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萍說要做生命的旁觀者,而他卻是生命的體驗者:自由自在

新經典 發佈 2020-06-09T19:24:19+00:00

有時候我們讀人物傳記,想要了解自己欣賞的人,或許還抱有一種學點經驗的想法。一打開,卻發現和自己想像的並不一樣。尤其當你讀的是作家的自傳。之前大熱的胡適日記,一連好多天都是:打牌。……打牌。……打牌。過了幾天之後是:……胡適之啊胡適之,你怎麼能如此墮落!

有時候我們讀人物傳記,想要了解自己欣賞的人,或許還抱有一種學點經驗的想法。一打開,卻發現和自己想像的並不一樣。尤其當你讀的是作家的自傳。


之前大熱的胡適日記,一連好多天都是:


打牌。……打牌。……打牌。過了幾天之後是:……胡適之啊胡適之,你怎麼能如此墮落!


還有「世另我」的托馬斯·曼:


「對我來說,想要寫作,得先刷牙,再不緊不慢地往前推進——耐心等待,磨蹭半天,睡上一覺,然後祈求第二天會有一個清醒的頭腦,開始幹活。」


閱讀作家們的個人生活,你可能不會精神緊張,感到鞭策與召喚,而是覺得浪漫有趣,甚至回頭想想自己時也鬆了一口氣。你會看到傑出偉大的人也有各種「不成樣子」的時候,尤其是在他們一無所有、還未被名所累的青年時期,所過的生活可能和後來有很大反差。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從郵差到礦工、從畢卡索到馬爾克斯都深深愛著的「人民的詩人」聶魯達,和他的早年孤獨。

從後面講起:世界的朋友聶魯達


詩人,同時是一個外交家、革命家,這三個名號的重疊是極其特殊的。


聶魯達的詩歌表達非常純粹,甚至可以說是「高效」。他總是飽含熱情,技法純熟,但不搞神秘,不會假裝詩人擁有什麼常人難以想像的魔法或天才。他總能保證詩歌的強度,同時又降低它的審美門檻。


於是,他為工人們讀詩。礦工們在結束了喧囂和流著黑汗的勞作後,會畢恭畢敬地圍坐在一起,以一種異常的沉靜和敏感,聆聽聶魯達為他們朗誦詩歌。只有安靜,外加一點點動感情的聲音。


於是,他站在西班牙內戰中的人民身邊。當西班牙人民軍隊撤離的時候,要帶走軍火,還要帶走戰場上印刷聶魯達詩歌的機器。


借著詩歌,他擁抱了無窮無盡的人。先是他周圍的人、祖國的人,再是全世界的人。


後來他走遍各國,促進世界範圍內的互相理解。他也曾到過中國,見識過中國人的能幹,他說:「這個民族根本不會造出任何醜陋的東西,就連最原始的草鞋,都像是稻草製作的花朵。」


他的確是一個真正熱愛著人類的人,是所有人的同伴。所以,在他的自傳《我坦言我曾歷盡滄桑》里,他寫到了無數個美妙的奇人。


從這個角度把聶魯達自傳拍平來看,它簡直就是一本詩人旅行家所寫的「奇人傳」,他以永恆的好奇捕捉每個人身上有趣的地方,就像一部真能「攝取靈魂」的照相機。


他的奇人名錄里有不少大人物。有政治家如史達林、切·格瓦拉,和拉丁美洲反殖民時期好幾個國家的領袖。聶魯達談起這些舉足輕重的人物時不卑不亢,只用可靠的才華速寫出他們的個性。


當然他還結識了全世界無數的藝術家,他們每一個人都個性奇崛。聶魯達到晚年還衷心地記得這些老朋友。曾經有一位詩人教他把耳朵貼在入睡的母山羊肚皮上,去聽乳汁流到乳房的聲音。當聶魯達為他找到一位子爵介紹工作時,這位詩人居然興奮地回應:「那位子爵能不能讓我在馬德里附近管一群山羊呢?」

就像這樣,聶魯達的個人回憶里囊括進了許多別人的人物小傳,他收藏著他們奇異的光彩,就好像收藏著寶貴的人類標本。在詩人這個「品類」里,在擁有非凡才華的人群中,聶魯達樂於與人為伍的程度簡直是個奇蹟。


但當我們翻過來,看向他早年的生活,又會看到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年輕的聶魯達:燦爛的孤獨


《我坦言我曾歷盡滄桑》一開篇,並沒有多少人的氣息,反倒像一出拉丁美洲原始之境的動植物大觀。他寫那些獨特的地理和氣候,他養過的天鵝和蜘蛛,他的形象仿佛一個愛讀書的沉默青年孤身穿越智利那狹長的國境,走了很久都無人與伴。


這樣的生活自然培養不出他後來的開朗性格。於是他出人意料地寫道:「在我人生的最初階段,也許還有第二和第三階段,我確實度過了相當長的一段聾啞人般的生活。」


他強調自己的極度靦腆。你很難想像,這個以情詩聞名於世、感情經歷豐富的聶魯達,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不但不去接近她(姑娘)們,一旦遇到反而側身走遠,顯出毫無興趣的樣子……我情願在這神秘的火堆里燒死,在這深不可測的井裡淹死,卻不敢撲向這樣的火和這樣的水。」


