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文新譯 | 哲學值得研究嗎?

思廬哲學 發佈 2020-03-04T17:50:05+00:00

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6頁---譯註)當然,馬克思是哲學具有現實世界影響力的最偉大代言人之一。有哲學學位在手,你所能做的就不僅僅是從事哲學研究了,但這種想法不過是一則神話。當我向學生保證,選修哲學的本科生平均來說在法學院入學考試和研究生入學考試中語言部分的成績最好時,我自


哲學值得研究嗎?

---不下結論的藝術


有個女生宣稱,她已經決定選修哲學專業。男生回答說,「很好啊,因為他們剛剛在綠灣開辦了一家哲學工廠。」這則笑話來自1999年的《70年代秀》的其中一集,不過,它仍然擁有我上大學時決定選修哲學時,朋友送給我的那種網絡笑話再熟悉不過的調侃味道。這則笑話不僅是哲學專業學生畢業後往往找不到工作的問題(事實上其他任何專業都存在這一問題),而且是說哲學缺乏一種牢固性,我們覺得這種牢固性是整體上把握現實的基礎。另外,這笑話也是在說無法在工廠生產出的東西不能為世界做出實實在在的貢獻,如生物學家能開發新藥,工程師能製造機器,經濟學家也能兌換看得見的權力。但是,正如卡爾·馬克思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第11條中(1845)所說,「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6頁---譯註)


當然,馬克思是哲學具有現實世界影響力的最偉大代言人之一。有哲學學位在手,你所能做的就不僅僅是從事哲學研究了,但這種想法不過是一則神話。當我向學生保證,選修哲學的本科生平均來說在法學院入學考試(LSAT)和研究生入學考試(GRE)中語言部分的成績最好時,我自己也總是有癮君子的興奮幻覺。在經企管理研究生入學考試(GMAT)中,學哲學的人的成績甚至比學經濟學、電腦科學和化學的學生的成績還好。雖然如此,哲學專業畢業生一窩蜂似地撲向利潤更豐厚的職業的事實很難說是在鼓勵學生去選修哲學啊。


並不那麼具有挑釁味道的無用性不是沒有其吸引力。我的朋友要送我到哲學工廠的笑話當然是為了我好而提醒我的。當時,我們對同伴們都崇拜不已的東西如實用性的或者至少是能在市場上售賣的東西都十分厭惡,團結一致地堅決抵制。他們選修經濟學課程,雖然在GMAT考試中成績比我差,但將來仍然能成為投資銀行家。朋友和我之所以選擇法國理論課程和現象學課程,那是因為我們喜歡。我不知道我們是否在乎解釋世界還是改造世界,但我們的確知道我們喜去歡辯論這些東西。正如某些哲學家說的那樣,我們希望我們能「在其關節處雕刻它」。



現在我的朋友從事藝術史研究,我懷疑這個策略是防止她加入我的學科詆毀者大聲合唱的唯一東西。攻讀哲學博士的每個人都會在一些場合質疑其從事哲學研究的價值。本來可以孤身一人在實驗室或者圖書館一點點鏟掉看似無法解決的問題高牆的人卻終日躺在床上納悶為什麼懶得做這些事或者思考如果她不做,誰會在乎。但在特殊的合理性論證重壓下之,哲學家也步履蹣跚。如果你是哲學家,人人都會通過懷疑的黑色稜鏡審視你的著作,研究經濟學和心理學的人會問你,哲學假說如何得到驗證,或者哲學問題是否「得到解決」。研究文學和藝術史的人本來很可能成為哲學的天然盟友,出於令人吃驚的相似的理由也常常表達同樣的疑慮。在方法論光譜的兩端,是那些相信思想家的首要責任是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推動社會和政治變革的人。但是,政策制定者並沒有時間去聽人講述海德格爾或者黑格爾典型的口頭聲明,雖然他們至少有時候還找經濟學家和心理分析學家來諮詢。果真如此,究竟是什麼給了人們熱愛哲學的理由呢?真有什麼理由讓哲學家每天從床上爬起來思考嗎?


