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丨NASA
太空人不只是宇宙旅行者，他們自身也是被研究的對象。科學家通過研究太空人的身體狀況，了解外太空對人體的影響。在太空中，太空人做著各項關於自身的實驗。當他們回到地面，研究人員測量太空人的各項生命指標，抽血，用棉簽在口腔內部提取樣本。
近日，一項發布在《美國醫學會雜誌》上的研究再次證明，太空人在太空中可能會遇到危險——一名太空人在對自己的身體做超聲波檢查時發現，頸內靜脈出現血凝塊。研究人員還是第一次在太空人身上發現這個問題。
「我們誰都沒想到，」美國宇航局（NASA）所屬科學家，也是論文作者卡特里娜·戈貝爾說：「這個問題此前從未出現過。」
研究太空人視力為什麼變差了
沒想到出現了新問題
大概從10多年前起，NASA科學家注意到在國際空間站里待上幾個月，可能會對太空人身體產生某些副作用：腫脹的視神經，輕微變形、扁平化的眼球，以及視力變化。NASA會在國際空間站放置眼鏡，供那些發現自己視力變差的太空人使用。
關於太空人的眼科問題，科學家懷疑，是零重力的環境，讓流向大腦的體液聚積，這可能會導致顱內壓力增加。
為了驗證這一理論，戈貝爾帶領團隊設計了一項實驗，主要研究對象是左頸部的頸內靜脈。血液由此從頭部流向心臟。參與實驗的太空人共有9名男性和2名女性。論文中未公開他們的身份。
圖片來源丨NASA
在太空人出發前，研究人員測量了這些太空人靜坐、仰臥以及身體傾斜時的血液流量。數值一切正常。研究人員要求太空人抵達空間站後，定期使用超聲波檢查同樣部位。
這些太空人預定要在國際空間站待半年時間。大概兩個月過後，11名太空人中5人的檢測數據出現異常。「有時候血液前後晃蕩了一下，但沒有出現清晰的向前流動的跡象。」戈貝爾說，出現頸靜脈血流停滯非常特殊。一般，這樣的血流停滯出現在腿上。例如乘客在一架民航飛機上坐上數小時，就會出現類似情況。
無論是出現在脖子處還是腿上，血液停滯就會造成血凝塊。血凝塊可自行溶解，也可以通過抗凝藥物解除。不過，長時間血流阻塞會導致嚴重問題，比如肺部損傷。
太空中沒有急診室
地面醫生電話問診
發現太空人出現血凝塊後，為了避免隱患釀成大禍，NASA決定著手處理。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醫學院的史蒂芬·莫爾博士接手了這項工作。
莫爾說，當NASA向其求援時，他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能否去國際空間站親自檢查病人。「NASA告訴我，他們來不及將我發射到空間站了，所以我得從地面上評估和處理。」
「通常，治療深部靜脈血栓形成的方案是連續3個月服用血液稀釋劑，以防止血凝塊變大，並減輕血凝塊移至身體其他部位可能造成的傷害，」莫爾說，「服用稀釋劑時存在一定的風險，如果出現受傷的情況，可能會導致內部大出血。這就需要緊急醫療救護。因為太空中沒有急診室時，我們在權衡治療方案時必須非常謹慎。」
莫爾醫生 圖片來源丨NASA
莫爾通過電話與太空人交談，向他們詢問病情。在空間站上的藥房裡有20個300毫克的可注射血液稀釋劑，太空人得每天使用它，直到抗凝藥物可以通過新補給任務由火箭送達空間站。
在工作站里，注射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像其他耗材一樣，注射器受到限制，從容器中抽出液體時，零重力會對液體產生影響。太空人服用了更高劑量的依諾肝素注射劑，通過33天的治療，血凝塊的風險得到了控制。
