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清平樂》為李瑋嘆息:三個人的婚姻悲劇中,沒有誰能逃出生天

愛影音的小龍 發佈 2020-05-22T02:09:44+00:00

根據小說《孤城閉》改編的電視劇《清平樂》終於播出完畢,在這部劇的最後十幾集裡,原著中的主角懷吉、徽柔戲份終於占了上風。

根據小說《孤城閉》改編的電視劇《清平樂》終於播出完畢,在這部劇的最後十幾集裡,原著中的主角懷吉、徽柔戲份終於占了上風。內侍梁懷吉和公主趙徽柔之間那不為時代所容的隱秘情感感動了很多人,而駙馬李瑋則多被觀眾指摘。

懷吉和徽柔不值得同情嗎?他們當然值得同情。他們無力決定自己的命運,因為身份的特色,愛恨嗔痴都成了罪。他們患難中的情感讓人感動,他們試圖與不公命運的對抗令人欽敬,他們終究逃脫不了命運束縛的悲劇令人嘆惋。很多觀眾和讀者因為心疼懷吉和徽柔,就把駙馬李瑋放在他們的對立面上加以批判,看不到他的不幸,也看不到他的閃光點,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又是何其不幸?

所以,寫下這篇文字不是因為不同情懷吉和徽柔,只是想替這被唾沫星子淹沒的李瑋鳴個不平,這場不幸的婚姻是三個人的悲劇,沒有非黑即白,也沒有誰能逃出生天。

拋開主角光環,李瑋並非罪惡滔天,評價是非不該太雙標

無論讀書還是看劇,很多人習慣性地把自己代入某一個人物或角色的視角,跟著他一起經歷悲喜,愛他所愛,恨他所恨,這樣可以更好地做到共情。這個角色往往是書里或劇中的主角,所以主角常常帶著這樣的光環,被觀眾和讀者「寵愛著」,甚至是偏愛著。很明顯,《清平樂》的懷柔線中,帶有這個主角光環的人是徽柔。而懷吉作為徽柔所愛的對徽柔好的人,自然也被觀眾所愛。

但只代入某一個人物或某一對CP很容易滋生偏頗,譬如看《紅樓夢》時不少人只站在寶黛愛情的角度,於是對寶釵的言行就會過分解讀出許多的欲加之罪。好的作品每個人物都有血有肉,站在每個人各自的角度都能找到共情,這樣的作品需要觀眾不斷切換視角才能給人物更公正的評判。

《清平樂》就是一部人物塑造立體的作品,對於夏竦那樣的大奸大惡仍不忘探尋其心理根源,且對於他的功績也給予了肯定。李瑋則更不是被當作反派來塑造的,他是個接受命運安排,對命運逆來順受的人。雖形貌粗苯,無甚才華,卻也不是為惡之人。徽柔所愛之人是好人,但她所惡之人卻未必是壞人。

在有些觀眾眼裡,李瑋有很多的缺點,他配不上徽柔,所以罪該萬死。

從外形上看,劇版的李瑋比起書中有所美化。書中的李瑋個子不高且肥頭大耳,顯然比風流倜儻的曹評和溫文爾雅的懷吉要差太多了。但這真的是什麼罪過嗎?且不說以貌取人從來就不是多麼義正言辭的事,而且李瑋的外形看下來只能說比較平庸,放在男俊女美的影視劇里自然是顯得很差,但放在現實中也只能算是普通,談不上十分醜陋。何況他既沒有殘疾,五官也還算得上周正。

單就身體條件來說,懷吉身為內侍,已註定做不成男兒,觀眾尚且願意徽柔和他白頭到老,那麼李瑋怎麼就那麼不堪了?其實主要是因為一是懷吉長得好看,二是以觀眾的視角來看,知道他對徽柔的多年陪伴,所以這些濾鏡完全可以讓觀眾忽視懷吉身體上的殘缺。但這並非李瑋之過,他外形上縱然比公主差不少,卻也沒有多麼不堪。

至於才華方面,李瑋讀書方面資質平平,書畫方面的才能卻多被質疑是附庸風雅。但起步晚、資質差卻未必說明他並不喜愛書畫,只是附庸風雅。書里寫他不懂得識別字畫的真偽,但那其實只能說明他學識不豐,是知識上的欠缺。無論書中還是劇中亦表明李瑋作畫常常是為了抒發情感,恣意而畫,所以他的畫反因為直抒胸臆的稚拙而自成特色,這不恰恰是他不為功利、只為喜愛而畫的表現嗎?

