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朋友回憶，張靈非常疼愛瑤瑤，母女倆關係不錯。瑤瑤想吃羊肉，張靈就托朋友在內蒙古殺了活羊寄來;瑤瑤要吃牛肉，張靈就找人幫忙從澳大利亞買牛肉。
女兒生日時，張靈發布的朋友圈。新京報記者 李桂 攝
文 | 新京報記者 李桂 劉瑞明 孫釗 實習生 曹一凡
編輯 | 滑璇 校對 | 王心
5月28日上午，山東省青島市殯儀館內舉行了遇害女律師張靈的追悼會。不到10點，不少身著黑衣、胸前別著白色小花的人站在追悼會大廳門口，手裡捧著黃白兩色的菊花，默默等待著。
大廳旁的小房間內是張靈的親屬，屋內傳來一陣女性的哭喊聲。一名家屬告訴新京報記者，張靈父母和老家的親屬均從外地趕到青島處理後事。此外，張靈的同事、大學同學、老鄉、朋友等都來為她送別。
據新京報此前報導，5月25日，山東誠功律師事務所發布訃告，稱兩天前的5月23日，該所律師張靈因意外不幸於家中去世，享年45歲。此後，青島市公安局的一名工作人員向新京報記者證實，張靈15歲的獨生女瑤瑤有重大作案嫌疑，已被警方控制，調查和審訊、取證工作正在進行。
新京報記者調查發現，張靈是青島當地一名小有名氣的律師，遇害前離異多年，獨自帶著瑤瑤在青島生活。瑤瑤今年15歲，成績不錯，剛剛升入本地知名中學讀高一。
多名認識張靈和瑤瑤的人士表示，此前從未見過母女二人發生爭執，張靈也未在人前說過瑤瑤不好。一名親屬說：「她本想等著女兒考上大學再考慮個人問題，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被警方帶走時，女孩沒哭
張靈生前和女兒瑤瑤住在青島市某小區的四層，藍綠色的大鐵門上，至今貼著金燦燦的「福」字。
5月29日下午，住在三層的鄰居蔣芳向新京報記者回憶了幾天前警方調查時的情形。蔣芳記得，5月25日上午9點多，樓上傳來「哐哐哐」的砸門聲。她打開門後，發現樓道站著幾名警察。「警察說敲張靈家的門，沒人應，屋子也反鎖了。」
警方前來調查時，一名住在一層的鄰居正好買完東西回家，她看到小區門口停著幾輛警車和一輛黑色廂式轎車。她記得黑色轎車與靈車有些相似，但車頭沒有白花，車頂裝著一個警燈。在樓梯口，這名鄰居看到幾名警察用黑布裹著一個東西抬下了樓，包裹的形狀，像是一個箱子。
據新京報此前報導，5月26日，青島市公安局的一名工作人員證實，張靈遇害後曾被裝在一個行李箱中。
5月25日上午，在小區旁邊開水果店的許女士看到警察帶著瑤瑤從張靈家樓上走下來。在一段廣為流傳的視頻里，瑤瑤身穿白色T恤、淺色牛仔褲，戴著口罩，從門棟里走到警車邊，身後跟著兩名警察。
在一段網傳視頻中，瑤瑤被警方帶走。視頻截圖
許女士記得，瑤瑤當時沒哭，什麼也沒說，「看起來特別冷靜。」當時，許女士並不知道張靈已經遇害，「以前孩子有什麼事，都是張靈跑在前面。我當時還在想，孩子被人帶走了，怎麼沒看見張靈？」
幹練的母親，很少與人接觸的孩子
公開信息顯示，張靈今年45歲，是山東誠功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曾任該所民商事業務部主任、再審申訴法律部主任。
據山東誠功律師事務所官網消息，她畢業於山東師範大學，曾被評為青島市司法行政系統先進個人、青島市律師代理申訴優秀律師、青島市勞動爭議仲裁調解先進個人、山東誠功律師事務所優秀律師等。此外，張靈常年擔任青島市兒童福利院及多家企業的法律顧問、特邀法務，並擔任青島市市南區實驗小學法制副校長、青島教育公眾諮詢委員會委員等。
張靈生前曾多次接受青島本地媒體採訪。她去世後，一名鄰居從小區群里看到相關消息後感覺逝者很眼熟。鄰居這才想起來，張靈是青島電視2台《真情調解》欄目的特邀律師，自己經常在電視上看到她。
在鄰居們的印象里，張靈小眼睛，戴眼鏡，不算漂亮，但很乾練，經常穿著西服套裝，開一輛白色轎車。一次，一名鄰居想向張靈諮詢法律問題，張靈很熱情，「她說有事你說一聲就行，很客氣。」
在許女士看來，張靈是非常和氣的人，日常進出小區都會和自己打招呼，整個人看起來笑眯眯的，很友善。
張靈與瑤瑤的合影。圖片來自瑤瑤所在學校官網
與張靈相比，鄰居們對瑤瑤的印象比較模糊，只記得她身高大約1.6米，體型偏胖，比媽媽高大一些。鄰居們很少在小區里看到瑤瑤，偶爾遇到，瑤瑤也只和熟悉的人打招呼；遇到不熟的，頭也不抬就走了。