研究人員觀察到血凝塊隨時間而縮小。47天後，靜脈通過誘發能夠出現血液流動，但是即使經過90天的治療，血液流動也未達到自發的水平。不過，在太空人降落24小時後，血塊消失了。六個月後，太空人再也沒有血凝塊的症狀。
血液在太空中還會倒流？
在兩名太空人身上，血液出現倒流情況。原本血液通過頸內靜脈，從頭流向心臟。而在這兩名太空人身上，流過靜脈的血液從心臟流向頭部。戈貝爾說，這是極其異常的情況。在非太空人的病例中，這種血液倒流的情況意味著腫瘤。因為某處下行血管阻塞，血液不得不另找出路，流向心臟。
「這就像是兜圈子，有時你開著車走遠路，是為了去你要去的地方。」戈貝爾認為，或許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太空人身體的其他部位。比如，由於零重力的環境，太空人身體中的某些器官可能堵住了一些通道，那麼他們的體液是否也會出現倒流？對此，戈貝爾表示人體為適應環境而做出的微小改變，令她印象深刻。
研究人員讓參與實驗的太空人穿上俄羅斯艙內的一種特殊太空服。俄太空人在返回地球前，才會穿上這類太空服。它看上去像肥大的褲子，利用吸力來模擬重力，並將部分人體體液重新引流到下半身。一部分太空人的血流情況確實得到改善，但仍有幾個是例外。
研究人員將他們觀察到的效應歸因於太空環境。所有的太空人在發射前都是健康的。而且當他們回到家時，幾乎所有人的症狀都消失了。當研究人員分析數據時，他們發現一名太空人可能出現了在軌道上沒人見過的血凝塊，但沒有經歷任何健康問題。戈貝爾說：「機組人員實際上沒有任何負面的臨床結果。」
女性上太空 確實比男性更危險？
法國國際空間大學的空間醫學副教授吉尼亞·沃特林說：「我認為，在我們開始長期太空任務之前，我們需要了解這一點。在長期任務中，太空人會離我們很遠，我們無法在緊急醫療情況下幫助他們。」
沃特林說，她希望看到一項研究，探索男性和女性太空人的風險差異。此前，就有研究人員警告，他們的發現可能會對使用避孕藥的女性產生影響。因為避孕藥會增加血塊形成的風險，從而在執行任務期間抑制經期。這一說法與早期太空飛行史上的說法相反——在太空中來月經不危險，但有些女性太空人為了方便而避開它。
提早發現這個大問題 可能是件好事
無論如何，血凝塊是一個聽起來讓人不太舒服的東西。戈貝爾說：「我認為這很有可能讓所有人都感到害怕。但我認為我們現在發現了這項事實，這是非常非常好的消息，因為如果你知道這是太空飛行的一個風險因素，你就可以監控和預防。」
如果現在太空人在國際空間站里出了問題，他們可以在幾小時內返回地面。但是如果是在月球上，他們需要幾天的時間，而如果是在火星上，他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經過近60年的人類太空探索，科學家對人體在太空中的行為已經有了相當多的了解。在第一批太空人升空之前，一些人擔心失重會破壞吞咽等簡單的身體功能。研究表明，人體並不喜歡在失重狀態下度過幾個月，但它仍舊可以在失重的環境下適應得很好。
研究人員表示，在距地球400多公里的高空，改變太空人體內的血液流動並不像聽起來那麼可怕。其他許多太空人可能也經歷過同樣的情況，只是沒有人注意到而已。
NASA詹森航天中心心血管和視覺實驗室的負責人麥可·斯登格是這項研究的共同作者之一。麥可·斯登格說：「當血液流動停滯時，形成血塊需要時間，但發生這種情況不需要幾個月，僅僅在數小時或數天內就夠了。」
未知因素仍然存在。隨著SpaceX等商業公司將為更多普通人提供太空旅行服務，在太空中遇到血液凝結的病例未來可能會越來越普遍。目前，NASA正在制訂一個正式的超聲波計劃，以監測所有在軌道上的太空人。它還確保國際空間站配備了適合太空人使用的醫療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