若說李瑋畫畫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取悅徽柔,那麼徽柔學畫本身也只是為了和懷吉相處而已。如果站在李瑋的角度,他努力畫了一遍又一遍,想要拉近和徽柔的距離,這是種為愛付出的表現,難道不值得感動?而他的努力從來換不回徽柔的回應,卻也是可憐可悲的。為何觀眾就一定要以替徽柔不平的心態去對李瑋為愛作畫的行為多加嘲諷呢?

也有觀眾認為李瑋做錯了很多事,身上有滔天的罪過,所以他是個壞人,不值得同情。

在不少觀眾眼裡,李瑋只是個媽寶男,對於母親的無禮他選擇順從,不懂反抗。然而實際上李瑋母親前期的很多表現,如和徽柔套近乎、希望兒子和媳婦儘快在一起,都只是表現得較為粗鄙,卻談不上有錯。而當母親很快就提出要為他納妾,李瑋都選擇了抵抗(後來娶了妾那是幾年以後,發覺與徽柔之間已徹底無望之後的事),所以他大多時候只是沉默寡言不善爭辯,卻並非在所有事情上都一味順從母親。

李瑋的一大無可辯駁的罪狀是下藥。但對公主下藥的卻並非李瑋本人,而是他母親夥同幾位女道士所為。李瑋最大的錯誤是接受了母親的「勝利果實」,試圖和醉了的徽柔圓房。首先要肯定,這李瑋在未得到公主許可的情況下,明知母親可能對徽柔做了手腳,還要去圓房,這行為是有問題的,李瑋當然有錯。但這個錯誤是否真的達到了滔天大罪的程度呢?恐怕有待商榷。

如果是陌生男女,李瑋這麼做是絕對的趁人之危,算得上大惡行,但事實上此時李瑋和徽柔已是夫妻。縱然在當代,婚內的脅迫也是罪。但一來他們所處的時代不同,還沒有這樣的概念;二來徽柔在迷醉的狀態下不會再有反抗的意識,李瑋主觀上也不算是脅迫。而且當時不只徽柔是迷醉的狀態,李瑋也處於酒醉之中。況且當懷吉闖入抱走徽柔時,李瑋並未反抗,更沒強逼徽柔留下。李瑋在新婚之夜被逼打地鋪尚且不說什麼,在經歷了徽柔的冷淡後他此番的行為很大程度上是急於破冰,卻並非真的為了脅迫。縱然是用錯了方法,卻也有情有可原之處,不能算是天大的罪過。

李瑋的另一項罪狀是打了徽柔一巴掌,很多觀眾立刻給他扣上了家暴男的帽子,並搬出了「家暴只有0次和無數次」的當世理論,想要錘死李瑋,讓他永世不得翻身。但是萬事皆有因果,李瑋確實打了公主一巴掌,但這真的是家暴嗎?

在那一晚,懷吉和徽柔獨處,說出了很多讓觀眾看著覺得很甜的柔情蜜語。此時的李瑋終於明白了徽柔對懷吉的情感遠不止是主僕那麼簡單,正常男人遇到這樣的情況都會震怒,但他也並未因此發作。沉不住氣的是李瑋的母親,她罵了懷吉,所說的話非常粗鄙且令人難堪(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部分事實),公主氣不過,直接拿杯子把她的頭打了個窟窿,流出血來,接著又撲上去用手撕打。

作為觀眾的我們雖然看得很爽,但按照情理來說,徽柔確實先動手打了人,雖然能理解她的憤怒,但也還是有些過激了。即便是這樣,李瑋也只是大聲質問徽柔為何打他娘而已,作為兒子看到母親被打到流血,這反應已經很克制了。然而徽柔又朝李瑋的身上亂打一氣,李瑋在驚怒到了極點時還手打了徽柔一巴掌。

無論何時,打人總是不對的,但李瑋在徽柔先打了自己母親再來打自己的情況下還手,至多只能算夫妻對打,把這稱之為家暴未免有失公允。況且李瑋還手打了徽柔一巴掌後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當即停手,進而跑到雨中去追趕徽柔承認錯誤,這可和失去理智的瘋狂毆打有本質區別。觀眾又何必因心疼徽柔而對李瑋如此苛刻,完全不顧前因後果地一味斥責李瑋呢?

也有的觀眾會說,李瑋最大的錯誤就是一開始就不該答應娶徽柔。但一切又豈是李瑋所能預料的?這恐怕要從觀眾的上帝視角說起。

摒棄上帝視角,李瑋已經在盡力成全,分析情勢應結合歷史背景

有人說,李瑋如果有自知之明,他就不該娶徽柔,如果他拒絕了皇帝的安排,這悲劇就不會發生。這話沒錯,可未免太過上帝視角。

在劇版中,徽柔在很小的時候就遇到了李瑋,李瑋也從那時起就喜歡上了她。這個設定是劇版另加的,這樣改動之後,徽柔和李瑋之間的孽緣多了幾分宿命的味道。

劇版中,李瑋一直喜歡徽柔。觀眾都知道徽柔並不喜歡他,那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但李瑋婚前和徽柔接觸的機會有限,並不知道徽柔的態度,這就是信息的不對稱。在不知道公主十分討厭自己且另外心有所屬的情況下,有皇上指婚,娶的又是自己喜歡的人,試問李瑋有什麼理由拒絕?

