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是韓國電影誕生的100年。隨著奉俊昊導演的《寄生蟲》首次斬獲最高獎金棕櫚獎，韓國電影一洗之前李滄東《燃燒》折戟坎城電影節之痛。但從國內自媒體平台的口碑來看，對《寄生蟲》的評價似乎呈現出兩極分化的撕裂局面。多數人認為，《燃燒》的電影語言、敘事策略都遠勝於《寄生蟲》；而另外的觀點則認為，《寄生蟲》是一部關於階層分化的表現主義電影，具有寓言色彩，不能從現實生活的角度去推敲。
就個人而言，李滄東和奉俊昊都是我特別敬重的導演，但李滄東就像班級里的優等生，每逢考試都發揮穩定，好處是不必擔心，遺憾的是缺乏驚喜；奉俊昊則更像某個玩心重、不太care成績的優等生，潛力無窮，但是大起大落，從社會、懸疑、科幻、倫理到環保、災難、政治，各種類型和題材他都要嘗試一遍，結果是像《母親》《玉子》等作品都搞砸了，但單憑《殺人回憶》和《雪國列國》兩部佳作，已堪稱韓國電影第一人：《殺人回憶》隱晦地批判了軍事時代的政治環境，被奉為「韓國最佳500強電影之首 」和「零瑕疵」電影，至今難以超越；《雪國列國》則對傳統政治的差序格局進行反思和審視，是思想意義上的一顆「深水炸彈」。不過，相比於《燃燒》的克制，《寄生蟲》可謂風格浮誇，情節過度「戲劇化」，且邏輯漏洞巨大。值得探討的是，《燃燒》揭露的是富人不仁的一面，《寄生蟲》則聚焦窮人自身來思考社會問題。
《寄生蟲》：聞聞你身上是不是有窮人的「味道」
《寄生蟲》上映後，微博上流傳一個段子說：看完《寄生蟲》，聞聞自己身上的味道？嗯，果然是窮人的味道。騰訊大家專欄作者、影評人周黎明認為，在現代社會，一個人只要保持良好的衛生習慣，勤於洗澡，再窮的人也是不會有氣味的，所以電影里這種味道更多是階層的象徵，但在我看來，它其實也可以理解為窮人的固化的思維方式。
窮人的思維方式一：自尊心比什麼都重要
影片中，金家四口靠著坑蒙拐騙的手段，相繼進入朴社長家庭成為家庭教師、心理醫生、司機和保姆，並隱瞞了彼此間的真實關係。然而，朴社長的小兒子還是敏銳地嗅出了他們身上相同的氣味。哪怕後來金家試圖把衣服分開來洗，這種氣味仍然揮之不去——這也印證了周黎明所說的氣味是一種象徵的觀點，就像我們跟持有不同意見的人閒聊一樣，很快也能發現對方的觀念完全不與你在同個頻率上。而隨著兩家相處日久，朴社長及其夫人對這種氣味愈來愈敏感、愈來愈難以忍受：在災難發生前，朴社長的嫌惡已經溢於言表，朴夫人則噁心作嘔，不得不把車窗打開，讓別墅外清新的空氣進來。
父親金基澤對此雖然心知肚明，但在一家人都獲得高薪之後，並沒有商量儘快從原先那個半地下室搬出去，哪怕租一間更像樣的寓所。他們沒有想到，自己這一家庭正在慢慢實現階層的跨越，已經不能再用以前那種卑微、低賤、渺小的態度去看待自己了，而是要從更高格局和更寬視野來提升自己方方面面的生活水準，因為只有持續地服務好僱主，才能在富人圈裡立穩腳跟，獲得長期穩定的收益。否則，即使沒有後來的轉折，他們最終也無法擺脫被解僱的命運。然而，金家僅僅滿足於在僱主一家外出時，躺在沙發上喝啤酒享受瞬間的悠閒。這種思維上的短視，正是他們自我價值感低、對財富有著不配得心理的深層反映。
另一方面，父親金基澤又有著極強的自尊心。他痛恨朴社長對他這類窮人身上那股氣味的厭惡。當他眼見女兒基婷倒在血泊中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急著去撥打急救電話，而是首先報復朴社長，結果導致女兒和朴社長雙雙慘死。或許在他看來，自己的自尊心受損比失去女兒的生命更加不可饒恕。這似乎也是很多窮人的毛病，寧願不賺錢，也好過被別人看不起。所以，他們不敢上門去推銷自己的產品，因為別人的冷漠和拒絕會讓他感到沒有面子。其實，賺錢並不丟人，不賺錢才丟人。
