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的印象中,王健林似乎特別高調張揚,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先定他一個億」的小目標。
不過,今年,66歲的王健林在媒體面前卻意外地沉默。
可沉默也擋不住被他人關注,這不,王健林又上頭條了。
不過這次,他不是因為口出金句登上熱搜,而是一則公司「倒閉」的流言。
中國經濟網早前稱,王健林買下的全球最大影院AMC正在準備進入破產程序,還有業主曬出AMC的通知信,信中表示將停交4月房租(後闢謠)。
雖然萬達第一時間出面澄清,但在官網發布聲明闢謠後,仍無法阻止業內對於萬達危機的諸多猜測,特別是在當下影視行業的寒冬時期。
從買賣房地產、海外擴張,到今天變賣資產,險境求生。
王健林雖遭遇挫折,但這幾年謹慎行事,業務也稍微有了點兒好轉,萬達也逐漸在走向正軌。
但一場出乎意料的疫情卻打亂了這個即將退休的董事長的計劃,萬達目前的狀況可以說是岌岌可危。
01
大浪淘沙
1954年,王健林出生在四川廣元,父親王義全是地方幹部,一家人不必為生活擔憂。
中學畢業後,王健林成為了森工局下屬的營林處的職工,只要安穩本分,本來是可以度過平凡的一生。
那會兒,他每天在森工局的工作不是守林就是種樹,耐不住性子的他很快辭職回到了老家,走上了父親的老路,成了一名軍人。
沒想到,王健林天生就是當兵的料,他懂得爭取機會,也懂得如何把握時機。
他在部隊中節節攀升,24歲不到便被推薦到大連陸軍學院學習。
1988年,王健林當上了地方政府的辦公室主任,此時的他年輕能幹,又有魄力。
他在接受採訪時說道,「自己當時已經有了進入省委工作的機會。」
只不過,那個年代正值下海經商潮,王健林便果斷辭職「下海」經商。
出走體制的王健林一清二白,他沒有資源也沒有人脈的積累,這意味著他拿不到項目。
老王奔走了幾個月接不到一個項目,無奈的他只能豁出臉面,請老戰友吃頓飯,求幫助。
後來,拿到指標的老王打算用手頭的資源換取建設機會,每天都去市政府蹲人,這一蹲就是兩個月。
當時領導一聽到王健林的名字就犯愁,最後答應了王健林,說道:「你不是想開發嗎?市政府北側那塊地給你了。」
「一開始還是挺開心的,總算是拿到人生第一塊地了,沒想到那塊地太麻煩,在我之前已經轉手過三家國企,沒人肯干。」
為了能賺上錢,王健林幾乎每天都在想一件事:如何讓別人肯買自己的房子?
彼時,中國的房屋設計並沒有明廳,一個過道進去就是幾間房,十分擁擠狹隘。
當時的房子也沒有衛生間這一說,王健林和同事一番盤算,推出了幾條房地產的創新策略。
首先,他給房屋做了一個明廳,同時配備一個衛生間。
此外,將原有的木頭窗換成鋁合金窗,大門也不再用木製板門,而是換成了防盜門。
就是這幾條看似稀疏平常的創意,幾乎構成了如今房地產開發的雛形。
當時,王健林推出的房屋均價高到1580元每平米,普通人工作兩三個月都買不到一平。
但老王建好的房子一經推出,立馬被購房者搶購一空。
就這樣,王健林第一筆「舊城改造」的單子有驚無險地完成了,順道還賺了1000萬元的巨款。
看到這種模式有利可圖以後,王健林各處接單,幾乎承包了整個大連「舊城改造」的生意。
從此,老王正式走上了房地產的道路。
02
奔波的房地產生意
1994年,當時王健林接下一個項目,簽完協議後卻遇上了全國範圍內的投融資整頓。
老王本來資金就緊張,這一回直接把他的項目逼到了絕境。
為了推進項目建設,焦頭爛額的老王當時得到了一筆高達2000萬的國有銀行貸款的機會。
他太激動了,立馬跑到了銀行,結果連續好幾次都找不到人。
王健林後來回憶道:「當時市場發展還不完善,很少有銀行敢借錢給民營企業。」
老王沒辦法,只能故技重施,等多久都要把你等出來。
在那一個多月里,王健林幾乎把行長的行蹤和作息都給摸透了,自己還列了一張時間表。
有一次,行長被老王蹲到了,他嘆了口氣,說道:「下周三過來,這事我給你解決。」
老王開心得不行,當晚就和萬達集團元老級人物陳平在燒烤攤喝酒。
可當老王興高采烈地再次叩響了銀行行長辦公室的大門時,卻被告知行長已經出差了。
王健林被耍了。
蹲了行長快兩個月都沒辦法解決,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時候,陳平建議王健林:「乾脆發行債券,承諾回報,干一票大的。」
陳平聽完也點了點頭,這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了。
王健林也豁了出去,決定放手一搏。
沒想到,這個方案居然解決了這個房地產項目的問題,將王健林從破產邊緣拉了回來。
沒過幾年,舊城改造的生意已經很難再賺到錢,王健林和幾位元老便一致決定去做商業地產。
一開始,他們蓋好一棟房子,便直接將底層商鋪打包出售,但老王並沒有考慮客流量這回事兒。
也因此,在最初的三年時間當中,買下萬達商鋪的戶主賺不到幾個錢,甚至連年虧損。
簡單來說,戶主開了店,但是周邊並沒有那麼多人可供消費,換言之,客流量低得難以想像。
這群商家感覺被王健林給騙了,說好的黃金地段?說好的高回報率呢?