有人說李瑋長得丑,有沒有才華,應該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公主就該主動拒絕。試問長得不好看才能不出眾的人就不配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了嗎?公主面對愛恨嗔痴時可以任性,為何李瑋就不可以呢?

如果是按照原著,李瑋對公主沒有感情基礎,面對皇上的指婚,他能做的也只是順從。所以在這一點上,要怪只能怪皇上不能體貼公主的心意而亂點鴛鴦譜,李瑋本人何錯之有?

又有人要說,那麼結婚之後知道了公主的心意,李瑋就該知好歹,趁早和離,成全公主。這話說得仍看似有理實則無理。事實上,李瑋已經在盡力成全了。

甫一成婚,徽柔就對李瑋厭惡到了極點。這其中交雜了很複雜的情感,作為一路見證徽柔成長的觀眾來說,自然看得分明,但本就愚鈍的李瑋在當時卻未必看得清。在他眼裡,徽柔貴為公主,一向尊貴慣了,對他的冷淡可能是出於女子剛出嫁時的不習慣,也可能是因為對自己的陌生。縱然是覺察到公主嫌棄自己,一開始想的也只是先順從公主,試著改善自己,逐漸拉近彼此的距離。於是他去努力練習書畫,在原著中甚至還去和崔白請教。公主對自己抗拒到如此程度,以及公主對懷吉有了勝似夫妻間的依戀,這都是李瑋始料未及的。

觀眾站在公主的立場上,對於她對駙馬李瑋的冷淡和無禮自然能夠理解和包容,但駙馬也是人,縱然娶的是公主,身份不對等,面對公主的態度也難免心灰和沮喪,他能夠克制住自己的不快,努力改進自己去迎合公主,堅持了那麼久,已經是很有耐心了。但很多觀眾因此對他只是更加輕視,卻從沒設身處地地同情他的遭遇,看到他的努力。

至於和離,很多人說的是那麼輕描淡寫,好像比當代人的離婚還稀鬆平常。即便是在當代,人們面對離婚也會深思熟慮,且仍不免伴隨著一些來自外界的非議。而在千百年前的宋代,雖然有了和離制度,但他們和離時所要承受的壓力遠非現代能比,哪裡是那麼容易說出口的事?更何況還事關皇家,一言一行都萬眾矚目,受人監督,真的不是說離就離的。脫離時代背景去任性評判是非實在是不可取。

那麼李瑋在逐漸明白了公主的心意之後,他真的沒有成全嗎?恰恰相反,他已經在儘自己的能力去成全。

一開始李瑋固然還幻想著通過自己的努力讓公主接受自己。但後來他明白公主的心裡只有懷吉後,就已經認命了。任守忠勸他自請外放,他很爽快地就答應了,只是言官們的拚死諫言讓皇帝不得不收回了成命,這可怪不著李瑋。後來梁懷吉被放逐,公主一心求死,是李瑋說服了皇帝把梁懷吉召回。在那之後,李瑋默許了公主和懷吉的相處,自己這時才考慮到納妾。

當司馬光的諫言打破了暫時的寧靜之後,劇中的李瑋再度自請外放,並托兄長給公主下了和離書,以自己承受罪責為代價去成全了公主,雖然最終的結果仍不盡人意,但那已不是他能左右。而在原著小說里,他在所有人都以為皇帝賜了毒酒的情況下,堅持把酒喝光,只留下自己的一幅畫請懷吉代為轉交公主以斷痴情。結果卻事與願違。

如果說公主對自己的婚姻充滿了無奈,那李瑋又何嘗能決定自己的婚姻,即便他選擇放手,也要皇帝的同意。無論劇中還是書里,李瑋已經在努力補救和成全。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懷吉尚且不恨李瑋,《孤城閉》書中徽柔最後也曾評價李瑋不是壞人,為何本可以更理性審視這些人物的讀者和觀眾為何不試著更理性的看待李瑋呢?

在這場婚姻悲劇里,每個人都是可憐人,沒有誰能逃出生天,李瑋至多也只是結局不及徽柔和懷吉慘烈而已。這場婚姻是個錯誤,但這錯誤不該由李瑋一人來承擔。

「欣賞、珍視而不時刻想著如何擁有,這才是愛人愛物的真諦吧。」並不是每個人一開始就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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