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武漢人是很樂觀爽朗的，也不怕事，武漢這座城市也沒經歷過特別大的災難。
2月2日，老白家小區內，穿著防護服的小區工作人員。受訪者供圖
文 | 新京報記者 韓沁珂
編輯｜王婧禕 校對 | 翟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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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記錄者，我想真實地展現這個特殊時刻。」武漢本地攝影師老白說。
在1月23日離漢通道關閉之後，和絕大多數武漢人一樣，老白每天足不出戶，出門買菜變成了一項具有儀式感的事業。在他看來，菜市場可能是現階段除了醫院以外人群最稠密的地方。因疫情而變得冷清的武漢，只有這裡還保存著煙火氣。
因此，他抓住每次去菜市場的機會拍攝。空蕩蕩的大街、疫情初期市場裡被搶購一空的貨架、戴著口罩的買菜老人、小區里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都靜靜地留在了他的相機里，定格出此刻的武漢。
待疫情過去，老白想去拍武大的櫻花、熱鬧的廟會、車來車往的解放大道，他相信，這一天很快會到來。
空蕩蕩的大街和煙火氣的菜市場
剝洋蔥：為什麼想要記錄疫情下的武漢？
老白：我一直生活在武漢，希望能把特殊情況下的武漢記錄下來，以後會是一筆寶貴的財富。1月23日以來，我出過4次門，主要是去菜市場和超市的路上順便拍攝，其他時間就上到樓頂用無人機拍。
其實我很想多出去拍，但是我家有7口人，老人和孩子比較多，為了家人的安全，就還是在自己覺得穩妥的情況下拍吧。
剝洋蔥：拍攝的時候會做哪些防護措施？
老白：出門戴好口罩，相機和無人機每次收回來，會用酒精擦一遍。
剝洋蔥：最開始記錄的時候，看到了什麼？
老白：疫情後第一次出去拍攝是在離漢通道關閉那天，早上6點多，朋友給我打了個電話，提醒我趕快去採購一些物資，我們去了菜市場、兩個超市，還有加油站。菜市場的東西都被搶購光了，超市是在一個商圈裡，平時很熱鬧的，但是當時商場基本都關了，只有超市開著，裡面排隊的人也非常多，有一種緊迫感。
1月23日，離漢通道關閉，超市里被搶購一空的貨架。受訪者（微博@「老白屹」）供圖
1月23日，超市收銀台，付款的人排起了長龍。受訪者供圖
1月23日，離漢通道關閉，人擠人的超市。受訪者供圖
1月27日，疫情期間，武漢空無一人的街道，老白在圖片上加上了「武漢加油」的字樣。受訪者供圖
剝洋蔥：這種緊迫感是持續存在的嗎？
老白：第一天有搶購，後面信息了解得多了也就好了。武漢在生活物資保障上做得還可以。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我身邊的大部分朋友都沒覺得特別沮喪，或特別有壓力，只是覺得關在家裡，有點無聊，但覺得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像我們去搶購的時候，東西沒有了，那就換一家，不算恐慌。我們武漢人是很樂觀爽朗的，也不怕事，武漢這座城市也沒經歷過特別大的災難。
我2月5日又去了次菜市場，大街上空空蕩蕩的，沒幾個人，但一進菜市場，又感覺恢復了一點生活氣息。我家附近的大市場還是沒有開，這個小市場開放了一部分，大概是因為開的部分小，顯得人很多。充滿煙火氣的市場和空蕩的大街，也是一個挺大的反差。我不敢過多停留，匆忙拍了幾張照片。
2月5日，充滿煙火氣的市場。受訪者供圖
2月5日，空蕩的大街上，只有幾輛車停在路邊。受訪者供圖
剝洋蔥：從你上傳到微博的照片看，去菜市場的中老年人比較多？
老白：對，我和妻子出去買東西時，在街上或菜市場裡會看到很多老人。說實話，我覺得有一些武漢的老人可能是年齡大了，經歷的多了，不太在意這些東西。像我父母就不像我們年輕人那麼關注或擔憂。
