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詩人杜牧為什麼會形成俊爽的詩歌風格呢?

悠悠文學歲月才女 發佈 2019-12-19T13:32:55+00:00

杜牧出身高門,抱負遠大,心雄萬夫,憂民憂國,關心國家的統一和百姓的命運,當宦官擅權、藩鎮作亂、外族人侵時,詩人即振臂高呼,慷慨陳詞,主張統一,對叛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此激情,傾注在詩中,則必形成生氣蓬勃、颯爽流利、英俊豪縱的風格。杜牧的祖父,是宰相杜佑。

杜牧出身高門,抱負遠大,心雄萬夫,憂民憂國,關心國家的統一和百姓的命運,當宦官擅權、藩鎮作亂、外族人侵時,詩人即振臂高呼,慷慨陳詞,主張統一,對叛亂,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此激情,傾注在詩中,則必形成生氣蓬勃、颯爽流利、英俊豪縱的風格。杜牧的祖父,是宰相杜佑。杜佑輔佐過唐德宗、唐順宗、唐憲宗,是個傑出的政治家。杜佑還寫過《通典》一書,因而又是個著名的史學家。杜牧的堂兄杜,也官至宰相輔佐過唐武宗、唐懿宗。唐人嘗謂:「城南韋、杜,去天尺五。」足見其家世顯赫杜牧生在如此高門宦第,深受儒學的傳統影響講究經國致用之道,力圖發揮自己的才能,為國家朝廷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偉大事業來。當他進士及第以後,這種報效國家的熱情更為強烈。

他熟讀兵書,注過《孫子》曾寫《戰論》、《守論》、《原十六衛》等軍事論文,並屢次上書陳述用兵之道,被譽為「真王佐才」(《唐摭言》卷六)。李商隱用「名總還曾字總持」來讚美杜牧的文才,用「心鐵已從干鏌利」來讚美杜牧的武才(見《贈司勤杜十三員外》)。當時,出身高門的世族地主與出身平平的庶族地主的矛盾鬥爭日益尖銳複雜,牛(僧孺)李(德裕)黨爭,相互傾軋,就是這種鬥爭白熱化的表現。杜牧雖出身高門,與牛僧孺關係密切,但他卻不願捲入黨錮之爭的旋渦中,且對牛僧孺縱容藩鎮坐大的做法表示不滿;相反,對代表新興進士階層利益的庶族地主官僚李德裕等人的削藩措施,則表示支持。實際上,他是衝破豪門地主禮法樊籬、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的詩人。

因此在牛黨執政時,他既未受重用,在李黨執政時,他卻被看作牛黨,而被排斥,所以,詩人的仕途生涯並不十分得意。他在《上吏部高尚書狀》中所寫的「三守僻左,七換星霜,拘攣莫伸,抑鬱誰訴?」(《美川文集》卷十六)就流露出身受排斥的憤懣心情。因此,他被外放為黃州、池州、睦州刺史時,心情並不舒暢。詩人浪跡江南,心存社稷,當國家處於危急存亡之秋,詩人恨不得手擎天柱、支撐大廈,平定風波、力挽狂瀾!故其詩風在英俊豪縱之中,不時流露出憂憤的情懷。這些,主要表現在他的詠懷詩中,如《雪中抒懷》、《河湟》、《李給事二首》、《街西長句》、《夏州崔常侍自少常亞列出領麾幢十韻》、《故洛陽城有感》、《往年隨故府吳興公夜泊蕪湖口今赴官西去再宿蕪湖感舊傷懷因成十六韻》,均膾炙人口。

他在《商山富水(一作春)驛》中說:

邪佞每思當面唾,清貧長欠一杯錢。

驛名不合輕移改,留警朝天者惕然。

充分顯示了杜牧對奸臣宦官的憎恨,對國家前途的憂慮。在《昔事文皇帝三十二韻》中說:

我實剛腸者,形甘短(一作)褐髡

曾經觸蠆尾,猶得憑熊軒。

這裡表現了詩人的剛毅正直的精神和敢於進諫的勇氣。如此直抒胸臆、指斥時政,決不吞吞吐吐、躲躲閃閃,其作品中焉能不表現出英俊豪縱、颯爽流利?從上述分析中可以看出:緊張激越的生活節奏,易於在詩人的心中掀起壯闊的波濤,一個文質彬彬的詩人,對於這種情勢也不能無動於衷何況杜牧?他是個剛性的人,目擊動盪的生活急流,危難的國家民族,必然要挺身而出,大聲疾呼,因此在詩歌創作中,也必然要表現這種強烈的情感。可見,杜牧的英俊豪縱、颯爽流利的詩風,之所以形成,既有它的客觀原因,又有它的主觀原因。