這也讓我想起阿里集團和肯德基的故事。1995年4月，馬雲在杭州成立了一家名為「中國黃頁」的網際網路公司，但因為沒有多少企業進駐，他給自己印了一張「營銷總監」的名片，四處推銷，甚至跑到北京各個部委去聯繫業務，結果所到之處，人們無不把他當成騙子。試想，假如當時馬云為了面子，找一家公司老老實實上班，那恐怕也就沒有今天的阿里帝國了。肯德基的創始人哈倫德·山德士亦是如此，他在66歲高齡時，為了維持生活，不得不到各地的小餐館去推銷自己的炸雞技術，但直到83歲才大獲成功。與金家相比，他們剛好都是全部反著來的，就是自尊心不強，但自我價值感很高，始終堅信自己的事業是能夠成功的。正如哈倫德·山德士所說：「人們經常抱怨天氣（形勢）不好，實際上並不是天氣不好。只要自己有樂觀自信的心情，天天都是好天氣。」
窮人的思維方式二：暫時過好眼前的生活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兩位經濟學者，花了15年的時間，考察了貧困人群最集中的18個國家和地區，從窮人的日常生活、教育、健康、創業、援助、政府、NGO等各個方面，對全世界近9億貧困人口（日均收入低於0.99美元）進行了研究，最終形成一篇專業報告《貧窮的本質》並出版成冊。
書中指出，處在「貧窮陷阱」之中的人大多目光短淺，過度看重短期的即時的利益，他們不清楚給兒童接種疫苗的好處，不明白基礎教育的重要性，他們也沒有長期的儲蓄計劃，因為這些需要人們考慮當下或前期做出少量付出，但回報很可能在遙遠的未來，而目前很多人正在為找到下一份工作而發愁。
窮人真正期望擁有的很多東西（如一台電冰箱或自行車，或是自己的孩子上一所更好的學校）都較為昂貴，而他們的手中只有一點點錢（窮人會聽到這樣的聲音，「你永遠都買不起那台電冰箱，還是喝杯茶吧……」）。結果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對於窮人來說，存錢的吸引力更小，因為在他們看來，目標太遙遠了，而且他們知道一路上會遇到很多誘惑。不過，如果不存錢，他們會一直窮下去。……（相反）對於那些認為自己有機會實現夢想的窮人來說，他們有充足的理由節衣縮食，將省下來的錢用作未來的投資。……（我們認為）當你想要的一切看上去都很遙遠時，你很難感受到動力。將目標設置得更近一些，或許是窮人實現這些目標的有效方式。
窮人的這一特點，在父親金基澤身上也有著集中的體現，他這樣教導兒子說：人生不必有計劃，因為沒有計劃，就永遠不會失敗，同樣也就不會有失望。為此，他甚至連如何妥善處置囚於地下室的老保姆夫婦都不去考慮，反而矇騙女兒說父親自有安排，無需擔心。然後，繼續投入到眼前熱鬧繁忙的生活中去，不知大難臨頭，所以沒有計劃的結果其實產生的是最壞的結果。
阿比吉特·班納吉和埃斯特·迪弗洛認為，在現實生活中，窮人往往面臨著更多的風險——不僅僅是失業的風險，還有因為長期工作、生活的劣質環境所帶來的死亡和疾病的風險——這些風險造成了普遍的抑鬱情緒和高強度的壓力，從而釋放出更多的皮質醇，直接損害了人的認知和決策能力，導致人們做出不理智的決定。金基澤一家的慘案，便是最觸目驚心的典型案例。
《西虹市首富》：當我們渴望財富時我們渴望什麼
如果說，《寄生蟲》中悲劇的根源是不敢花錢改善生活，那麼，《西虹市首富》里，王多魚最大的痛苦則是不知道怎樣才能把錢最快花完。對於我們這些「貧困的大多數」來說，這是一部看完令人無比「酸爽」的電影，雖然情節荒誕離奇，但對破除窮人思維卻不無裨益：由沈騰扮演的十八線球隊守門員王多魚，生活落魄，卻意外獲得繼承保險大亨二爺（即二叔公）300億遺產的機會。但二爺卻提出了一個非常令人費解的條件，就是必須先在一個月內花光10億，否則就遵守「懦夫條款」直接拿一千萬走人。條件是只能在西虹市內合法地花完這筆錢，不能贈送、不能做慈善、不能毀壞、不能僱傭超過100個人、不能哄抬物價，並且每一分錢都必須花在自己身上。於是，王多魚愉快地接受了挑戰。然後開動腦筋瘋狂地揮霍和虧損投資。
富人的思維方式一：錢是工具而非目的
表面來看，王多魚似乎沒什麼「劇情」，他自我價值感很高（拒絕賄賂，不踢假球），自尊心不強（敢去踢女足），花錢也花得很「歡快」，特別富有創意，譬如投資精神病人發明的陸遊器、買一大堆夕陽產業的垃圾股票、花四千萬巨資和股神拉菲特共進午餐、盤下一棟爛尾樓，最後還和國內的知名足球隊恆太隊踢了一場比賽，但是實際上，他內心深處還是有「劇情」的，這個「劇情」就是他始終把賺到300億當成了最終目的，所以他會在夢裡念叨著女主角夏竹的名字，要她好好看看自己還剩多少錢。
