大綱編制小組，完成博物院展陳空間功能需求、展陳大綱和數字化展示策劃方案的初步編制，並著手籌備文物和展品徵集事宜。
談到世界遺產群落打造，郎旭峰認為，杭州作為一座擁有三個世界遺產的城市，還在向更多世界文化遺產目標邁進。「南宋文化是中華文明標誌體系里的重要一環，世界遺產所需要的元素已經具備，而將這些內容匯總起來細細品味、深入挖掘，尋找打造遺產群落的正確方向和合適點位，是下一步推進南宋皇城遺址工作中的重要工作。」
德壽宮項目設計單位相關負責人表示，從遠期來看，德壽宮遺址將打造成南宋主題展陳和宋韻文化的高地，並將其提升至意識形態、文化自信的高度，在百年未有之變局的時代大背景下，從文明復興、文化傳承的視角，高水平打造展示南宋文明的「重要窗口」、高標準建設國際「宋韻文化」地標城市。
作者：張夢月
來源： 浙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