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鄉愁》之131
當時的婚宴也比較簡單,雖然湯湯水水的也有一些盤子和碗,但基本上都是湊合起來的「宴席」。
那時候,大家生活都比較困難,倒是也沒有多少人計較。
「大話別說早了,豆腐別燒老了」,是農村的一句俗話。但那時候的宴席上,豆腐還是有幾塊的。
燒豆腐的手藝,也還是廚師們能拿得出手的。
對廚師們來將,北方鄉村菜里的「三蒸九扣」的本事絕對不能丟。
儘管沒有肉來蒸,至少還可以蒸出點素肉啥的來。
而婚宴上,一般還是有一到兩個肉菜的。每個肉菜也就是10片肉左右,而且切得很薄。
肉片下面,基本上都是墊著一堆白菜或其他便宜青菜。
肉菜上來的時候,手快的還能夾到一片。
帶著孩子、再照顧孩子吃飯的婦女,稍不注意,就一片肉也吃不成,心裡會懊惱半天。
回去的時候,還會在孩子屁股上悄悄拍上一巴掌:「要不是帶著你個兔崽子,老娘也能搶到一片肉吃了。」
我幾歲時,曾和我一起挑河、在伙房裡一起做過「伙夫」的三叔結婚時,記得婚宴上吃的還是窩頭。
三叔結婚後,不久也分家了。
我的七奶奶就分給了三叔一個黑陶瓷的麵缸子,裡面有半缸子玉米面。
其他的啥也沒有了,更別說分一點錢了。
若干年後,和三叔的孩子說起這事時,那孩子眼睛睜得銅鈴大小:「哥,不會吧?哪有結婚吃窩頭的!」
我鄭重其事地說:「不信,可以回去問你爹去啊!」
那孩子呲牙咧嘴地說:「怕不會吧!現在都吃饃饃了,要想吃個窩頭還不容易,要喊俺娘臨時蒸一點。」
在婚宴上吃東西,也會發生很多好玩的事。
有一次的婚宴,我和鄰居的一個二叔坐在一個桌子上。
二叔比我還小兩歲,識字不多,但喜歡看小人書。
我當時正拿著一本連環畫在看,他就一直偏著頭,湊過來看。
後來,我看開始上菜了,其中一道菜還有點蒜薹段。
大家的眼睛,就盯著盤子裡那幾根少得可憐的蒜薹。
這時候,我身邊一個夥伴說:「你自己的畫書老是看啥,借給你二叔看吧。」
二叔就忙不迭地接過來看,大家的筷子開始快速伸向那盤蒜薹。
五個指頭,按不住六個螞蚱。
二叔一邊翻畫書,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那個是啥菜?」
喊我借給二叔畫書的孩子,就打著馬虎眼說:「是芹菜。」
二叔也沒細看,說:「我不喜歡吃芹菜,就等著吃蒜薹了。」之後,低頭一直忙著翻畫書。
幾分鐘後,二叔忽然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咕嚕嚕」地往桌子上踅摸。
我問:「找啥啊?」
他說:「那盤蒜薹咋不見了?」
我還沒說話,身邊那壞小子忍不住「噗嗤」笑了。
二叔沒吃到蒜薹,氣急敗壞,差點就要拿碗砸他。
這位二叔,說起來也是個人才。
小時候,沒讀幾年書,他就不讀了,回家幫父母幹活。實際上不認識幾個字,但他的記性很好。
等後來大隊里在電線桿子上安了高音喇叭,他就搬個小凳子坐在門口,依著土牆根,像老和尚下神一樣,聚精會神地聽廣播,尤其喜歡聽新聞節目。
要是哪個鄉鄰經過,問他:「二小,幹啥呢?」
他還嫌別人耽擱他聽新聞,眼也不睜地擺擺手,轟人家抓緊過去。
不久,村裡再有紅白喜事,等忙的差不多了,一群「鄉瓜子」(方言:沒見過世面的人)等著吃飯時,就聚在一起亂扯國家大事。
要是哪個說著說著,忽然想不起國家領導人是哪個了,二叔在旁邊張嘴就來,還能一串串地說出國家領導人的名字,硬是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
要是談起國際新聞,很多人也愣是記不住外國那些又長又拗口的名字,二叔也是「嘰里咕嚕」地能準確說出外國國家和元首的名字,讓大家不得不刮目相看。
沒人的時候,二叔還會自己當「播音員」:「各位聽眾,現在是新聞聯播……」
看他搖頭晃腦地在那裡自己「播音」,大家都捂著嘴地偷笑。
以後,到當地的小城市去發展,每次回去遇見,他還很親熱地拉住聊一陣子,問一些外面的事情。
許多年之後,已經再沒有了那位叔的消息。
偶爾問及老家的人,不是語焉不詳,就是說有段時間不見了。
於是,就很嘆息轉過一個前年後,網友很俏皮的一段話:「錢,就像內褲,得有,但不必逢人就證明有。幹事業,就像懷孕,得夠月,著急了就容易流產。所謂門檻,能力夠了就是門,能力不夠就是檻。人生的溝溝坎坎,多半是能力不足所致。面對新時代,我的能力還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