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斷天涯路 不見夫君來——沙俄悲劇皇后洛普欣娜(下)

王氏說王事 發佈 2022-05-26T01:34:46.300231+00:00

本文接上篇:望斷天涯路 不見夫君來——沙俄悲劇皇后洛普欣娜。現在,前妻被送去了修道院,帝國內外事務也井井有條,幾年的西歐遊歷也結束了,是時候送給她一頂后冠了。

本文接上篇:望斷天涯路 不見夫君來——沙俄悲劇皇后洛普欣娜(上)

1702年,30歲的彼得大帝與安娜•蒙斯的情人關係已經維持了十年之久,他愛這個妖艷風情的女人,他送給她用不完的珠寶,他給了她皇后般的奢華待遇。現在,前妻被送去了修道院,帝國內外事務也井井有條,幾年的西歐遊歷也結束了,是時候送給她一頂后冠了。

如果歷史按正常的邏輯發展,安娜•蒙斯將成為彼得的第 二個皇后,沒有女僕瑪爾莎什麼事了,更不會有後面的葉卡捷琳娜一世了。但是歷史恰恰沒有如果,在即將戴上后冠的時候,安娜•蒙斯出事了,她與皇后的桂冠擦肩而過。

彼得大帝在西歐遊歷了好幾年,艷遇無數,中途很少回國。安娜•蒙斯生性風流,哪裡受得了這種春閨寂寞,她很快勾搭上了普魯士駐俄公使凱澤林,在彼得出國時,兩人經常偷偷幽會。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彼得回國不久,就有風言風語傳進了他的耳朵。

1703年,彼得終於查實到自己被戴了綠帽子,這麼驕傲的男人,如何忍得了女人的背叛?一怒之下,彼得把自己寵愛了十年的女人安娜•蒙斯送進了監獄,判了七年:居然敢背叛我?你真是一個放浪形骸的女人,你給老子坐牢去吧!至於她的劈腿對象凱澤林,被彼得命人痛打一頓後趕回普魯士了。

事情結束了嗎?插足的第三者安娜•蒙斯得到報 應了嗎?其實洛普欣娜恨錯了對象,她婚姻破裂的始作俑者是彼得不愛她,也不肯給她體面,絕 不是因為第三者。何況做到皇后這個位置了,愛不愛的並不重要,沒有一點政治頭腦光講愛情是不行的。沒有安娜•蒙斯,還會有別的女人,做皇后需要相當的政治智慧。

精彩的故事怎能沒有精彩的結局呢?1710年,安娜•蒙斯出獄了,她的愛人凱澤林等了她七年。1711年,凱澤林與安娜•蒙斯在普魯士終成眷屬。半年後,凱澤林病逝,不久,安娜•蒙斯也死於肺病。挺幸運的一個女人,這段感情劃上了不完 美的句號。

彼得從來沒有愛過他的前妻,婚後的九年裡,除了新婚時期短暫的熱烈,他帶給她的是漫長的冷漠、焦灼的等待、無盡的忐忑,和揮之不去的恐懼。與此同時,彼得性格暴躁、獨斷專行,對前妻生的兒子阿列克謝也幾乎沒有任何耐心。有愛烏及烏,也有恨烏及烏。

彼得胸懷大志,一心想讓兒子繼承自己的能力和抱負,迫切希望兒子完成他那強大帝國的宏圖遠志,可是他缺少溫情、又不講方法。用現在的話來說,彼得屬於典型的、粗暴的控制型父親,這對子女來說是個災難。兒子阿列克謝長期充滿無助感,靠放縱來逃避現實,他表現得胸無大志、懶散懈怠、聲色犬馬,從而與父親的期望越來越遠。

彼得可以換新的皇后,可是對於阿列克謝來說,母親是唯 一的、不可替代的。小小年紀失去母親的溫暖,他無力對抗父親,就會從內心裡積累對父親的深深恨意。另一方面,彼得根本不關注兒子的成長和心理需求,兒子失去母愛的同時,也沒有得到父愛。而沒有得到愛和關注的孩子,就會缺乏能力和自信。

這一切的糟糕境遇,扭曲了阿列克謝的認知,使得他畢生的事業,便是擺脫父親的控制。逐漸地,阿列克謝成了反對改革者的希望所在和力量核心。他的母親洛普欣娜,也有了大量的同情者。