當詩人遭遇打擊時,當詩人處於逆境時,詩人決不屈服,決不苟且,而是一如既往,努力向前,從而表現了他性格上的剛毅、堅強的一面。這種性格上的特點表現在詩歌上,就易形成拗峭不群、傲然獨拔的風格。杜牧的好友李商隱說:「高樓風雨感斯文,短翼差池不及群。」(《杜司勛》)這是在讚美杜牧的作品感嘆時政、悖背群俗,感喟其不受重視。《新唐書》牧傳云:「牧剛直有奇節,不為齪小謹,敢論列大事,指陳病利尤切至。」杜牧在《長安送友人游湖南》中說他自己:「愚衷深楄狷」這種急狷介的性格,必然在他的作品中打上拗峭的烙印。這種拗峭的特質,更有力地突出了英俊豪縱的陽剛之氣和颯爽流利的美。且看《念昔游三首》中所寫:

詩人出身於豪門世家,居然漠視禮法,不為繩檢所縛,豈非拗峭、狷介使然?但其拗峭、狷介並不古怪、執著,而是化入俊爽的風格之中,故顯得豪縱洒脫、放達不羈,有李白之風。但是,為什麼在英俊豪縱、拗峭不群颯爽流利之外,杜牧還追求輕倩秀艷的風格呢?因為杜牧的性格、情趣、氣質是多側面的。他既有剛的一面,又有柔的一面,有諳曉兵書熟悉軍事、報效國家的壯志豪情,又有花前月下、情依依、離愁別緒的纏綿悱惻。此外,杜牧出生京兆萬年(陝西西安)青年時代是在北方度過的,二十六歲進士及第以後至五十歲,大部分時間是在洪州、宣州、揚州、蘄州、黃州、池州、睦州湖州等地度過中間雖返回長安,但時間很短。

南方的風俗人情、江南的秀麗景色,長期地薰陶著、感染著詩人,詩人的思想螢光屏上經常浮現出輕倩秀艷的信息,當它化為詩的風格時,便會凝成輕倩秀艷此外,詩人常年在外,浪跡江湖,有時至秦樓楚館中,描寫歌女的難言之情與難訴之苦,流露出她們哀怨的情思,故其詩風也染上了輕倩秀艷的色調。詩人還同情廣大婦女悲慘的遭遇和不幸的命運,對於她們秀麗的風姿常常用讚美的情調去歌詠如前面所舉過的《杜秋娘詩》、《張好好詩》,就形象地表現了這一點李商隱說:「杜牧司勛字牧之,清秋一首杜秋詩。」(《贈司勛杜十三員外》)又說:「刻意傷春復傷別,人間唯有杜司勛。」(《杜司勤》抒發離別之情,描述痛苦際遇,刻畫動人風姿,焉能不用輕倩秀艷?此外,六朝以來的綺麗詩風對杜牧也有影響。

六朝艷麗文風雖為陳子昂李白所不齒,但在唐代三百年間並未絕跡。這裡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像梁簡文帝、陳後主、江總那樣的淫艷的宮體詩,情調萎靡、矯揉造作;一種是像謝靈運、鮑照、謝、沈約、江淹、庾信等人的清詞麗句前者為唐代大多數詩人所唾棄,後者為唐代大多數詩人所讚美。陳子昂所反對的齊梁詩風主要是針對前者,李白所說的「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古風五十九首》其一),主要也是指前者,韓愈所說的「齊梁及陳隋,眾作等蟬噪」(《薦士》),也是針對淫靡風習而言。至於後者,卻是唐代詩人所讚美的。但淫艷與絢麗在六朝詩人的某些作品中又往往交織在一起,因而唐代某些詩人在接受前人文化遺產時又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受到影響,在自己的作品中也留下了痕跡。

尤其是那些出身皇廷世族、豪門權貴之家的詩人,由於自己優裕的經濟生活和顯赫的社會地位,為了表現自己生活的豪華,也會在自己詩作中或多或少地流露出艷麗,甚至淫靡。如初唐楊師道的《初宵看婚》,虞世南的《中婦織流黃》,李百藥的《妾薄命》,李義府的《堂堂詞》等,即使是唐太宗,也寫過《采芙蓉》、《翠微宮》、《詠風》等宮體詩。這種輕艷的詩風雖然不能形成大的氣候,但的確是殘存的。只是經過唐朝詩人的洗滌,其淫靡之音已大為減少,然其艷麗的色彩卻被保存下來。所以,到中唐元稹的詩歌中有自稱為艷體者;李賀之詩有「理雖不及,辭或過之」者(杜牧《車長吉歌詩敘》)。至晚唐,則杜牧、李商隱、溫庭筠,雖各有特色,但也都存在著艷的一面。因而有人稱李商隱與杜牧為「李杜」,稱溫庭筠與李商隱為「溫李」。