商家聯合起來向法院起訴王健林,萬達地產的商業信譽和公司的名聲急轉直下,他在這幾年間遭到了222次起訴。
老王一看,再這麼下去不是回事兒,他很清楚地產是萬達的根基,沒了地產,萬達離倒閉也不遠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萬達公司下轄的研究機構給王健林出了個主意——城市綜合體。
簡單來說,公司先做一個商業中心,客流量有了,生意自然好做。
接著,周邊繼續蓋上寫字樓和商業街,鞏固優勢,最後再做公寓賣出,公司也能通過這種模式確保手頭有大量現金流。
後來,這種模式被稱作「萬達模式」,城市綜合體的形式被各路開發商紛紛效仿,但只有萬達在後來不斷投入資金研發。
這也是如今的萬達廣場能夠占領多數城市的原因之一。
03
廉頗老矣?
2012年的時候,房地產打拚多年的老王漸漸意識到中國房地產生意即將面臨衰落。
政府監管加強,市民「韭菜」也很難再收割。
於是,老王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打算把萬達逐步轉變為一家文化公司。
彼時的萬達在平靜的表面下危機重重,房地產的建設模式要求萬達只能先舉債,完工賣出後再收回款項。
這意味著老王有著巨額的現金流壓力。
他在當年的股東大會上說道:「房地產始終是個重資產項目,萬達如果不儘早把包袱拋下,最後只會被包袱壓垮。」
兩位元老董事尹海和陳平考慮再三,也表率通過了老王的建議。
不久,老王收購了全美第二大院線AMC,這是他進軍國際文化行業的第一步。
隨後,他加速國內的項目建設,建立萬達影院、萬達廣場和萬達城,在許多地方都形成了完整的「萬達體系」。
直到2017年,老王旗下有超過200個萬達廣場,萬達城即將達到20個,五星酒店80家,全球經營影院1300家,還有兩家美國電影公司......