洛普欣娜的祖上來自貧寒之家,到了她父親這一代,才當上了射擊軍的首領,所以並不是什麼大貴 族。婚後長期被丈夫冷落,彼得對岳家根本就無提攜之心,所以皇后的族人沒有一個位高權重扛把子的。冒頭的父親和兩個哥哥,還被彼得找理由給流放了。鑑於娘家沒有殷實的家底兒,所以對她的接濟也十分有限,沙俄帝國的尊貴皇后,在修道院裡過著粗茶淡飯、簡陋清貧的生活。

在修道院期間,洛普欣娜依然望眼欲穿,她盼著丈夫某天回心轉意接她回宮;她盼著丈夫玩膩了小三兒想起原配的好來;她還盼著丈夫看在兒子的份上改善她的待遇……唉,彼得什麼人你不知道嗎?他再好也是負心漢,你咋不盼著太陽從西邊出來呢?醒醒好嘛!

但是洛普欣娜不死心啊,她時刻關心著莫斯科,四處托人打聽皇宮的消息:兒子阿列克謝被立為皇儲啦,彼得跟安娜•蒙斯分手還把她丟進了監獄啦,彼得又找了一個叫瑪爾莎的妖艷女僕啦……真別說,皇宮裡確實還有一些同情她的人們。彼得的六皇姐瑪麗亞公主,經常委託信使博索伊給這位前弟媳送去盧布、各種食物和衣服,讓她過得體面些,並告訴她一些莫斯科的消息,偶爾還會帶著兒子阿列克謝來看望她。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洛普欣娜在修道院裡看著日出日落,數著星星月亮,三千多個日日夜夜過去了,那個負心的男人,不曾來看過她一眼。洛普欣娜的精神支柱漸漸地垮塌了,她常常一整天閉門不出,出不出太陽關我啥事?有沒有星星關我啥事?

修道院以為她越來越虔誠了,也就不再嚴密地監管她的生活。洛普欣娜像一名普通的居家女信徒一樣,擁有一定的自由,還換上了普通婦女的世俗服裝,偶爾還有當地的官員來拜訪她。

1709年,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洛普欣娜如往常一樣百無聊賴地打發時光,修道院的神父普斯汀尼說有一位客人來拜訪她,並且非常執著地要見她。洛普欣娜不以為然,她懶洋洋地穿過房間,慢吞吞地來到修道院的大廳,遠遠望見正門處立著一個穿軍服的男子,正背對著她,背影顯得十分魁梧偉岸。

等洛普欣娜走近,男子聽見了動靜,緩緩轉過身來。洛普欣娜看清了他的容貌:一個中年男子,方闊的五官、剛毅的面頰、溫暖的笑容,似乎在哪裡見過。洛普欣娜定了定神,意識卻不由自主地模糊起來。

恍惚中,時間仿佛回到了20年前,莫斯科人來人往的街道,美麗的少女普拉斯科維婭東張西望地走過,一個鄰家少年遠遠地看著她,她馬上裝作沒注意扭過頭去,臉上卻掩藏不住羞澀笑意,接著故意放慢腳步,好像她正在等待什麼人一樣。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正是洛普欣娜闊別多年的初戀情人——斯捷潘•格列博夫。

四十歲的洛普欣娜回到了她的少女時代,清苦的修道院裡,普拉斯科維婭和她青梅竹馬的愛人各自訴說著他們的纏綿往事。如今的格列博夫已經是一名少校了,他奉命來到蘇茲達爾招募新兵,剛到這裡,就聽說了舊日戀人的事情,便匆匆趕到了修道院。

格列博夫的婚姻也很不幸,但普拉斯科維婭的遭遇更讓他感到痛苦,他輕拂著她的縷縷白髮,輕吻著她的細細魚紋,迫不及待地在她的臉上尋找那匆匆流逝的舊日時光。濃烈的愛火瞬間融化了她心中的堅冰,情人的慰藉就像甘甜的泉水滋潤著她枯萎的心靈。這對久別重逢的戀人,貪婪地享受著突如其來的美好時光。

陰沉沉的洛普欣娜變得陽光起來,她覺得要為兒子做一些事情。她經常偷偷離開修道院,並在暗中集結一些教會官員,成為兒子阿列克謝的支持者。反對彼得改革的人也越來越多地向廢后和太子靠攏,形成了一幫「太子黨」。