我家在樓頂上種了一些蔬菜，我父親有時會上去摘菜。我們前兩天才起過爭執，他出去的時候總是不戴口罩，可能覺得就上一層樓沒事，但我們就會很緊張。1月23日以來，我再也沒讓家裡3個老人出過門。
市場裡的老人。受訪者供圖
待到疫情過去，想去拍武大的櫻花
剝洋蔥：你通過鏡頭看到的武漢，和之前有什麼區別？
老白：前兩天，我下午5點多用無人機拍了一下解放大道，街上也就幾十輛車。那是武漢的一條主幹道，工作日的下班高峰是一定會堵車的。我也拍了解放公園，那麼大的公園，一個人都沒有，寂靜又孤獨。當時拍的時候，太陽剛落山，光線突然暗下來，有霾，落寞的感覺一下子就出來了。
江灘現在也沒有人了。對於外地人來說，那是必去的旅遊景觀，對於武漢人來說，是運動休閒的地方，廣場舞勝地。就算是陰雨天，也會有很多人去跳舞，沒人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我之前拍夜景比較多，像拍保成路夜市的時候會用慢門，因為那邊人太多，每次都想著儘量讓人少一點。現在的話就想讓人多一點，不會顯得太冷清。
2018年10月，武漢中心百貨人流熙攘。受訪者供圖
剝洋蔥：你發在微博上的照片，有些色彩鮮艷，有些比較灰暗，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
老白：跟拍攝當時的心情有關係。2月2日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武漢下著小雨，天氣很冷，加上身邊有認識的人生病了，整個情緒都很壓抑。那天出門的時候，碰到了小區工作人員，他穿著防護服，我一下子沒認出來。他問我是幾棟的，然後告訴我要注意個人防護，儘量不要出門，說我們隔壁單元就有發熱的。
我們小區確診了2例，疑似21例，所以現在小區院子裡人很少。那天拍完調色的時候，我就加了很多冷色調，發出來的圖就感覺比較陰冷。
2月2日，小雨後，老白家的小區空無一人。受訪者供圖
2月4日是立春，心情好了，就放了一些原來拍的圖，顏色比較鮮艷，也是希望能傳遞一些正能量。
剝洋蔥：日出的組圖也是想傳遞希望嗎？
老白：對，那是我1月份拍的一組圖，最近才修出來。希望我們能遠離陰霾，遠離病毒，收穫戰勝肺炎的信心和力量。
2020年的第一縷陽光。受訪者供圖
剝洋蔥：除夕那晚拍照了嗎？
老白：我以前過年的時候會去武漢的人文景觀拍照，去年去武漢天地拍了廟會，到處燈火通明，很有過年的氣氛。武漢天地、漢口裡都有古色古香的小廟會，每逢過年就很熱鬧。
但今年除夕大家都不敢出去逛，就在小區里，我家小區本身外地人比較多，大家可能都回老家過年了，我拍的時候沒有幾戶亮著燈，這正好也體現了我當時比較落寞的心情，和過年的喜慶形成一個對比。
2018年10月底，熱鬧非凡的武漢保成路夜市。受訪者供圖
今年除夕的小區，燈光零落。受訪者供圖
剝洋蔥：接下來有什麼特別想拍的嗎？
老白：我家小區方圓兩公里內所有能拍的我都已經拍完了。我特別想在3月份去武漢大學拍櫻花，每年櫻花季，人都特別多，每次都搶不到好機位。今年人可能會少很多吧。如果到時疫情控制住了，我想去好好拍一下。
我們都說大江大湖大武漢。武漢這幾年變化還挺大的，景色越來越美，去年舉辦了軍運會（註：2019年10月18日至27日，武漢舉辦了2019年世界軍人運動會，是世界軍人運動會的第七屆賽事），本來覺得可以借這個機會吸引更多人來，沒想到發生了疫情。
2019年4月，武漢櫻園，櫻花綻放。受訪者供圖
剝洋蔥：不出門的時候，你和家裡人會做些什麼呢？
老白：我家裡現在有7口人，比較熱鬧。小孩子該做作業還是要做作業，老人們有時候就鬥地主。我會花很多時間刷網上各種消息，現在想沉下來打磨一下技術，學學視頻調試，難得有大塊兒的時間用來學習。反正，儘量老老實實地在家裡熬過這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