攻讀研究生對任何一門學科領域的人來說都是心理上的懲罰,不僅僅是對那些擔憂自己的研究課題特別沒有現實意義的人。讀書越多,你就越發認識到應該讀而自己沒讀的書也越來越多。哲學的那些令人絕望的主張是獨一無二的。


正如斯坦利·卡維爾在《我們必須說話算數嗎?》的緒論中所說,「哲學的特徵是,它時不時呈現出與人們關注的內容沒有任何關係的樣子,就像它時不時地呈現出根本無法逃避的樣子一樣。」換句話說,並不是經濟不穩定、人們缺乏安全感的當今狀況使得哲學變得時而無關緊要時而無可逃避---或者更常見的情況是,使得哲學既無關緊要同時又無可逃避。


大衛·休謨生活在學界就業市場的恐怖達到高度緊張的兩個多世紀之前,但他同樣也感到焦慮,自己的哲學思辨離現實生活實在太遙遠了。在《人性論》第一卷的末尾,他暫停下來反思花費上百頁的篇幅探討的內容到底有什麼意義呢?一旦他走進酒吧之後,一切都可能煙消雲散。


我就餐,我玩雙六,我談話,並和我的朋友們談笑,在經過三、四個鐘頭的娛樂以後,我再返回來看這一類思辨時,就覺得這些思辨那樣冷酷、牽強和、可笑,因而發現自己無心再繼續進行這類思辨了。


但是,他繼續完成了《人性論》後兩卷。究竟是什麼促使他停止玩雙六遊戲而返回哲學研究呢?他承認,他之所以繼續進行哲學思辨是因為不由自主。



當我倦於娛樂和交遊,而在我的房間中或在河邊獨自散步時恣意沉思,這時我又感到自己的心靈思集中內向,自然地傾向於把我的觀點轉到我在讀書和談話過程中所遇到的爭論得很多的所有那些題材。對於道德上的善惡原則,對於政府的本性和基礎,對於推動和支配我的那些情感和傾向的原因,我都不禁有一種樂意加以認識的好奇心。我如果不知道我是根據了什麼原則,讚許一個對象,而不讚許另一個對象,稱一個東西為美,稱另一個東西為丑,判斷其真實和虛妄,理性和愚蠢:那麼我想起來便覺得不安。現在的學術界在這種種方面都是出於可憐的無知狀態,我對此很感關切。我感覺自己雄心勃勃,要想對於人類的教導有所貢獻,並借我的發明和發現獲得聲名。這些感想在我現在的心情中自然而然地湧現起來;我如果轉到其他事情或娛樂上去,藉以驅除這些感想,那麼我覺得就快樂而論我將有所損失。這就是我的哲學的起源。」


休謨或許發現哲學與現實生活無關,當他忙於西洋陸戰棋遊戲時,或許遭受憂鬱和不快,這是他的醫生常說的「學者的疾病」,但最終他得出了結論:這是他珍視的方法無可逃避的結果,這也是卡維爾多年後也得出的同樣結論。或許我們能夠提供的最好辯護是多愁善感的傳記。經過幾個小時的論證砍殺就像是把南瓜里的瓤挖出去製作一個燈籠一樣,把你腦子裡的東西統統清理出來,的確如此。但,同樣真實的是,將一個前提區分清楚就像往南瓜燈籠里放上蠟燭讓它變得光明透亮一樣。


但是,恰恰是在哲學最惹人注目地毫不相干時,為什麼它是最無可逃避的也是有原因的。休謨在一個章節的哲學研究後暫停休息一下的嘗試後來證明是自暴自棄,這是因為反思哲學的潛在無用性本身就是哲學思辨練習。在質疑哲學的價值(或無價值)時,我們並不是在做任何先於我們表面上一直在探索的東西。在某種方式上,提出問題的形式已經給出了答案的輪廓。你甚至根本沒有辦法不用哲學思辨的方式來攻擊哲學。即便是要過一種簡單的生活,你也需要很多理論。


作者:貝卡·羅斯菲爾德,哈佛大學哲學系博士候選人。

譯者:吳萬偉

譯自: The Art of Not Concluding by Becca Rothfeld

https://hedgehogreview.com/issues/eating-and-being/articles/the-art-of-not-concluding

「哲文新譯」系列文章是吳萬偉教授投稿的譯文,文章主要是從Philosophy Now、Aeon、First Things等網站上選取的最新的、具有普及意義的哲學人文類小短文。

哲學具有一定的難度,然而當你真正進入哲學世界之時,你思維的廣度、深度以及你看待世界的角度都將發生質的飛躍。本系列將會成為你進入哲學世界的最強跳板,你將感受到哲學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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