1718年,阿列克謝被逮捕,這個保守的「太子黨」被彼得一網打盡,洛普欣娜受到了牽連。隨著調查的深入,她支持兒子成立「太子黨」的事情東窗事發,她和格列博夫的戀情也大白於天下。

他們交往的九年間,寫了無數的情書,當這些情書被送到彼得大帝面前時,他瞬間龍顏大怒,判處格列博夫死刑。在審訊中,格列博夫承認他和洛普欣娜通姦生活在一起。幾個修士也作證說洛普欣娜和她的情人日夜鬼混,而洛普欣娜本人也供稱:「我和他一起在服役時過著淫蕩的生活。」

隨後,格列博夫被押送到莫斯科,在那裡他遭受了殘忍的酷刑:他被釘在木板的一根柱子上,不停地被鞭打、用灼熱的鉻鐵和燒紅的煤折磨他的身體。奄奄一息的格列博夫被放在木樁上處以穿刺之刑,死前受了整整14個小時的折磨才咽氣。據說變態的彼得還強迫洛普欣娜全程觀看情人的死亡。

經過殘酷的搜查,洛普欣娜的支持者們有的被處決,有的被流放。蘇茲達爾代禱修道院與此案關係密切的女院長、修女等,都被押送到莫斯科紅場進行審訊和處決。年近半百的洛普欣娜被判處鞭刑,當著所有人的面抽得她皮開肉綻。

1718年是洛普欣娜zui悲慘的年份。3月她深愛的情人被折磨致死;6月她唯 一的兒子被鞭打致死;12月她僅存的兄長被殘忍處決。隨後,洛普欣娜被轉移到亞歷山大的聖母安息修道院,在那裡她被關進了地牢,並被嚴格監管,十分悲慘。

洛普欣娜的人生,沒有zui慘,只有更慘。1725年,彼得去世,他的第 二任皇后葉大姐登基,洛普欣娜被秘密轉移到聖彼得堡附近的什利斯堡要塞(後來的伊凡六世也被關押在那裡),葉大姐把她關進了暗無天日、滿是老鼠的地牢,禁止開口說話,禁止親人探視。在聖母安息修道院,尚有親人送來衣食,而這裡,卻是永無天日的黑暗與摧殘。

不過很快事情就迎來了轉機。兩年後,葉大姐去世,洛普欣娜的孫子彼得二世登基,她被放出地牢,帶著盛氣凌人的氣勢被光榮地召回舊都莫斯科:我胡漢三又回來了。zui高樞密院頒布法令,恢復洛普欣娜皇后的榮譽和尊嚴,撤銷所有詆毀她的文件。她得到了豐富的生活費和一個每年以6萬盧布維持的特殊朝廷,同時租用2000戶農戶。這可以說是洛普欣娜人生中zui風光的時刻了。

1730年彼得二世駕崩後,zui高樞密院認為她是zui合適的新沙皇人選,此時的洛普欣娜已經61歲了,她預感到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末期,於是拒絕了提名,並提議由侄女安娜(安娜一世)繼任沙皇(至於伊莉莎白?那是女僕情敵和負心漢的女兒,不可能的)。

1731年9月7日,洛普欣娜與世長辭,一代名後結束了她波瀾起伏的一生。安娜一世對這位前嬸嬸很尊重,生前也給了她很高的禮遇,死後還參加了她的葬禮。洛普欣娜去世後被安葬在新聖女修道院的大教堂內,旁邊是羅曼諾夫家族的公主陵墓。

洛普欣娜寫給格列博夫的情書,很多被保存在俄羅斯國家博物館。其中一部分內容:「我的光,我的燈,我的靈魂,我的快樂!哦,我怎麼能沒有你,我怎麼能活著?天哪!哦,我親愛的朋友!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戴上我的心、我的戒指,愛我;我也對自己做了同樣的事情;我從你那裡拿的。」

嫁給彼得,是洛普欣娜一生悲劇的開始,淚水,根本流不到盡頭。與年少愛人的重遇,帶給了她短暫而耀眼的光芒,如飛蛾撲火般,這份光芒熾烈到將彼此燃燒成灰燼。也許在彌留之際她是幸福的,她與她的愛人一起,終是去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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