不過,王健林開始有點飄了。
平時很少揮霍的他開始購買遊艇,在拍賣會上買下名畫,他買下度假村和馬德里俱樂部,只為進到富人圈子,和他們舉杯共飲。
在年會上,王健林大膽地說道:「萬達玩的是空手道,一分錢不出就能掙錢。」
後來接受採訪,王健林十分張狂,稱:「萬達進入的行業,無論國企民企都沒有機會做老大。」
還有一句:「不大不大,五個億,不大啊。」 頓時讓老王為人所熟知。
另外,他那句最為經典的語錄:「定個小目標,先掙他一個億」。
說完後,老王就登上了當天的微博熱搜,這句話也成了經典。
彼時的王健林可以說是風光無限,2017年個人資產就已經超過了李嘉誠,一舉成為亞洲首富。
房地產生意不斷在販賣焦慮,高額的房價餵飽了老王,萬達商管也在那一年超過其他網際網路公司,登頂中國財富榜第一位。
過多的財富和成功讓王健林有點兒迷失。
他忘記了萬達賺的這些錢,大部分都是需要抵債和償還的,自己數千億的身價,其中多數都是跟銀行借的。
2017年,在境外過度投資的萬達被點名批評,資產項目也受到了嚴格管控,許多銀行也被限制向萬達放貸。
▲2017年8月14日《人民日報》第19版截圖
同時,由於過度擴張、疏於管理,王健林購置的資產有許多都跌得一文不值,甚至背上了更多債務。
老王開始慌了。
他慌的不僅是收到的信號,還有萬達陷入的巨額債務危機。
04
困境與出路
彼時的萬達有兩大問題。
第一,公司的轉型還在持續,這需要資金的持續投入。
第二,老王的投資行為沒有考慮實際情況,擁有的資產越多,背負的債務也越多。
老王每天忙得焦頭爛額,被老戰友王健林「轉型」和「國際化」方案唬得一愣一愣的公司元老尹海和陳平也回過神來,給老王的騷操作引發的後果「擦屁股」。
為了解決債務問題,老王忍痛將自己旗下頗具規模的萬達城和酒店全部出售,萬達廣場也全數拋售,甚至連留著蓋房子的4000平方土地儲備也賣了。
此外,王健林還將國外的資產相繼出售,價格稱得上是「吐血大甩賣」。
2017年沒有好消息。虧損的不止有萬達地產,還有萬達影院。
當年,老王自家公司製作的首部大片《長城》宣發不利,票房口碑撲街,還引發了一場「辭職熱潮」。
當時負責《長城》項目的CEO托馬斯·圖爾引咎辭職,四個月後,傳奇東方影業CEO洛伊也選擇辭職。
彼時的老王一度打算放棄,他一邊賣出萬達商管的資產,另一邊還偷偷地將國內的資產轉移。
只不過動作太大,又招來了人民日報的批評。
萬達集團兩位重臣,董事尹海和商業地產副總裁陳平也看不下去了,好歹他們兩個在做事,老王卻歪招頻出,成了「豬隊友」。
當年年底,他們兩人相繼離開了萬達。
在商圈多年的媒體人吳曉波當時在微博說道:「2017年可以說是萬達最難的一年,不過也是這家公司成長的一年。」
當時的萬達集團,管理層巨震,股價重挫,企業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
直到2018年年初,萬達商管的負債仍高達4000億。
老王也終於回過神來,痛定思痛。
2018年年初,他引入了一筆戰略投資,還承諾投資者在2023年上市。
為了還上目前的債務,老王還舉債了數百億的債券,用於萬達未來的轉型和發展。
那幾年佳片頻出,老王的影院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上座率超過了原有預期。
王健林鬆了一口氣,他不信還有什麼事能夠阻擋萬達發展的腳步。
但他也開始懂得收斂,兒子王思聰也一度清空微博,安分做人。
中國財經網還做過一個有趣的對比,相較2017年,王健林在2018年的媒體出鏡率幾乎跌了一半。
在2019年年會上,老王講道:「最慘烈的兩年過去了,萬達能夠扛過這次危機!」
那一晚,他唱了一首《苦行僧》,傾訴他這兩年的心酸歷程。
但王健林沒有想到,2020年開年之際,新冠疫情爆發。
萬達廣場和影院受限於國家政策和自發的居家隔離,幾乎沒有生意,商戶紛紛關門,退租萬達。
萬達商管最依仗的生意頓時收入歸零。
3月27日,國家電影局一紙通知,將復工的電影院「打回原形」。
線上觀影的呼聲越來越高,萬達選擇走影院的這條道路幾乎被「腰斬」,投資人紛紛撤資。
老王的萬達風雨飄搖,公司年報延遲發布,也引起了業內謠言四起。
4月14日,萬達集團在官網宣稱AMC院線破產為謠言,此外還多次闢謠。
新冠疫情已然不可能在短期結束,老王在國外的AMC院線生意很難做得下去。
雖然國內經濟逐步恢復,但各地對於人流量較高的地區都實施了管控,生意難做。
▲ 萬達第一季度財報中關於業績變動的原因說明
老王除了在年初的一次例行股東大會上現身後,幾乎沒有任何動作。
恆大許家印稱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萬達今年很難做得下去。
對於目前的王健林而言,他已然四面楚歌。
欠債未還,商戶還未完全開張,戰略投資協議難以履行......
當初在媒體面前張狂揚言的老王,現在就連一個小目標都難以達成。
號稱「史上最難一年」的2020年,在老王帶領下的萬達,能挺過這一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