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10月的一天夜裡，我的父親突發腦中風。直到第二天早上，家裡人發現他躺在炕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也不能言語。於是借來擔架，七手八腳把他送到紡織廠職工醫院。
四天以後，父親就去世了。臨終的那天晚上，老伴兒發現他呼吸急促，急忙喊大夫過來，主治大夫看到這種情況並沒有實施搶救，只是搖了搖頭，說了句：「不行啦！」。母親看到大夫冷漠的表情，馬上跪在地上，喊道：「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老伴兒吧？」。大夫推開他，轉身離開了病房。不一會兒，失去意識的父親緊握著的拳頭不由自主地撒開了，時年48歲就眼睜睜地走上了黃泉之路，母親癱倒在床前已經泣不成聲了，悲痛的氣氛籠罩在這個家庭里。
出殯的那一天，我的姑姑也參加了葬禮。我那時候只有12歲，姑姑一直在我的身邊，不停地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姑姑叫潘雲萍，在皮革廠做檢查員，四十歲的年紀，留著一頭短髮，顯得很精神。
父親去世的第二年夏天，四叔全家如約而至。哥哥走了，寡嫂領著一幫孩子生活，日子很窘迫，孩子也不懂事，看到家裡的狀況，他怎麼能夠忍心住下去呢？去年給的份子錢都吃回去了，他們帳算得不錯啊！
雲萍自幼父母雙亡，家裡有3個哥哥，我父親是老二。大哥成家的時候，把祖上的家產變賣了，姊妹幾個分家了。雲萍跟著大哥和大嫂，他們對雲萍不好，什麼活都讓她干，看孩子、做飯、拾煤渣、上山拾草，還經常忍飢挨餓，瘦得皮包骨頭。二哥結婚以後，潘雲萍經常到二哥家住，二嫂可憐她是個孤兒，拿她當做自己的妹妹，吃穿都不和她計較。每當雲萍得到幫助的時候，總是說：「二嫂，等我以後幹活掙錢了，我會還你的。」。
有一次，過陽曆年，我父親一大早去看望他的大哥。傍晚回來的時候，穿著單褲子回來，母親不解地問：「你裡面那條衛生褲哪去了？」。父親說：「雲萍沒有棉褲子穿，我把衛生褲脫給她穿啦。」。可是，小姑子從來不知恩圖報，她有能力的時候，從來不接濟二嫂。
我的大伯叫潘雲濤。早年，我爺爺去世以後，全家六口逃荒來到金縣。雲濤有做鞋的手藝，在龍王廟一帶開了一家鞋鋪，勉強維持生活。母親在臨死的時候，告訴雲濤，20年前，給他定了一門娃娃親，還把地址告訴了雲濤。雲濤處理完娘的後事，來到老家煙臺，把媳婦張美合帶來家成親，婚後陸陸續續地生下了3個兒子。
我父親去世了3年以後，三叔在單位突發腦出血，離世那一年只有35歲；又過了7年，姑姑剛剛年滿50歲，在家突發心臟病去世。
大伯到了晚年身體患上了多種疾病。2006年春節，雲濤的家裡冷冷清清，從初一到初四，兒孫都沒有回來。年前兒子送的年貨差不多都吃光了。到了大年初六，雲濤感覺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也沒有什麼胃口，他已經2天沒怎麼吃東西了。
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想要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剛爬起來，他感到暈頭轉向，眼前漆黑一片，還沒有碰到水杯，就一頭栽倒在床下，昏死過去了。
幾天以後，老大來到爸爸住的地方，怎麼敲門也沒有聲音。「難道被弟弟接走了？」，想著想著，他拿出鑰匙想進去看看。來到臥室，看到爸爸已經死了好幾天了，身體都僵硬了。他忍住悲痛，撥打了報警電話110。
民警和法醫及時趕到，法醫詳細詢問了老人以前的病史，經過初步判斷，確認是正常死亡。法醫說：老人並不是摔了一下就死了，而是死了才摔了一下。如果腦動脈破裂，腦細胞突然缺血，老人很快昏迷死亡，於是就摔了下去。在出殯那天，躺在棺材裡的雲濤身上蒙著塊紅布，張開的嘴巴由於無法閉合，只好塞了個元寶，老人已經骨瘦如柴，面目猙獰，令人嘆息。姊妹五個活得最久的大伯，78歲的時候走了。
我父親姊妹五個最後一個離開的是我的四叔。2013年，西安那邊傳來噩耗，於忠義突發腦梗塞，在家中去世。那一年他67歲，比二哥多活了19年。不知道他心底里有沒有感激二哥和二嫂呢？我想他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他肯定覺得哥哥照顧弟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