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陽 慶成宴

草根練劍 發佈 2020-06-20T10:57:55+00:00

 朱表木欒有嬪妃二三十人,生有整整 一百個兒子,長子五十多歲,幼子才幾歲,按照大明朝的宗室分封制,這一百個兒子除長子享有襲封王位之權外,其餘皆封為鎮國將軍,位同當朝一品大員。


明朝時,汾州城內有兩座郡王府,一曰慶成王府,一曰永和王府。慶成王府在太和橋街之北,即今二監行政區位置;永和王府在西府街中段道北,即今外貿公司位置。第一代慶成王叫朱濟炫、永和王叫朱濟火良,是晉恭王的四子、六子。晉恭王朱木岡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三子, 親王府設在太原。

作為孫子輩的慶成王與永和王,他們同時把郡王府築在汾州城內,可見汾州當時在三晉大地的名望之高。兩座王府從永樂十二年起,到崇禎十七年明亡,兩家的世系傳了十一、二代。一代代的王爺,及他們的子子孫孫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們,在繁華的古汾州城內,享榮華,受富貴,作威作福,隆準威儀,到處有朱氏的宅第,一提帝室宗藩,人人矮了七分。誰敢去惹皇家的人?哪不是吃不了兜著走嗎?

皇室中有明白事理者,便為地方上做一些人文建築方面的捐助善事;有飛揚跋扈者,巧取豪奪、欺民壓官,人皆鄙之恨之。

這裡說的是第五代慶成王朱表木-欒的不光彩事。朱表木欒七十大壽時,慶成王府張燈結彩,笙樂和鳴。仿京師集賢殿修建的巨大集賢堂內,可容納數百人出入,隆重豪華的慶壽儀式便 在這裡舉行。 朱表木欒有嬪妃二三十人,生有整整 一百個兒子,長子五十多歲,幼子才幾歲,按照大明朝的宗室分封制,這一百個兒子除長子享有襲封王位之權外,其餘皆封為鎮國將軍,位同當朝一品大員。有意思的是,進入晚年的慶成王,雖然身體保養得很好,耳不聾,眼不花,但他卻弄不清一百個兒子的次序,有的甚至很面生。每次重大聚會,都是司儀人一一向他介紹,他樂哈哈地聽兒子們一個個地呼他父王罷了。寬敞高大、美輪美奐的集賢堂內,百子依序坐定,其下是應邀前來的省府及地方官員,還有致仕歸鄉的汾州名宦鄉賢等。四周掛滿了裝裱考究的壽聯、祝詩,還有大量的貴重壽禮,擺在許多描金塗漆的案几上,供來客瀏覽欣賞。 

隆重而又繁瑣的拜壽儀式進行完畢後,嬪妃們如彩雲般飄去。集賢堂內一百張筵席同時入坐,帝室甲冑及賓客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舉杯祝賀慶成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更有甚者,竟然即席高呼祝慶成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整個廳堂內,杯盞交錯,流光溢彩,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慶成王坐在首席的正中位置,胖胖壯壯,容光煥發。酒過三巡,有一位來自省府的官員站起身,乾咳了一下後大 聲說道:「諸位高朋暫且雅靜,下官有一言多日橫梗在喉,不向王爺稟明實在憋得難受。」有人湊趣道:「大人別賣關子了,請向賢王爺直陳肺腑之言如何?」省府來的官員見大廳里安靜了許多,便提起宏亮的嗓門大聲表述道:「王爺在上!下官今日借王爺的寶地,向王爺直諫 一言。下官雖在省城供職,但常聞地方上對王爺有許多讚頌之詞,說王爺德高望重,禮賢下士,扶持地方,仁愛百姓。如此名揚千里的賢王,堪稱帝室甲冑之表率典範,理應受到朝廷的旌表褒獎。今日趁此良辰美景之時,在座的各位地方賢達,何不聯名奏疏一折,為賢王爺 上表請旌?這既是三晉的榮耀,也更是汾州的榮耀!」