足見他們的詩風有相似之處。杜牧對李賀仰慕至深,同李商隱也是詩友。故杜牧的艷麗,既是由於受了前人的影響,也是由於同輩詩友之間的相互影響。當然他們之間也各有特色:元稹輕艷、俗艷,李賀冷艷、怪艷,李商隱隱艷、僻艷,溫庭筠綺艷、縟艷,杜牧則為秀艷、清艷。但是,有趣的是,杜牧在追求輕倩秀艷的同時,卻反對元稹的輕艷。杜牧在《李府君墓志銘》中,借李勘之口,對元和以來的「元白體」大加撻伐,斥之為「纖艷不逞」、「淫言媟語」。他在《感懷詩》中也說:「至於貞元末,風流自綺靡。」這裡說明中晚唐時浮艷的風氣確有抬頭的趨勢。杜牧所反對的正是輕薄浮艷的不良傾向,因而是具有特定意義的。但他連元、白的通脫特點也視而不見、甚至不屑一顧,這就流於偏頗。

元稹的某些艷詩,的確有淫靡之處(如《會真詩三十韻》),因而杜牧的指責是有道理的另一方面,杜牧反對元、白,也是為了替張打抱不平。有人認為,杜牧批評元、白淫靡的同時自己也犯了同樣的毛病,因而斷定杜牧的秀艷也不可取。這種論斷是缺乏說服力的杜牧對元稹的批評雖有過激之詞,但也有打中要害之處,這對於那些熱衷於艷詩的人確是一個有力的針砭。至於杜牧自己也確曾寫過艷麗之詩,但並不淫靡,而是輕倩秀艷。更何況它又是從屬於俊爽這種主導風格的。

杜牧之所以形成俊爽的詩歌風格,同他在藝術上對於獨創性的孜孜追求是有密切關係的。他在《獻詩啟》中寫道:「某苦心為詩,本求高艷,不務奇麗,不涉習俗,不今不古,處於中間。」這表明,杜牧不願因襲古人,也不願仿效今人(當時人)不沿承綺麗的衣缽,不隨俗浮沉,而是走自己的路。因而,他雖很推崇李、杜、韓、柳,但決不亦步亦趨,而是取其精髓,得其神韻。他在《冬至日寄小侄阿宜》中說:

李杜泛浩浩,韓柳摩蒼蒼。

近者四君子,與古爭強梁。

那麼,杜牧的獨創性立於什麼基點之上呢?他在《答莊充書》中說:「凡為文以意為主,氣為輔,以辭采章句為之兵衛。」這不僅是指文章,也是指詩歌。意思是說:凡作詩文,首先要注重思想情感,還要考慮辭章文采。這種理論也影響著杜牧的詩風。這就是說:杜牧的俊爽,不僅是健康、積極的,而且是絢麗、華美的。關於杜牧的詩歌風格,杜牧的外甥裴延翰在《樊川文集序》中說:

竊觀仲舅之文,高騁夐厲,旁紹曲摭,絜簡渾圓,勁出橫貫,滌濯滓,支立攲倚。呵摩皸瘃,如火煦焉;爬梳痛癢,如水洗焉。其抉剔挫偃,敢斷果行,若誓牧野,前無有敵;其正視嚴聽,前衡後鑾,如整冠裳,祗謁宗廟;其聒蟄爆聾,迅發不栗,若大呂勁鳴,洪鐘橫撞,撐裂噎喑,戛切韶護;其砭熨嫉害,堤障初終,若濡槁於未焚,膏癰於未穿。栽培教化,翻正治亂,變醨養瘠,堯舜。斯有意趨賈、馬、劉、班之藩牆者邪!

這段論析,內容豐富,含義深刻。所謂「高騁厲」、「敢斷果行」,不正是「英俊豪縱」嗎?所謂「勁出橫貫」、「如水洗焉」,不近乎「颯爽流利」嗎?所謂「抉剔挫偃」、「砭熨嫉害」,與「拗峭」不是有類似之點嗎?所謂「旁紹曲摭」、「支立攲倚」,與「輕倩秀艷」不是有某些相近之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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