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的雨水特別勤，還沒到三伏天氣，突然而至的暴雨下了好多場，仿佛北方的整個雨季提前了一個月還多。
空曠的殿外，墨塊似的烏雲眼看挨到了大殿檐角，雖然是正午時光，金鑾殿裡的光線昏暗的有些嚇人。「哧」、「呼」，有人點燃了御書案上的蠟燭。火光閃爍的一剎那，照見了半張年輕人的臉。
「皇上，都退朝半天了，您老人家還不回去休息？」一團黑乎乎的影子似乎在跟年輕人說話，聽聲音像是個40來歲的男人。
「看看這個。」年輕人朝書案示意。
影子從書案拿起一張紙條，湊近燭光細看。
「看完了嗎？」
「回皇上話，看完了。」影子垂手侍立。
「燒掉吧。」
「是。」
影子用兩根手指夾著紙條伸向燭火，最終在他手心化成一團灰燼。
「說說你的看法。」年輕人仰靠在椅背上，好像是刻意躲開眼前的燭光。
影子雙手給蠟燭套上 紗罩：「此是皇上家事，微臣不敢多嘴。」
年輕人有些不滿：「天子無家，天下為家。讓你說就說，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唯唯諾諾？！」
影子依然非常小心：「回皇上話，看來此事當真。東廠的消息和微臣的消息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我問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親王府中出現皇家禁用之物，乃是滅族死罪。肅王不但坐擁鑄幣權，還有募兵權，眼前又不知從哪兒淘換來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寶物，其心難測。」
影子頓了頓，見年輕人沒有反應，繼續說道：「微臣已經下令加強皇宮戒備，明哨、暗哨、殿外護衛、殿內護衛、禁軍巡邏隊、御林軍巡邏隊……當然，還有西廠內衛，把皇宮護得鐵桶相似，就算一隻麻雀也飛不進來。
另外，微臣已經在肅王府轄境的驛站分頭安插了錦衣衛，一旦肅王有任何異動，馬上800里加急報送jing城。」
「朕的這位皇叔，頗得先皇信任，父皇駕崩前，甚至把朝廷最精銳的御林軍送給他做王府衛隊，讓我如鯁在喉。
不過，去年實行推恩令的時候，順帶削了他一大半的王府衛隊編制，他都一一照辦，似乎沒有造反的理由。」
「皇上，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從古至今，藩王謀逆不是什麼新鮮事。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弄這麼多犯朝廷忌諱的奇珍異寶聚在王府，如若不是準備充當軍費，很難解釋清楚。」
年輕人輕輕嘆了口氣：「唉，肅王畢竟是寡人的親叔叔，如果他真想坐這個位子，寡人就讓位於他。」
明顯感覺到影子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這是一道送命題，一句話說不好，腦袋就要搬家。「皇上千萬要以社稷為重，雖然肅王目前反跡未明，但萬萬不可掉以輕心，您更不可有灰心之意。」
「唔。先不要打草驚蛇，有消息隨時報我知道。你下去吧。」
「諾。微臣告退。」影子竟然沒行跪拜之禮，僅是叉了叉手，眨眼消失在大殿的黑暗之中。
（茶叔白話翻譯《聊齋志異·八大王》第9集，2022年07月10日21:28分）