在蔣芳的印象里，瑤瑤平時不怎麼講話。一次張靈出差，蔣芳在樓道里碰到正要出門的瑤瑤，叮囑了幾句，讓她晚上在家一定要鎖好門。瑤瑤簡單應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就下樓了。
外人眼中，母女關係良好
據新京報此前報導，有知情人表示，張靈與前夫離婚多年，離婚時瑤瑤只有3歲。母女倆在小區住了近10年，鄰居們均表示，從沒見過瑤瑤的父親。
張靈和女兒瑤瑤居住的小區。新京報記者 李桂 攝
張靈的一名親屬稱，張靈與前夫離婚後，前夫就沒了音訊。張靈曾對親屬表示，要等女兒考上大學再考慮個人問題，所以一直沒有再婚。
據張靈的鄰居、朋友等人回憶，張靈母女搬到小區時，瑤瑤還在上小學。多年來，張靈非常疼愛瑤瑤，母女倆關係不錯。
比如瑤瑤上初中時，念的是青島知名的私立中學，離小區只有約3公里，但張靈堅持每天開車接送瑤瑤上下學。「直到去年秋天，瑤瑤在另一家學校讀高中了，開始住校。張靈接送孩子的頻率才變少了。」一名鄰居說。
彭勇在張靈家小區門口開店，經常與張靈聊天，張靈還會向他提及自己的家事。彭勇稱，瑤瑤放假時，張靈會帶她出去旅遊，平時也會儘量滿足瑤瑤的生活要求。比如孩子想吃羊肉，她就托朋友在內蒙古殺了活羊寄來；孩子要吃牛肉，她就找人幫忙從澳大利亞買牛肉。
「因為工作的關係，張靈經常要出差。但有時候為了孩子考試，她連差都不出了。」彭勇說。
面對這樣的母親，瑤瑤也沒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不滿。彭勇說，兩人從沒在外面吵過架，有時候瑤瑤回家沒帶鑰匙，還會找彭勇藉手機給張靈打電話，「叫媽媽叫得可甜了。」
多年來，住在三層的蔣芳從不知道樓上的母女有矛盾，「沒聽過樓上有吵架的聲音。」但蔣芳記得，瑤瑤上小學時就在學鋼琴。
彭勇也記得，2019年，瑤瑤考過了鋼琴十級。當時張靈來買東西，興沖沖地跟他分享了這個消息。
此外，瑤瑤還在校外學習繪畫。一名鄰居說，「她媽媽把她的時間安排得很緊湊，學這個學那個的。」
2014年3月1日，張靈在微信朋友圈裡發了一張黑白色的手繪蘭花，寫道「女兒給我畫的生日禮物——虎皮蘭」。
張靈在朋友圈中曬出女兒畫的生日禮物。新京報記者 李桂 攝
類似的與女兒瑤瑤相關的內容，在張靈的朋友圈裡並不少見。比如2013年6月1日，張靈發的第一條朋友圈就在分享瑤瑤外出露營、參加支帳篷比賽的照片，彼時瑤瑤還在上小學。
此外，瑤瑤的繪畫作品，張靈會發到朋友圈請大家點讚；瑤瑤與同學出遊或參加活動，張靈會在朋友圈裡展示照片；瑤瑤參加合唱比賽得了獎，張靈會曬出獲獎證書；瑤瑤生日時，張靈也會感嘆：「感謝女兒十年來不離不棄的陪伴和對我的歷練！」
與瑤瑤相關的最後一條朋友圈，更新於2015年12月27日。張靈寫道：「今天，小童鞋寫一篇『我幫××幹什麼』的主題作文。我隨口問道：你都幫媽媽幹了些什麼？小童鞋答：我幫你花錢了！我：……真是親孩子啊！」按時間推斷，彼時的瑤瑤應該在讀小學六年級。
但張靈的一名微信好友向新京報記者表示，張靈去世後，瑤瑤可能拿著張靈的手機刪除了部分朋友圈。這名微信好友記得，2019年夏天瑤瑤參加中考時，張靈還在朋友圈裡發過母女倆在考點前的合照。
5月27日晚，新京報記者未在張靈的朋友圈中看到相關內容。瑤瑤刪除朋友圈的說法，也未得到張靈其他親友的證實。
張靈遇害後，青島市公安局的一名工作人員曾向新京報記者證實，其女兒瑤瑤有重大作案嫌疑，已被警方控制，目前正在調查。這名工作人員透露，瑤瑤認為母親對她的要求過於嚴格，由此引發母女矛盾。
5月28日的追悼會上，一名女士告訴新京報記者，她的孩子和瑤瑤是同學，自己和張靈是朋友，「瑤瑤是個挺好的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2020年3月7日，在瑤瑤學校舉行的婦女節活動中，張靈曾為瑤瑤寫過一首小詩。
她在這首名為《致女兒》的詩中寫道：「你一直一直是我心中藍色的憂傷」，「掬你於口中，怕熱度焐傷了初春的嫩芽；捧你於手中，怕溫度融化了初冬的雪絨花」，「女兒，看著我，別給我你的背影」……
（文中張靈、瑤瑤、蔣芳、彭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