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國贊專欄】
自行車的前世今生
原創作者|徐國贊
駐足於大街路口，紅綠燈下，轎車花團簇錦，輝煌一片，灼目耀眼。於是思緒回到了半個世紀之前。
70年代出差到濟南，紅燈一亮，一輛輛自行車相繼而止，騎車人一個個腳尖兒點地，頭顱高昂，滿臉睥睨天地的神情。心中不免溢出一絲嫉妒羨慕：是牛！什麼時候咱也能有輛？
80年代初，我成了一名平度師範的教師。雖然月工資48元不算菲薄，但每星期六下午回家（南村）時就愁緒纏心：步行5華里路到汽車站擁擠買票，然後是漫長的焦慮候車，而第二天又得早早在南村公路旁翹首等待過路車。辛苦!煩惱！
領導可憐見，給了我一張自行車票，於是，我有了一輛「大金鹿」。從此，我再也不用為趕汽車而惶惶如「喪家之犬」了，從此，我也有了向人炫耀的資本了。當時的自行車，那可是「三大件（手錶、自行車、縫紉機）」之一，是家庭經濟和社會地位的標誌。於是，一個女人被我輕易俘獲，我的「大金鹿」將她歡喜載回，「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成了我的妻子。曾經的憧憬夢想成真，於是，有事無事，我會跨上我的「大金鹿」，到大街上去瀟灑兜一圈兒，招搖過市，滿足於招倈睽睽目光的聚焦。原來，物質變精神的哲學就這麼簡單。
90年代，我的「大金鹿」被淘汰，為一輛「大鳳凰」所取代。彼時，社會上的自行車再也不是鳳毛麟角，上下班時分，無處不聞鏈條天籟般的唰唰聲，大街小巷涌動的全是自行車。此時，自行車的功用有了新定義：不再是身份的象徵，不再是奢侈的顯擺，返樸歸真，還原了它便捷、自由的交通工具的本來功能，除了供人上下班，還可夜晚載上愛人去電影院，或是星期天與三五同事好友結伴騎行到市外郊遊一番。此時，再在等待紅綠燈時，人們也只是低頭轉臉相互打聲招呼罷了。此時，自行車的時運登峰造極，幾乎所有成年人腳蹬一輛，上班下班，上街購物，探親訪友，誰都離不開自行車。這種現象成了一大奇觀，全世界都稱中國為自行車的王國，北京的外國人眼盯著北京天安門前如行雲流水的自行車陣，直嘆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連當時的美國駐華大使、後來的美國總統喬治·布希也追趕時髦，堂而皇之地騎車在北京的胡同里東轉西串，樂此不疲。
但是，凡事都是一分為二，利弊兼具。自行車雖說比步行迅捷輕快，可它畢竟身置天地間，暴露在光天化日下，避免不了風霜雨雪的埋汰。雨天道路泥濘，車輪深陷，寸步難行，即使你汗流浹背如雞落湯，也得讓它騎著你。若遭遇逆風勁吹，則常常車倒人翻。忘不了，那次星期天返校，朔風呼嘯，霰雪如刀，手腳凍得如狗撕貓咬，雪粒抽打臉上痛如錐刺。雙手握不住車把，兩腳蹬不轉腳踏，下車推車前行，腳底一步三滑，三歩一摔。苦苦掙扎了十多個小時，挨到宿舍已是半夜，四肢僵勁，足膚皸裂，渾身麻木，大病三日。那狼狽，刻骨銘心，不堪回首。
進入新世紀，人民生活富足起來，「手錶、單車、縫紉機」「彩電、冰箱、洗衣機」「空調、電腦、錄音機」等「三大件」，你方唱罷我登場，川劇變臉一樣轉換，現在已是「汽車、手機、商品房」的世界，高樓大廈下滿是灼眼豪華的小汽車。自行車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失去了往日的光環，只能落寞地退居幕後，猥瑣地囿於一隅。
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其實，自行車並未退出歷史舞台，它猶如鳳凰涅槃，悄然升華，更加艷麗。幾年前網絡上就出現了一個新詞，叫做「單車回潮」，這個概念標誌著自行車的浴火重生，一個瀟灑的轉身，完成了由交通工具到休閒、娛樂、健身等專用器材的角色轉換，由單調的「二八大槓」繁衍出了一個大家族：休閒車、公路車、山地車、健身車、山地車、旅行車、多人車、摺疊車、坤車、童車等等，不一而足。
騎自行車環保、綠色、低碳，故備得寵愛。你看，西裝革履身背電腦IT的人騎著休閒自行車在大街上徜徉，得意忘形；環行路上，年輕人蹬著公路自行車風馳電掣，你追我趕，恣意馳騁；清晨，通往郊外的路上，男女青年騎著山地自行車，頭戴騎盔，身穿騎裝，弓身昂首，成群結隊，如疾風勁吹，如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頗有些「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的意味，去曠野，去群山，去感受大自然的恩賜，去增強身體健美；公園裡，老爺子老太太騎著老人車，悠哉悠哉；連幼兒園的小朋友也都跨著童車追逐嬉戲。
真羨慕我的幾位老年朋友，他們不失當年雄風，騎車漫遊全國，雲貴高原、青藏雪域、新疆內蒙……祖國的高山大川、旖旎風光變成了微信上的一幀幀美照和一段段精彩視頻，在一篇篇遊記中抒發著騎行的心曠神怡。睡夢中，我也曾騎車跨洋過海，抵北歐，達南美，週遊環球，征服世界。每當跨腿上車，「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的勃勃雄心就會胸中萌生，「老夫聊發少年狂」的燃燒激情就會心中涌動。
自行車，是載人馳騁的騏驥，是身體健康的儲蓄銀行，是精神愉悅的提款機！它使身心充實愉悅。
金錢買不到快樂、愛情、健康、幸福，自行車卻給了我這一切：小時候「二八大槓」後貨架上綁上木棍、右腿插進車架子裡學車，一歪一扭，卻頗有成就感；青年時後座上載著兒子兜風，殊為春風得意；中年時它讓我不誤工作，為獲得諸多榮譽而快意；退休後，騎車消遣，無處而不往，減少了肥胖，勻稱了體形，強健了心肺，清醒了頭腦，遂心愜意。雖然有時難免出現意外，如冒風霜，搏雨雪，如撞車摔倒等事故，但在克服困難中增強了堅強，鍛鍊了毅力，平和了心態，提高了處事為人的信心和能力！
自行車，給了我一生的幸福！
作者簡介：徐國贊，男，高級講師職稱，是青島市、山東省、全國優秀教師，山東省特級教師，青島市優秀黨員，學科帶頭人，科學技術拔尖人才、「人民教師』優秀援藏教師，獲曾憲梓教育基金會獎。發表和獲獎教學論文幾十篇，文學作品百多篇，參與撰寫出版著作五部。是山東省語言學會，民俗學會會員，山東援藏研究會常務理事。被國家語委《現代漢語規範詞典》課題組聘用，參與編寫詞典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