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保姆縱火案發生整整3周年那天,林生斌發了條微博:
「一個人,只有到了一定年紀,才會真正懂得,生命是經不起揮霍和浪費。餘生,把時間還給自己,為自己而活。」
他終於選擇徹底放下了。
如果把時間拉回到3年前,就會知道他說出這句話,是多麼不容易。
2017年6月22日,因賭博輸光了錢的保姆莫煥晶點燃了茶几上的一本書,之後引燃了沙發和窗簾,導致火勢失控。
大火燒了整整2個小時,林生斌的妻子朱小貞和三個年幼的孩子全部葬身火海。
不過就是出了個差啊,怎麼回來就只剩下他一個了呢。
一個快四十歲的大男人,靠在牆角,哭得撕心裂肺、呼天搶地。
他的朋友至今還記得出事當天晚上林生斌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
剛出事那會,林生斌很少吃飯,只喝水和抽菸,兩天能抽掉一整條煙。
到了晚上,朋友們就輪流守著他。
但林生斌還是睡不著,熬到早上四五點是常態,有時沒睡幾分鐘,突然從床上跳起來,等回過神來,又自己躺下哭。
燒毀的房子,他去一次就哭一次:
一進門就能「聽」到孩子的聲音,他們在玩捉迷藏。
他說:
我的餘生就這樣開始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這都是我不曾選擇的人生。也是我完全沒有做好準備的人生,這一切都令我無法想像。
活著,對他來說,都有負罪感。
那些不眠夜,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翻著和妻子的聊天記錄。
每次夢見他們,林生斌都不願意醒來。
「我常常覺得自己可以去面對了,但是某件事情、某個場景,一下子又把我打回原形。」
有一次,他收到一個包裹,是一位網友製作的水晶相冊,圖片下面配著他微博中的文字。
打開的那一刻,他突然痛哭失聲。
那天晚上,他捧著水晶相冊進房,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 家人想拿走相冊,他說什麼也不肯,直接把相冊藏在了枕頭下:
「我應該去面對,而不是躲著,我要感覺他們在我身邊......」
三年,對於我們來說,可能不過就是指縫間的事。
可對於有些人來說,卻像已過半生那麼漫長,每一天都在黑夜裡踽踽獨行。
那場大火之後,為妻兒討回公道的同時,林生斌也被迫走上了一條自我救贖的道路。
他拒絕了心理醫生的幫助,因為醫生只會告訴他怎麼去忘記他們。
可他不想。
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與過去一點點和解。
去寺廟受禮成為皈依弟子,跟著師父膜拜、誦經、放生;
和朋友一起走過很多地方,在微博上和大家分享美好的瞬間;
漸漸回歸到繁忙的工作里;
像以前一樣,花時間陪伴父母;
他開始嘗試戒菸、晨跑。
他說,自己不能不好,不然在天上的妻兒看到會難過。
有些人,被命運的不公一棒子打得心都黑了,什麼善惡是非、道義底線通通拋諸腦後。
同樣的遭遇,有些人卻選擇向陽而生。
林生斌是後者。
「把對他們的思念作為一個愛心的傳遞。」
2017年,四川地震。
那時還在病床上躺著的他看到新聞後,立馬給災區捐贈了2000件衣服。
他也會跑去福利院做義工,給他們送去過冬的衣服,幫他們理髮,陪他們聊天。
2019年,和綠城物業撤訴和解。
之前他聽說秦嶺深山一所小學的學生從沒有穿過校服。
從法院出來當天,他就帶著為他們做的校服,奔赴機場。
2020年,新冠病毒肆虐全國,醫療物資緊缺。
他悄悄向杭州紅十字會捐贈了5000個口罩。
幫旅途中遇到的腦癱男孩理髮,換上新衣......
幫助別人的同時,自己的心靈也得到了了治癒。
林生斌的微博里,開始出現越來越多正在變好的動態。
直到3周年那天發出那句「餘生,把時間還給自己,為自己而活」,我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經歷了生離死別的他,選擇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朗讀者》有一期的開場白很經典:
人這一生早晚會遭遇告別,告別讓我們成長,學會告別讓我們成熟。而無論是主動的選擇,還是被動的面對,告別多少有些傷感,但是告別也蘊藏著希望。
每一段告別的背後都有一段故事,一段又一段的告別,構成了人間百態。
人生,其實就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
適時放下過往,是成長,是希望,更是另一個全新的開始。
就像林爸爸所說:
「我相信,所有走過的路,終有一天,都將繁花似錦。」
今年,距離馬航MH370失聯已經6年了。
可很多遇難者的家屬至今還不肯放棄。
一位微博id為漫步魚的網友,自從丈夫出事後,便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她在微博上記錄著思念,記錄著日復一日的瑣碎生活。
丈夫不在的那些日子,她學會了交水費。
到了該洗漱睡覺的點,只剩下鬧鐘響上一百遍。
她瘦了幾十斤,身體越來越糟糕,可再也沒人陪她去醫院了......
這些年,她不曾放棄任何一點希望。
生活和等待,也似乎在漫長的歲月里學會了和睦共處。
都說凡事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可她喊了那麼多年,也沒等來迴響。
她最後一條微博,停留在2019年12月5日。
很多人在這條微博留言,鼓勵她:
「帶著他的力量勇敢前行吧,這是他的期望。」
「是時候開始新的生活了。」
「帶著他的愛與期待向前看往前走。」
我很贊同其中一位網友的評論:
「請記得我,也請你好好生活下去。」
如果他真的沒辦法再回來,那把他珍藏心底,繼續前行,或許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2008年汶川地震,有位小伙,也有類似經歷。
自從地震帶走了他的女友後,時間也仿佛靜止了。
9年零3個月,三千多個日夜,他無數次遙望汶川方向的星空。
又無數次在夢裡聽到女友近乎絕望的呼救,醒來眼淚滂沱。
2017年,在即將38歲之際,他終於決定放下女友。
寫了一封《寫給汶川地震中死去的女友:親愛的,對不起,我要去跟別人結婚了》,當作最後的告別:
對不起,親愛的寶貝。
對不起,我最愛的人。
身為家中獨子,父母對我期望甚深。他們幾番催促,苦苦相勸,白髮橫生,祖父病逝之前,仍記掛著我的婚事,我在病床前答應過他們,在38歲之前,一定圓了我的終身大事......
......
你會祝福我的,對嗎?
幾十年後,我們還會再見。今生未了的情緣,期待來生再續。
今日的告別,權當一種儀式。因為我深知,此生雖不再入蜀地,你卻已經在我心裡獲得了永生。
很多時候,放下過去,並不意味著遺忘和割裂,而是化悲痛於繼續前行的力量。
就像《阿甘正傳》里的那句台詞:
你得丟開以往的事,才能不斷繼續前進。
生命無常,人生並沒有那麼多來日方長。
當你為已經發生的遺憾懊悔不已,對曾經驚艷你的過去念念不忘時,很多當下的美好就已悄悄流逝。
余華在《活著》里有一句話:
「人是為了活著本身而活著,而不是為了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著。」
深以為然。
唯有珍惜眼前,活在當下,才能過好後半生,只有讓過去過去,才能讓未來到來。
餘生很短,別讓遺憾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