年輕聶魯達的小像。他說那時「模模糊糊覺得自己的樣子相當不錯。」


很像在講一個長著粉刺、結結巴巴的「悶騷」男青年,而不像聶魯達本人。我們看慣了他歌頌情人的肉體與甜美的愛欲。但這確實是他。


他還坦承當年的不受歡迎。你同樣難以想像,「人民的詩人」聶魯達曾經當眾讀詩卻被喝倒彩,和同伴一起被人哄下台去。因為他們在歡慶的節日裡念哀怨的詩,掃了大家的興。



更為誇張的還在後面。當他出版了幾本詩集、小獲認可之後,他受人引薦,到南亞各國當了數年駐外領事。他說,這是他一生最為孤獨的時光,但同時也最為燦爛。


他所駐留的緬甸、印度、錫蘭(今斯里蘭卡)等國家,那時候都處在英國的殖民統治之下。英國的貴族們從不屑於了解當地人民,還會排斥樂於接觸當地人的聶魯達,而「東方神秘哲學」下的當地人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靠近的。聶魯達夾在這雙重隔膜之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朋友。


他獨自住在一棟隔絕的房子裡,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每天睡在擔架一般的行軍床上。他有一個僕人,但幾乎不跟他說話。陪伴他的只有寵物。他的寵物倒很特別,是一隻獴。



那時候聶魯達的孤獨完全是被動的,容不得他選擇。這也加劇了他早年詩作的陰鬱氛圍。那段時間他寫的詩歌里,後來被收錄在《大地上的居所》這本詩集裡,其間翻覆最多的,就是「孤獨」「悲傷」「沉痛」。


但即便是反覆述說自己內心世界的難捱,在聶魯達筆下也是非常動人的詩歌。他在一首奏鳴曲的啟發下探索詩歌的音樂性,可有意思的是——他很久以後提到——他其實就只知道那一首奏鳴曲。也就是說,光是琢磨一首曲子,就陪伴著他寫完了幾乎一本書。


我們都經歷孤獨與虛空,但想必都到不了聶魯達當時的程度,更沒人還像他一樣,能將孤獨幻化成這麼美麗的樣子。


就像他養獴的有趣故事,還有他在錫蘭觀看獵象、在印度觀看各種宗教儀式的奇麗場景,還有他與緬甸情人之間令人咋舌的糾葛,都把這段本該最乏味的時光,也變成了名副其實的「燦爛的孤獨」。



沒有沖不破的孤獨


他的生活似乎永遠都那麼奇特鮮亮。


他走過常人難以想像的孤獨,也抵達常人難以想像的世界性愛戴;


他得到最普通民眾的理解,也遭到政治首領的追殺;


他繁花似錦般的情人們,五花八門的朋友們,甚至隨便某個被他記住的過客,全都那麼燦然有趣。


他總是相信人類命運的共同性,總是懷有擁抱之心;作為一個詩人,他不自恃才華,反倒頻頻提起來自眾人的啟示——在接受諾貝爾文學獎時,他說,這是一種詩人應當從其他人身上學到的啟示:


「沒有沖不破的孤獨。條條道路匯合到同一點:我們的交流。只有打破孤獨、坎坷、閉塞和寂寞,才能達到神奇的境界。」



青年時期那孤獨的戰慄,時間並不算短,但對於一生而言又真不算長。


他終於從極致的孤獨深處倒騰出來,像熱帶颶風般發著顫大笑,雨滴四處濺落,他在邀請全世界,也在邀請你:

來我身披潔白的靈魂中吧,

手捧血染的玫瑰與盛滿灰燼的酒杯,

過來吧,帶上一個蘋果,牽上一匹駿馬……

……

請敲擊我的心,直到它的玻璃哭泣起來,

直到它的芒刺全部掉落。

鮮血擁有手指,

在大地之下打通條條隧道。

選自聶魯達詩集《大地上的居所》

中文版即將問世,敬請期待




《我坦言我曾歷盡滄桑》

[智利]巴勃羅·聶魯達 著

林光 / 林葉青 譯

★我是雜食動物,吞食感情、生物、書籍、事件和爭鬥。

我真想把整個大地吞下。我真想把大海喝乾。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聶魯達自傳

★全新修訂版 新增8萬字 + 10張珍貴手稿

★巴勃羅·聶魯達是二十世紀所有語種中最偉大的詩人。他書寫任何事物都有偉大的詩篇,就好像彌達斯王,凡他 觸摸的東西,都會變成詩歌。——加西亞·馬爾克斯

★訪問中國時,得知自己中文譯名中的「聶」由三隻耳朵組成,他說:「我有三隻耳朵,第三隻耳朵專門用來傾聽大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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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魯達,20世紀最偉大的詩人。他踏遍世界,歷盡滄桑卻始終擁有童心。他真誠而自然地把一個個生活片段,緩緩地鋪陳拼合成豐富多彩的一生,映照出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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