他的話剛完,慶成王的兒子們及一些地方官員競相鼓掌稱好。而且有人還點名邀請原山東登州知府嚴泰執筆。這嚴泰是大明朝弘治九年進士出身,文才治才出眾,在蘇州任職時,清政愛民,吳人有民謠曰:「滸墅灘頭無濁水,蘇州關上有青天。」時稱廉平第一。原來,這是慶成王府事先布置好的一幕戲,他們推舉嚴泰執筆,目的當然是很明顯的,嚴泰素以清正耿直稱世,因直忤時弊而抗疏辭官,這事連嘉靖皇帝也略知幾分,如果由他寫表,呈上去豈不更有說服力?此時,眾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嚴泰身上,而這位老先生卻像沒聽見似的,旁若無人,只顧慢慢酌飲。身邊有人見狀,便抬起胳膊肘捅了捅他。嚴泰側過臉來怔怔地看著推了他一下的人,也不作聲,意思是你推我幹什麼?有話要說嗎?其實,嚴泰人雖老耳朵卻不背,他不僅聽到了剛才的一切,而且也深知他們 的用意何在,只是在這種場合下裝聾作啞罷了。 

如果事情至此,也就罷了,偏偏那些人不識相,對嚴泰窮追不捨,有一個地方官員還特意跑過來,對著嚴泰的耳朵大聲地嚷叫道:「嚴老先生,眾人公推你為王爺請表。」嚴泰打岔道:「什麼王府的人又把知州打了?前年不是才把劉知州打得掛印而去嗎?怎麼又打了新知州,這還了得?」說話的人哭笑不得,周圍的人有的頗為掃興,有的掩嘴竊笑。那人還不死心,又大聲說道:「不 是王府的人把知州打了,是有請旌的奏摺,大夥推選你的大筆代勞。」嚴泰仄耳聽罷後笑著說:「哦哦,知州沒有挨打就好,打朝廷命官乃國家法度所不容,理當治罪,罪在不赦。」 嚴泰這麼裝聾作啞、打岔對號、張冠李戴地答話,明眼人看得都很清楚了,可那人還是厚著臉皮,貼住嚴泰的耳根子叫喊道:「別的事什麼也沒有,是大夥抬舉你拿起大筆,為王爺向萬歲爺報喜請表!」 

嚴泰哈哈笑道:「好好好,王爺壽誕之日,祝福壽康寧,合府安好。」這一切,慶成王朱表木欒都看在眼裡,聽在耳里,他臉上雖掛著笑,但臉色卻不好看,心裡直罵這個老東西真不識抬舉,怪不得當到知府就升不上去了,真是個給臉不要的貨!此時,在他兒子們的宴席間,忽地站起一個二十多歲的後生來,滿身朱紫,滿嘴酒氣,只聽得他喊了一聲:「好你個嚴老先生,本將軍敬你一杯!」只見他一揮手,一隻銀杯直朝嚴泰飛去,「吧」地一聲,擊中了嚴泰的太陽穴,嚴泰側身倒地,鮮紅的血立即淌了出來。眾人一見這情景都傻了眼,有的退步閃身,有的上前搭救。這時,慶成王朱表木-欒站起來,對身邊的下人說:「還看什麼,嚴老先生不過是多貪了幾杯,既然醉倒了,還不趕快扶老先生去歇息!」 這件不大不小的事件,很快傳遍了汾州,人們對嚴泰更加崇敬,對王府更加憎惡。特別是那些有眉有眼的地方賢達,他們在憤慨之餘,相約今後對王府的邀請,一律稱病不出,算是對嚴泰的一點安慰,也算是對王府的報復。 

若干年後,嚴泰去世,葬於西郭堡內的東南隅田壠。慶成王府藉口要在那地方修花園,而將墓地糟踐得不成樣子。知州白夏據理力爭恢復這位清官的墓界,但上司不敢為他撐腰,因此,直到白知州三年後遷職之時,此事也未能得到公正解決,致使這位生前剛正不阿之士,在死後也被強權凌辱,英魂得不到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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