但陰差陽錯的是，他投資的陸遊器首批體驗人次超過了10萬人次，買垃圾股票被郎咸平盛讚為「良心企業家」，和股神拉菲特共進午餐一舉成名，贏來了股民們的紛紛跟投，就連那棟爛尾樓也意外地變成了學區房。他的資產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花越多，王多魚嚇得直發噩夢，而夢中二爺正不懷好意地在繼續燒錢給他。直到他最後好不容易通過「脂肪險」把錢全部花出去，二爺的合伙人金先生卻綁架了夏竹，並要他拿出贖金。而一旦拿出贖金，也就違背了「每一分錢都必須花在自己身上」的條件，他將失去那300億遺產。這也是二爺設置的終極考驗。
簡七理財創始人、CEO簡七曾經說過：「當我們越缺錢時，就越容易在意錢本身而忽略其他東西。比如，為了保住現在的工作，我們很可能放棄自己想嘗試的其他職業方向。比如，面對金錢誘惑，我們可能會放棄一些自我提升的機會、他人的信任和支持等。」對王多魚而言，則一邊是金錢的誘惑，一邊是生命和愛情。而什麼是富人思維？富人思維就是不把囤積金錢本身當作金錢的價值體現，而是以通過金錢獲取的好處來衡量它的價值。簡而言之，錢僅僅是一種資源，一種工具，問題是我們希望利用這種工具來獲得什麼價值。她舉了《史記》中范蠡救子的故事來說明何為「富人思維」：
范蠡的二兒子因在楚國殺人而被拘捕，眼看就要被砍頭。范蠡本想派小兒子去救人，但拗不過大兒子，只能同意讓大兒子到楚國找一個叫莊生的人，並賄賂了莊生千兩黃金。范蠡告訴大兒子莊生一定會把人救出來，但千萬不要過問其中的原委。大兒子照辦，莊生於是進宮勸楚王大赦。當二弟眼看就要獲救時，大哥心裡不平衡了：原來天下就要大赦，那莊生豈不是白賺了千兩黃金。於是又去把錢要了回來。莊生立刻進宮，讓楚王取消了大赦。最後，大哥只能帶著弟弟的屍首回家了。
所以，對於富人來講，錢本身並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實現它背後的需求，錢只是為這個需求服務的。此外，根據奧地利經濟學派的觀點，任何事情哪怕是賺錢，它的邊際效用都是在遞減的，譬如當你的財富達到一定級別之後，你對錢的興趣也會隨之減少。就像一個餓了幾天的人，當他吃到第九個麵包的時候，他的滿足感已經不再那麼強烈了。甚至還有些人在擔心，當自己實現財富自由之後，是否反而會因為空虛無聊到極致而發慌、而恐懼？畢竟人是社會性的動物，如果失去了關係，即使一個人擁有再多錢，也是沒有意義的。所以，不要想著等你賺到多少錢才會從事某項工作，如果它是你真正喜歡的，即使沒有回報，你也願意付出，那麼，現在就去做。二爺正是通過逼迫王多魚在金錢和關係上做出選擇，給他上了一堂生動深刻的財富課：「金錢是冰冷的，愛人的手是溫暖的。」無論是點燃全市的煙花給夏竹慶生，還是重金邀請王力宏為她辦私人演唱會，錢都承載著愛意流動的功能，它所帶來的美好記憶要遠勝於金錢本身的價值。
富人的思維方式二：考慮目標，再尋找資源
簡七說：「擁有富人思維的人，有一種反轉目標的魄力：假設自己擁有更多的資源，自己到底希望實現什麼樣的目標，然後從目標出發，努力聚集這些資源。」
有趣的是，王多魚花錢的方式與賺錢的方式竟然出奇的一致，不同的是，前者賺錢的是投保人。既然買垃圾股票都能盈利，那麼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最快虧空？答案就是以目標為導向，然後再去尋找資源，而最大的資源就是人。正如葛優所說，「21世紀，什麼最貴?人才!」
他很聰明，他沒想著自己一個人去花這10億，這樣太慢了，所以他邀請全市的人來幫他花。他和保險公司簽訂了一項「脂肪險」的協議，只要投保人減一斤脂肪，就賠1000元。他還專門召開了一次記者招待會，故意煽動民眾的仇富情緒，讓破產來得更加猛烈一些。可以說，他準確地對焦了市場的需求和人性的弱點：對財富的貪婪、對富人的嫉妒、對輕鬆賺錢的渴望……這就是他成功的原因所在。
為此，簡七建議我們在實施理財規劃之前，要首先明確自己近期的目標或是願望，然後估算實現每個願望所需的金錢，再從現實出發，尋找對應的財務解決方案……
（本文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